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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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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然间,眼眶有些湿润,我睁开双眼,漆黑的夜色被床头昏暗的蜡烛所点亮,周围的环境,熟悉又陌生,腹部灼热而又疼痛,周身虚弱无力,冰冷的泪水沿着眼角不住地流向发鬓。
白煜趴在床边,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蹙,一脸憔悴,我费力的将手抬起,轻抚他的头发,发出颤抖而嘶哑的声音,“子煜。”
他睁开眼睛,疲惫而又茫然的神色里,瞬间绽放出光芒,他双手微微颤抖,却又强装镇定,他握住我的手,声音哽咽,“师叔……”
我气若悬丝,有心无力的说,“我没事,反倒是子煜,为何如此憔悴。”
他擦掉我眼角的泪水,神色中闪过痛苦与心酸,笑弯的桃花眼里闪烁着点点泪光,红唇漾起好看的弧度,右边脸颊浮现漂亮的梨涡,“醒了就好,子煜也没事。”
我费力睁大昏沉的双眼,不愿让眼前的光明消失,还有许多话想和子煜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用手轻轻遮住我双眼,视野中再次陷入黑暗,“累了就睡一会,子煜一直都会陪着师叔……”
“好。”
梦中混混沌沌,光怪陆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使人分不真切。
一室旖旎的红色,巨大的喜字在烛光的映照下愈发喜庆和热烈,床铺正左方放着贴满喜字的梳妆台,床头被子与枕头绣着鸳鸯,床中央洒满了花生,桂圆与红枣……床边一对新人相对而坐,新郎身穿一件大红婚服,腰间束着金色祥云花纹宽腰带,黑发被白玉鎏金冠高高束起,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俊美如铸,透露出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竟是白煜。
新娘同样一身喜服,头上凤冠与身上点缀的珍珠在烛光熠熠生辉,乌发梳成髻,镶嵌着红宝石的金步摇轻轻晃动,她掀起盖头一角,黛眉轻染,朱唇轻点,对新郎娇羞莞尔一笑,还有几分姿色,是我?
我焦急地坐在床边,揉搡着手中的帕子,白煜坐在床边,迟迟未动……
我一把掀开盖头,扑到白煜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子煜——”
这是怎么可能是我?!
仿佛从云端重重跌下,周身陷入柔暖,使不上力气。
眼前仍是那片耀眼的红,我躺在床上,迷茫的注视着绣满龙凤呈祥的床帏,感觉身上有些沉重,一低头,白煜亲昵的俯在我颈弯,双手紧紧箍着我的腰。
我伸出手,本想将他推开,却是将他的发冠拆开,一头青丝翩然下落,将我二人覆盖,更显暧昧。他脸上露出不同往日谦逊的笑容,眼角上挑,双目潋滟,魅惑且具有侵略性,朱唇闪烁着水光,向我靠近,双手被按得死死的,我连忙挣扎……
“子煜,别……”恍惚中,我睁开酸涩的眼睛,再次感受到腹部灼热的疼痛,神思似乎有几分清醒,床前仍然趴着一道白色的熟悉身影,十分消瘦。
“什么。”耳边传来温柔清润的女声,她捂住嘴打了个哈欠,纵然睡眼惺忪,依然端庄,只是满脸憔悴,杏眼中布满血丝,发丝凌乱,白皙的脸庞上被压出了一道红红的痕迹,又透出些与她气质不符的俏皮与可爱,“醒了?”
我按了按刚刚苏醒却又因刚刚的梦狂跳不止的心脏,看清床边的人,“原来是子茗。”
洛子茗是五师兄的徒弟,前朝嘉元公主,身份尊贵。多年前,灭国时被五师兄顾青棠带到山上,只与五师兄亲近,黏着要拜他为师,五师兄作为齐云山百年一遇的天才,他的修为比早入门的师兄师姐们高出许多,十三岁收徒,也是当之无愧。嘉元公主洛子茗,出生于动荡宫廷之中,于深宫之中尝遍人间冷暖,无比通透但不世故,真诚待人,又与我年纪相仿,从小关系就十分要好。
“是我,距你上次醒来,已有两个月之久,山下爆发疫情,白煜下山去了,现在由我照顾你。”说完她缓缓起身,向门外走去。须臾,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她把药放在床头,温柔地扶我坐起,然后端起药碗,拿起勺子,轻轻搅动,吹凉,冷冷地说,“喝药。”
我盯着眼前满满的一碗汤药,气味难闻,苦涩扑鼻,“多年未见,子茗可好?”
她脸色越发不善,隐隐要发怒,却仍然体贴的吹凉后,将勺子放在我唇边,“也好,但比不得师叔,一声不吭跑去魔教,再见时,已是躺在血泊之中,还成了人们口中的英雄。”
我讪讪的将口中的汤药咽下,“小时候让你叫我师叔,你怎么都不肯,今日为何这般见外,一口一口一个师叔。”
“当年年幼,不懂事,”她顿了顿,手上却不停,“这药这般苦涩。”
“也还好,入口后,竟有一丝甘甜。”几年未见,我发觉我已看不透她的心思,只能随口安慰。
“甜?”她冷笑着,“你竟然为了救他,连性命都不要了。”说完,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的从眼中滚落。
数年未见,原来子茗还是这般嘴硬心软,似乎还更爱哭了些,我拿起一旁手帕,为她擦拭眼泪,“师叔这不是没事。”
她深深望了我一眼,然后将我拥入怀中,然后抽涕着说,“你与他,何时在一起的?”
“谁?”我靠着她肩头,不解地问。
“白煜。”
我有些吃惊,反问道,“什么?”
她接过我手中的手帕,自顾自擦拭着眼泪,“那你为何舍命救他,刚刚醒来你喊的还是他。”
我摇摇头,“不是,换了别人,我也会救的。”
她低着头注视着手中的帕子,神情专注,然后一把将手帕扔向床头,嫌弃的说,“这翠竹手帕,分明就是白子煜的,你竟然用来给我擦眼泪,你们两个果然……”
“好了,小祖宗,我和他没有你想象的关系,”我无辜的摆摆手,想到刚才的梦,脸颊渐渐泛红,“我刚醒,这手帕,我也不知。”
“那你刚刚是做了什么不正经的梦了?你这一声子煜,语气娇弱,饱含深情。”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如今你面如白纸,这一抹薄红,可是看得真切。”
我抬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胡言乱语,“没有,只是个……噩梦。”
她无奈的说,“你啊,这么多年,还是不会说谎。”她伸出手,轻抚我脸庞,满脸心疼,又要落泪。
视线穿过子茗,我看向不远处的镜子,心中一惊,镜中人骨瘦如柴,面如枯槁,满头白发,“我的头发……白了?”
她起身挡住我视线,“你伤势过重,身体损伤太大,虽然已经服下了师叔祖珍藏的青灵丹,这药能起死复生,只是头发恢复还需一段时间修养。”
瞧着她眉头微蹙,黯然神伤的样子,怕比我还要担心自己,不禁一阵释然,我笑着捏了捏她白皙的脸庞,“无碍,这发色很趁气色,反正慢慢就能恢复。”
她别过脸,换上笑容,带着哭腔问到,“那你心中还有季青璃吗。”
“没了。”我坦然的回答。
她点点头。
“魔教现如何?”话一出口,便觉不妥,定会惹她不高兴。
她果然生气起来,眯起眼睛,盯着我,牢牢攥住我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魔教新的魔君柏倾宇上位,并与正道约定不再作恶。魔教的事,你不许再管。”
柏倾宇,当初也是他透露给我,说魔君李蔚然的罩门是心脏,我果然做了他的工具,除去魔君,由他上位,短期也不知是好与不好,但是能太平几年,休养生息,也就罢了,只是对魔教仍不能放松警惕,我点点回答,“当然。”
“你可不要骗我,”她双目泛起泪光,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我不想再看见你,满身是血,毫无生气的躺在我面前,你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我再次拿起白煜的手帕,“好,都听你的,别哭。”
她泪如雨下,还不忘瞪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许再插手魔教的事。”
“好——”我认真的应着,为她擦拭泪水,“怎么又哭了,你如今一点也不像,外人口中端庄大气,不喜形于色的嘉元公主。”
她嫌弃的看了一眼我手中的手帕,“哪里不端庄大气,哭怎么了,这两年,为我为你哭的还少吗。”
“好了,别哭了,让五师兄瞧见了,又以为我在欺负你。”
“师尊,他……”提起师尊,她怔了怔陷入沉思,不过须臾,她又接着说,“以后有事,不要都自己扛,你还有我,有师尊他们,魔教的事,不能仅凭你自己,你若再有危险——”
“我答应你,不会再以身犯险,”我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我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她生气地别过脸不想再看我,却骄傲而又笃定的说,“当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