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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江瑜坐于殿中,并不说话,文章能如此巧妙截取一篇叛逆之言,定是有人蓄意为之。所以信中虽是太子字迹,此事却并不一定是太子所为。何况太子以身试险就为污蔑自己未免牺牲太大。可有谁会刻意给纸上熏上景香,来陷害自己呢?

      江瑜拿着信纸,默默出神。信纸上的香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昨日大殿中熏香,所以信纸上的香味只能凑近了闻,今日侧殿素净,四边门窗打开,隐隐有风吹来。

      自来信纸熏香,哪怕封入信封中,所维持的时间也不过几日,若是开封,不过半日就已尽数散去。若想香味持久,则会选择在信纸上撒上香料。然而景香是矿香,只有点燃才能出香,单独撒上不会有任何味道。

      今日江瑜闻着这熟悉的景象,突然想到,这信纸上的熏香未免持续的太久了吧。

      更何况纸上熏香,味道会有些许改变。江瑜被梦中情形影响,从未怀疑过此事,此时却猛然发现,信纸上的香味可能并非熏香所致。

      她心中一跳,把信纸又重新检查了一番,这才发现边角处有半截水渍的痕迹。凑近一闻,恰是此处香味最浓。

      江瑜恍然大悟。信上的香味不是出自景香,而是酒香。

      若是梦中,她许是分辨不出来,可如今她借着前阵子玩乐的机会,品尝了不少名酒,其中就有一种酒,酒香醇厚,又有景香的风韵,是南方特产的秦江酒。
      江瑜当时还在暗暗感叹世间之物的神奇,明明一个是北方山间矿脉中采集的香料,一个是南方水乡以鲜花为原料酿制的好酒,居然能在味道上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日虽是浅尝辄止,却因香味独特,江瑜便记了下来。秦江酒酿造困难,流传出来的有上品和良品。上品酒香更加醇厚,色清如水。而良品酒香稍淡,色浑浊。若是上品秦江酒,待酒渍干掉了无痕迹,酒香味更加集中,恐怕和景香就仅有些微差别了。

      昨日殿中众人皆认定香味为景香,又有殿中熏香混杂,所以江瑜一时并未起疑。如今把前后线索一一细想,顿时眼睛越来越亮。

      不过她并未急着戳破此事,只暗中吩咐云起前去查探线索。

      中午江瑜出宫时,柳公如正等在宫门口。因他协助探案有功,皇上当即便免了他剩下的刑期,如今他已是自由身。

      柳公如见到江瑜,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谢江大姑娘能给柳某这个机会,否则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滁州。”

      “是柳大家技艺高深,才能如此手到擒来。否则换做其他人,京城那些大家可不会服气。”江瑜选他并非纯粹是因为此人技艺问题,还是因为她知道柳公如造假一案的内情,此时不禁提醒道:“柳大家今后还是擦亮眼睛,莫再被人骗了。”

      柳公如叹息道:“是柳某识人不明。多谢姑娘费心。”

      他见四周无人,转而又提醒道:“如今京城已快入冬,近期天气变化无常。还望姑娘记得增添衣物,别着凉。”

      江瑜会意,点头道:“多谢柳大家关心,我已做好准备了。柳大家若是无事,便早日回滁州吧,苏大师一直惦念你呢。”

      两人视线接触,皆知对方意思。

      柳公如闻言也是心情激荡:“几年没见先生了,此去定向先生赔罪。已就有朋友过来接我,今日我便出城。”

      他最后又行了个大礼,这才转身向远处去。
      前方拐角处已有一个武人打扮的马夫,正驾着马车等他。他虽获罪,可还是有一二相信他的好友一直帮他奔波打点,不然狱中几年定要落下病根。

      江瑜见柳公如的马车走远,才对云起道:“柳公如师从苏白连,虽在画作一事上被人蒙骗获罪,可对天下局势的把握却是不错的。京城大乱将起,我们也要做好准备了。”想到此处,她迫不及待的问道:“秦江酒一事查的如何了?”

      云起把江瑜扶上马车,回道:“我已让人打探过了,秦江酒往年存酒俱已消耗殆尽,今年年初进贡十几坛,除皇上自行享用外,只有两坛赏给了丽妃。此事在内廷官府册中记载清晰。”

      “此外,上品秦江酒皆是贡品,我们根本拿不到。但上午以良品酒做了这些酒渍。”说着,把一张纸递了过来。

      江瑜见到酒渍浑浊,在纸上痕迹明显,不禁放松下来,她心中计划已定,笑道:“若无意外,你我今日便可出城了。”

      从皇陵到京城,来回一天一夜的路程,因事态紧急,太子和二皇子均不想多耽搁,便连夜赶了回来。因路上只稍事休息,所以下午时,太子便回了京城,一进宫,就来到皇上面前哭诉:“父皇,儿臣从未写过此等谋逆之文,定是有人陷害于我。请父皇明察。”

      江瑜不禁瞄了瞄二皇子,上午审讯出来的线索,薛侯爷理应已传信给了太子,如今太子却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恐怕是二皇子借着护卫之职,拦截了消息。不过二皇子此举是在太过妄动,一点点消息影响不了大局,反而会在人前显出他的迫不及待。

      薛侯爷也是脸色一变,此事众人多猜测太子为人所陷害,他却不敢肯定。太子因皇上偏宠二皇子和五皇子,又不允他上殿参政,一直对皇上心有怨愤。私下对他抱怨过多次,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也不是没有说过。

      太子已是而立之年,是皇上和薛皇后成亲的第二年所出。其后十年间,皇上只得了一个姑娘,再无其他儿子出生。那段时间太子作为唯一的儿子,可以说是受尽了皇上宠爱。

      直到后来皇上起事,丽妃才给他生了二皇子齐方。待皇上登基后,各家又进宫了不少女子,皇子皇女陆续出生,皇上的宠爱自然便被分薄了。

      倘若太子心中意难平,自己作了首藏头诗写了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薛侯爷上午一确定笔迹为太子,就已使亲信前去送信。信中把上午之事一一道来,同时让亲信带了口信,若真是太子所为,便让他把事情推给书童,他已在京中安排妥当。

      如今太子不知上午之事,还在坚持非他所为,反而弄巧成拙,只会更加被动。

      薛侯爷赶紧上前道:“虽上午已由大家鉴定过确为太子字迹,不过也说信纸乃整篇文章中截取。太子未仔细看过,许是记不清楚了。”

      说着,赶紧让侍从把信纸递给太子,又低下头给太子使眼色。

      太子闻言哭声一滞,顾不得仪容,忙上前接过信来。

      薛侯爷在旁暗暗心焦,一是不知文章是否真为太子所做。二是担忧太子可有急智把此事推给书童,只能再次出言提醒道:“太子,若是记不清楚了,不如寻书童上来一问。”

      太子却并未理会他,他一见此文章,便确信是自己笔迹。可他确定自己从未写过。而且他身为太子,历来谨言慎行,自己笔墨从不外传,房中书童侍从皆是可信赖之人。

      他回忆许久,终于从角落里想起了一人,潘良。

      潘良是他府上幕僚,此人文章虽辞藻华丽,然而华而不实,满口空话,没有什么大的才能。不过偏有一技之长,对酒颇有研究。

      而太子偏就好酒。不过因身份原因他一直谨言慎行,担心自己酒后失态,故对外一直宣称自己滴酒不沾。潘良不仅爱酒,还偶然得知太子是同道中人,所以常常寻些好酒带来,与太子共饮。因此一直颇受太子宠信。

      前些日子,恰逢太子去皇陵前夜,潘良提酒前来找他,说是寻得一味好酒,找太子来共赏。

      宴席间,酒后微醺,潘良拿出一篇文章请太子鉴赏。这篇文章如潘良一贯所作,辞藻华丽,但是言之有物。

      太子一读,便是连连称赞道:“潘先生文章大有进益啊。”

      潘良谦虚道:“不过偶得一佳作而已,比不上太子胸中有沟壑。”

      又几杯酒下肚,潘良突然感慨道:“虽难得写一篇好文章,可此后若无佳作,恐怕更被同僚耻笑。”

      太子安慰他道:”今日能偶得佳作,先生在文章一事上定然已经融会贯通。来日更胜一筹。”

      潘良却道,怕今后自己写不出佳作,反而让这篇文章蒙羞,愿以此文献给太子。

      太子闻言心中意动。他本无此意,可一篇好文章能让人声名远播。他作为太子,名下这类文章自然多多益善。如今有人愿意自愿献上,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潘良见太子犹豫,有道:“以太子之才,区区文章只是小事一桩。若非太子繁忙,细心雕琢必然更为出色。如今自己不过前些日子听太子高见,会太子之意,代太子拟了一份文章而已。”

      潘良从中吹捧,更是拿来纸笔请他亲写。随后又当着他的面把原文烧掉。此后,太子便放下心来,把文章送入阁中收藏,准备待他回京后再寻机宣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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