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记》叶侠

55、克夫

　　夜间，卫珏安置好了司徒西亚。想了想，既然司徒西亚回来了，那就不用师父和张叔的人去寻了，只要初一和吴刚去帮司徒西亚，再让百里的人暗中帮扶一下就可以了。
　　想好，卫珏叫初一和吴刚到了书房，说道：“明天你们俩帮我办个事。”
　　初一：“王爷请说。”
　　卫珏看了吴刚一眼，从案几转到了书桌旁，“一点都不能往外说。”
　　“明白。初一说得清楚，王爷的所有事都不能说。”吴刚反应过来，立马保证道。
　　“我信你们。”卫珏笑了下，“说明天的事。明天你们和司徒西亚一起去嘉国杀贼匪，她会先用蒙汗药迷晕那些人然后再动手。你们帮着她点，不用帮她全杀掉，给她留些，注意都不要受伤。”
　　“是。”
　　“是。”
　　快到腊月的时候，祁山郡下了大雪，无风，冷是真的冷，从骨头缝里冷的疼。但景儿是真好，房顶、院儿里堆着雪，松柏的绿枝上也躺着雪，像绿翡翠上缀着水晶，整个白茫茫的人世间像个仙境，好看，珍贵。
　　司徒西亚剿了贼匪，便和初一、吴刚分道扬镳，自行回了司徒府。虽说兵没了，司徒西亚的军务却完成得漂亮，干净利索。嘉国皇帝没有责怪，还下旨给了好多赏赐。
　　卫珏从百里情那里听说嘉国那皇帝似是想赐婚，将司徒西亚许配给当国太子。当然这只是嘉国皇帝的一个念头，还没下旨。卫珏有些发愁，孝期不得婚娶，他还在孝期。卫珏现在是有封地的王爷，他原本想着安排好了封地内的这些事，帮助各郡守让这里的百姓都过上安稳的日子。他就放弃这些名利，往后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天都与司徒西亚在一起，做那不羡仙的鸳鸯。无奈，嘉国皇帝不给时间，怎样才能绝了嘉国那些男子对司徒家的念想？
　　卫珏搭着件暖套窝在炭笼旁，让人放了把摇椅，一摇一晃，边摇边想。这样的天气，能出去不能出去的都窝在屋里，想动点手脚、做些什么还真不容易。
　　初一进来送这个月的公文，卫珏若有所思，问道：“百里呢？”
　　不等初一回话，外面清爽的声音传来：“哟！我这么遭人惦记呢！”百里情穿着白皮大氅团毛簇簇地进来。他肤白又着白色，恰与天地融为了一体。乍一进屋，还有种神仙下凡之意。
　　卫珏扫他一眼，喝着茶，懒懒问道：“你这是从哪儿来呀？”
　　百里情脱了大氅，抖了抖，挂在衣架上，靠近炭笼，“去我那新建的酒楼瞧了瞧。”
　　“赚了多少？”卫珏问的直接。
　　百里情故作随意，挑了眉倾向卫珏说：“嗯——不会少。快到年尾了，多少人赶路，这雪天路难行，不少人住店吃饭，我这店正赶上时候。又赶巧我这店住了个说书先生，我请他说个几天，又解闷又招了生意。”
　　卫珏故作深思：“这样说来，那是不会少。”瞧百里情一眼放下茶杯，悠悠地问：“这么冷的天，你是不是该孝敬我点？”
　　这么牵强的理由？
　　百里情扯了扯嘴角，又暗暗责怪自己：让你多嘴，让你多嘴！换了副脸，一本正经对卫珏道：“我给王爷得了消息，断山的消息。”
　　卫珏没接话，微闭了眼。
　　百里情不禁想：珏爷悄无声息的就变了，现在越来越会装腔作势。之前只当一弱皇子，亲近人、脾气好。如今这样深不可测的，怕是再没人敢小觑。
　　见卫珏不动声色，百里情接着说：“这段时间断山城里传着个消息，说是西亚将军回到断山后，怕脸上有伤寻不到好夫婿，就找人卜了一卦，没想到那人说她命硬，克夫。司徒老将军下令府内众人封口，却不知被哪个嘴松的说了出去，现在断山都传遍了。”
　　卫珏睁开眼，面无表情。这是生气的前兆，百里情搬着小板凳离他远了些。
　　呵，克夫？
　　他分明说过一切有他，一个姑娘家对自己这么狠，竟敢如此毁了自己的名声！司徒西亚，你可以！真行！卫珏气极，可又不能真的拿她怎么办。
　　百里情看着卫珏的脸色，耐不住好奇心凑近些问：“这是假的吧？”
　　卫珏给他个眼神：你觉得呢？
　　百里情缩回去，嘀咕了句：“真狠。”
　　其实百里情只说了一部分流言。传言一传二，二传三，三传百……流言越传越多，也会越传越荒唐。断山传的最完整的一段是说，司徒家大小姐这次出公务伤了脸，又折了全部士兵，委身求全才剿了匪贼。如此皇上才没一句问责，还赏赐颇多。司徒西亚脸伤难愈，整天在府里抑郁难受。司徒老将军怕女儿真嫁不出去，悄悄找了个人算姻缘，最后得出这么个结果，一家子人更难受了。现在司徒家的下人做事都不敢出声，就怕扰了主子，让主子心烦。
　　司徒家的谎言撒出去了，有人信，就有人不信。世人大多惜命，但也难免有那么几个鬼迷心窍、唯利是图的红了眼的人。
　　司徒西亚既已画好了图，为以防万一，卫珏觉得自己要上点彩才行。
　　卫珏想到了什么，去书桌上拿了纸笔，写了信，塞在信封里。卫珏招呼初一进来，递给初一：“送到她手里，辛苦了。”
　　初一略一点头，转身出去。
　　卫珏是怕司徒西亚冲动乱来。现在他才知道，这姑娘狠起来什么事都敢干。卫珏写了信提前阻止她再做什么，以免司徒西亚乱来事后，在嘉国处境尴尬，行事艰难。
　　重新坐回炭笼旁，卫珏朝百里情抬了抬下巴，说：“给你个开商路的机会，敢不敢要？”
　　百里情知道卫珏这是激将，可他就吃这一套，挺了挺腰说：“敢啊，可，我能不要么？”
　　卫珏看都没看百里情，散漫又不容置喙地扔出两个字：“不能。”
　　“我就知道，那您说。”
　　“等这场雪过去，你和吴刚到嘉国去，做出些个意外。”百里情有脑，吴刚有武，够了。
　　“什么意外？”
　　“克夫的意外。谁想娶司徒西亚，谁就是那个意外。下手不用太重，稍微伤一下筋骨就行。”卫珏想了想，摩挲着下巴说道。
　　“知道了。”百里情点点头。
　　卫珏上下扫了眼百里情那弱不禁风的身子，又嘱咐道：“等会找出那两件金丝锁子甲来，你和吴刚带上。”
　　“好，那我去和吴刚商量一下。您休息会儿，别太费神，我给您留下药，按我的药方吃。”百里情是真关心卫珏的身体。
　　“嗯。”卫珏听话地点头。这几年，就不曾怎么停过药，导致味觉似乎都出了问题，吃什么都能吃出一股药味来。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腊月天里，倒不下雪了。晴朗的天也没风，大太阳下晒着人似还能感觉道一阵阵暖。
　　卫珏和司徒西亚没见面，但让初一去看过。卫珏知道司徒西亚的脸用了百里情的药，已见大好，只是还戴了面纱，唬外面那些人罢了。
　　百里情和吴刚也去了嘉国半个月。如卫珏所料，嘉国皇室听说了这些流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消了让司徒西亚做太子妃的念头，毕竟国储不容有任何闪失。下头的某些大人家，哼，为了那险峰的无限风光，有的还想赌一把。司徒家有权有势，有钱有地位，总有人垂涎。有些人又觉得自己愿意娶克夫还伤了脸的司徒西亚，似是司徒家多大的福分。于是趾高气昂地上门去，结果司徒老将军是个直脾气，看不得这些人的嘴脸，半点情面不给地直接扫了出去。过了几天，这些人就因这样那样的原因断了胳膊断了腿儿，像是真应了克夫的事。随后又有人似是觉得自己福大命大、有菩萨保佑不怕事，大着胆子上门提亲，这回人家有礼，老将军也给面子的招待，应个半妥，说是考虑考虑，然后打发了。说来也奇怪，这些人回去后过了几天，就上吐下泻，吃什么药都不见好。无奈，家人赶紧去司徒府说和，退了提亲的要求，结果那人回来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大好了。自此，嘉国再没人敢上司徒家的门，只是提个亲就这样那样的，要是婚成还不知要怎么样？大家都不敢再招惹司徒家大小姐。
　　大冷的天，卫珏想弄个涮锅子吃，只有初一在，便罢了。百里情和吴刚的事情也算办成，卫珏想，他们不日就该回到王府了。等他们回来，叫上司徒西亚和左时睿一起再聚一聚，图个热闹。
　　三五日，天变了几变，迎着寒风萧萧，百里情和吴刚回到王府。趁着雪花之神未降，卫珏想找大家聚一聚，这可是年前最后一遭了。
　　卫珏刚想差人去请，康平城来了一人要给卫珏一封信，贴了红封。
　　初一接了那人进来，那人将信亲自送到卫珏手上，便立刻离开了。
　　卫珏拿着那信正反看了看，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拆开来看，只有四个字：朕病，速归。
　　世事无常，距离上次康平来人还没过一个季节的时间，卫珏记得那时皇上还因六公主的到来而龙心大悦，喜庆普及百姓。这怎么……
　　锅子又吃不成，卫珏只得收拾了东西上路，回康平。百里情和吴刚刚拿回来的包袱还没展开又重新卷起。卫珏本想着不用跟这么多人，又想到快过年了，谁还没个亲戚要团圆，索性让人都跟着回康平。只留下些府兵看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