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记》叶侠

27、自作聪明

　　第二日，天依旧阴沉，乌云翻涌，风雨将至。午后，不出所料，大雨滂沱。这样的天气卫珏不喜，但在八龙治水、五牛耕田、四人分饼的的时候，却是百姓之福，大齐之福。
　　连续几日的雨，除了必要的出门，卫珏一概都在府里呆着。屋里昏暗，“啦啦啦”的雨声更是吵得人心烦。卫珏也没了那看书、练字的兴致，一味惫懒，在榻上连躺了几日。
　　卫玏和玏妃就没那样的好命了。宫中规矩，皇子婚后几日，都要携新妇进宫觐见皇上以及各宫娘娘。玏妃对着这样的天气，可没有卫玏的好气性，一个劲的对着天气抱怨，卫玏安慰了几句才赶紧收敛了些，她也不想给卫玏的印象太差。
　　这日是卫玏和玏妃进宫去见皇上和皇后娘娘，叩恩谢赏。恰巧，皇上也在皇后的椒兰殿里，倒省了两人再跑一次御览殿。椒兰殿里按皇后规制摆设，不多不少。因着天气，殿内黑暗，皇上命人点了几支烛火，微黄温软，皇后娘娘如常般对着新婚俩人说些贴心话，皇上偶尔插几句。父亲严厉，母亲慈爱，就着外面啦啦的雨声，气氛格外温馨，像寻常百姓家的家常话谈。
　　话告一段落，四人都在安静地品新贡的茶。皇后娘娘端着茶杯喝一口，悄悄看了皇上一眼。放下茶杯之后，轻眨了眨眼眸，转了话题。对着玏妃笑说：“玏妃来自赛牧族，宸妃也是赛牧族人。说起来宸妃还是你的姑母吧？”
　　玏妃有些不自然：“是。”
　　皇后看一眼皇上，见皇上只是不动声色地低眉喝茶，便又笑道：“原本宸妃是不方便见人的，但你父皇体恤你们，本宫就破例一次，若玏妃想见便去拜见一下吧。”话音落，皇上抬头直看着皇后，皇后也与皇上对视一眼，心有灵犀般莞尔一笑。皇上转了视线，只是原本严厉的脸似冰化般柔软了些。
　　卫玏将一切尽收眼底。玏妃却什么也不知，只顾埋头怨恼皇后给她出了一难题。思索一下，玏妃挤了一丝笑，有些僵硬地道：“回皇后娘娘，臣妾既已嫁入大齐，理应遵守大齐礼法。如今宸妃娘娘不方便见人，臣妾便等方便了再拜见吧。”
　　婉拒了皇后。
　　玏妃的话倒是说得很漂亮，只是这殿内坐的人又不止她一个聪明人，不知其他人心里该作何想。而卫玏是有心想拦，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皇后听了她的话一愣，不便勉强，亲切地笑道：“也罢，既如此，以后再说。”
　　静默了会，谁都没开口。皇上喝了口茶，然后将茶杯放在身前，朝卫玏他们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卫玏抬头去看皇上。
　　茶水淼淼，似雾似烟，似透着距离感。
　　皇上虽未疾言厉色，但卫玏在皇上跟前多年，一眼就看出了皇上脸上的冷色。是自己大意了，该拦住玏妃的婉拒。无奈玏妃的话已出口，卫玏只好携玏妃行了礼，退了出来。
　　皇后着人送他俩出去。刚出了椒兰殿的殿门，天上“咔嚓”一声劈下一道雷，吓得玏妃拉着卫玏又躲回了椒兰殿的殿门下。
　　恶劣的天气，让玏妃再也憋不住心中的怨气，低骂：“什么鬼天气！”又一跺脚，抱怨道：“皇后娘娘也真是的，提那幽禁的宸妃做什么……”被卫玏一拉袖口才住了口，只是还满脸的不情愿，眉梢眼角间还带了满满的嫌弃。对于下嫁做了个侧妃，还被幽禁的宸妃，玏妃是满心满眼的看不起。她觉得宸妃没出息，作为赛牧族公主，没得那皇后之位便罢了，居然还是被幽禁的妃子。换做是她，要做就要做那唯一的皇后。至于那点所谓的亲情，她出生宸妃早已嫁了，哪来的什么亲情可言？只是流着那么点相似的血而已。父王说过，要想比别人好，就要比别人狠。如今四子相争，她倒希望宸妃一直被幽禁，绝了卫珏的上位之路才好。想到此，玏妃缓了缓脸色，看向卫玏。
　　卫玏可没她这么乐观。这赛牧族公主的嘴也忒快了，拉都拉不住。卫玏高兴不起来，不觉叹了一声，想着回到府里以后，定要好好给这公主说说谨言慎行的道理。
　　等这一阵大雨过后，雨微小了些，俩人撑伞踏雨同行，朝宫门去了。
　　等两人走远，刚才送卫玏俩人的婢女灵犀，从殿门后的墙角走了出来，看俩人的背影一眼，转身回了正殿。
　　正殿里，皇后正和皇上说道：“玏儿的精神看着比前些日子好多了，成了亲就是不一样。”
　　皇上看着淼淼茶水，没应声。
　　见灵犀进来，皇后问：“卫玏和玏妃走了？”
　　灵犀低眉应：“是。”
　　皇后顿一下，看皇上一眼，转了心思，状似无意道：“怎的费这么会的功夫，是外面的雨势大了么？也真是难为卫玏他们俩了。”
　　灵犀抬头看了一下皇后，欲言又止，后又低下头，不愿多言。
　　皇后见她这样，更好奇了，“你这是怎么了？”
　　灵犀垂着头：“奴婢不敢说。”
　　灵犀这么一说，倒也引起了皇上的好奇，看过来问：“说吧，恕你无罪。”
　　灵犀这才开口：“方才奴婢送三皇子他们出去，不小心听到玏妃说……”看皇后一眼，心一横，索性说了个彻底，“说皇后娘娘多事，不该提要她拜见宸妃的事。奴婢……奴婢替娘娘感到委屈，皇后娘娘是好心，却被他们这样说。”
　　皇后听了，好半响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轻声道：“本也是想着她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会亲近些。倒忘了他们年轻，有自己的想法。”
　　屋里静得吓人，灵犀觉得像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不敢喘气。
　　半天，才见皇上有了动静，站起来说道：“是年轻，也不懂事。”话落，便带了夏令出了椒兰殿。
　　皇后起身行了礼，灵犀过来扶她。皇后看一眼灵犀，侧头揽了揽衣袖，问：“公主呢？”
　　灵犀：“在学做那道皇上最喜欢的套四宝。”
　　皇后点点头，吩咐：“晚些让公主给皇上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