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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悔改 从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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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地一声,电梯门再次打开,苏林抬头一看已经到了一楼,再左右张盼,郗夜和那个女孩也早已没了踪影。心情忽如其来地乌云满布,怏怏地走出去,也没有了再逛的兴致,就很随性地走到商场一楼的肯德基店里闷自点了一堆吃的,坐在那里胡乱啃。
或许是有点小烦,苏林觉得哪儿都空空的,就一个劲地往嘴里塞东西。但是,正在使劲啃鸡腿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岔了气,噎住了,塞着满口鸡肉就使劲地咳了起来。KFC里多是一些家长、孩子和情侣,看她这么大人了还能被噎住,不用想都丢死人了。苏林脸一发红就匆忙找水喝,还没翻到,眼前忽然一明见有人递了一瓶可乐过来,忙伸手接过来,“咕咚咕咚”大灌了好几口,才将肠气都弄通顺了。于是拍拍胸脯,抬起头想对那个人说一声“谢谢!”,可待抬眼一瞧,才惊觉那个人竟是郗夜。
郗夜身旁的美女已经不见了,而他上身的西服外套也已脱了下来被他提在手里,就这样只穿着白色衬衣和西服裤一脸威严地站在桌子前,正狭着眼睛看着苏林。苏林一时惊住,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声:“谢…谢!”
郗夜却是一脸镇定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微蹙了一下眉头,拉开椅子坐在了苏林的对面。苏林不解,有些欺生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想干些什么。但是她错了,郗夜的定力向来超她,他不说话只是干眼瞪着她,不一会儿就把苏林的底气给瞪没了。
苏林觉得很气愤,这算什么嘛!于是不再理会他,低头兀自吃了起来。可是郗夜坐在对面实在是不自在,很快就没了胃口,想了一下,决定不管他,拉开椅子就准备离开。没走两步的时候扭过头来想再瞧一眼,竟发觉椅子上没人了,正暗自惊讶,可刚一回身却正好撞上郗夜的下巴,苏林“啊!”了一声,忙跳后两步,边揉额头边发火:“你到底想干嘛?”
郗夜瞧她这样子,咧开嘴角略带了些轻笑,伸出手松了松领带口说:“看来这病是好了,力气蛮大的嘛。”
“关你什么事!” 苏林面对他突然的玩世不恭,开口反驳。
“真的不关我的事?那天……”
“那天只是意外,我脑子糊涂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总之,你就当没那回事。”生怕他再将那天的事抖给她听,苏林忙开口制止他。
“哦!”郗夜突然脸色一变,语气再次生硬:“没那回事,苏林,你总是这么敢做不敢当么?你到底在逃避些什么?是不是觉得有愧于我,所以现在不敢面对我!”
“有愧?”苏林有些迷惑,听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有愧什么?你不要总是这么狂妄自大!你把话说清楚!我有愧你在哪啊?”
郗夜的脸色忽地一下暗了,眉目之间弥漫着一股寒气,决绝地对着苏林说:“你究竟想怎么样?当年……”
“想怎么样的人是你!郗夜!”他终于开口说当年,苏林又顾自愤怒,“当年是你莫名其妙地开口说分手,你一走了之,我一个人在这里过得有多痛苦,你能了解吗?好不容易我走了出来,你干嘛又回来?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啊,你还……”苏林声音突然哽咽,说不下去了,总算能够面对面地质问不堪过去,可忽然觉得心像被刀割成了两半,两颗心都在颤动,距离也是忽近忽远。
“你……”郗夜看着苏林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也是忽明忽暗,隔了半晌,才开口冷冷地说:“你这个女人怎么就不知悔改!”
苏林觉得像是用细尖的高跟鞋一步一步地走在心窝里,每个字都似带血的玫瑰刺得她痛不欲生。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空了,自己已无力再去反驳,也不想和他这样一个人在人潮拥挤的地方公开吵架了。他太过于自负,自己五年的痛楚竟然会被他说成不知悔改。时间的磨轮已经碾过,锯齿般的烙印满身皆是,究竟是谁在折磨谁。
于是苏林收了声,使劲地从他身边挤了过去,可是还没走一步就再次被震住了,因为她听见郗夜幽幽的声音在说:“可是苏林,不管怎么样我都原谅你,回到我身边吧,让我们从头开始。”
他的声音真的很轻,在人声嘈杂的KFC里很容易就被淹没,但是苏林还是抓住了那句浅淡的精髓:“让我们从头开始!”这是《春光乍泄》里的一句台词,张国荣死后,她这个文艺青年曾把他的电影全都温习了一遍,那时候看完《春光乍泄》她就只记得了这句话,也只感动于这句话,因为张国荣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会让全天下人都原谅他。郗夜也可以,但提不上表情,只用他的人他的声音开口足以。苏林唏嘘,断想不到这种地方,这样的环境里他会开口重复这样一句话。可苏林断不是剧中的梁朝伟,她是曾经真真切切地渴盼了这句话五年,可若真听到的时候,却已经被遍体鳞伤的疼痛和残忍冷酷的现实给折磨得充耳不闻了。
苏林的自尊已经被郗夜刚才的那句“不知悔改”给高高筑起,只以为他的这句“从头开始”算是施舍或讽刺。于是,扭过头去,顾自冷笑了一声,强装挑衅地说:“哎哟,郗先生,您是记性不好还是在开玩笑?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啊!”说完注意到郗夜眉头一挑,满眼的怒气,又兀自心虚,不再理会他转身就朝门口大步快走。
可还没走两步,就因为太急撞在了一个女孩的身上,“对不起啊,我不是……”苏林吓得忙道歉,可抬头一看又愣住了,那女孩正是刚才依偎在郗夜身边的那位美女。
那女孩看着苏林也是一脸微怔的模样,苏林心头一沉,忙错过她朝门口走去,快到门口时,她突然耳朵一灵,听见那女孩一声尖叫:“姐夫!”
......
“姐!我的天啊!现在啥月份了,冷风都刮起来了,你竟然在吃刨冰,你不会是病没好留下什么后遗症了吧?”苏媛下班刚一进门,就瞧见苏林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正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冰吃,再一看旁边都已经扔了一大堆空盒子了,禁不住尖叫起来。
苏林当时的脑子还有些浑浑噩噩,被今天发生的事给弄得颠三倒四的。到苏媛跑到跟前,以手触她的额头试试她发烧了没有才稍微醒了过来,立马想都没想就用塞着满口冰的嘴问:“唉,你说,一个男的被叫姐夫是啥意思啊?”
苏媛当然是被苏林的认真表情给弄愣住了,想这个女的吃了一下午冰就为了这么一个白痴都懂的问题,这脑子恐怕真的秀住了。但她反过来一想,又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哑笑说:“你若真跟邺增哥订婚了,我自然是要改口叫他姐夫的。”
“噢!那也只有这样一个原因才能叫姐夫,对吧?”苏林又立马正式追问。
“对啊,订婚或者结婚后,我就会叫邺增哥姐夫啊,姐……”苏媛说到这儿故意停了一下,眼珠子一转,诡谲地一笑:“邺增哥向你求婚了?”
听她这么一说,苏林脸立马绯红一片,忙摆手解释:“没有,不是他,你别瞎猜,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哎呦,姐,不是你紧张干嘛!发烧了你才问这个,该不会是你急着要嫁吧!要不要我帮你们点化点化啊?其实我觉得邺增哥早就迫不及待了呢!”苏媛吊起了兴致就开起玩笑来。
“我说没有的事,你别乱想了,我是那种人吗?那个……”苏林恢复了正经模样制止住苏媛的胡思乱想。一下午她脑子就一片浆糊,只觉得疑团重重,这下被苏媛给弄明白了一点,却又更加不解,于是明知道有许多不妥,还是壮了胆询问苏媛:“你们郗总,噢!不是,你和郗夜怎么样了,有进展吗?”
“唉!”苏媛原本正在兴头上,听苏林这么一问顿时像快枯萎了的花似的一下子摔在了沙发上,没精打采又无可奈何地说:“一言难尽啊!他对我很好,很细心也很体贴,可总觉得我和他之间隔着些什么,说不出来,似乎是很亲密又很陌生的东西。”说到这,苏媛突然抬起头,拿眼瞪着苏林,把苏林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赶紧错过脸去,可刚有的担心成分却又被苏媛反转的“呵呵”一笑给弄傻了。“姐,我觉得我们之间很快就会有些实质性的进展呢!最近一段时间,他老看着我发愣,定是对我有感觉了呢?”
“不会吧!是不是你自己胡思乱想的,说不定郗夜已经有女朋友了或者订婚了呢?”苏林故意做调侃状。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开始也有怀疑过像他这么优秀的海归又事业有成的,照理说会有一堆女的围在身边,可我问过他啊,他亲口说现在没有。更何况,你忘了我们上次吃饭,秦教授还催他赶紧找女朋友呢?”苏媛面带愠色一口保证地说。
“哦,对啊!”苏林回想起来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可自己明明有听到那个女孩叫郗夜“姐夫”啊。巴不成是人太多她听错了,要说也是,她又没听过那个女孩的声音,怎么就那么确定声音一定是她发出的呢!
“姐,你知道吗?其实我和郗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有感觉他看到我时有眼前一亮啊,所以我敢肯定,在他心里面,他一定也是喜欢我的。”苏媛彻底地丢掉了小女生的矜持和羞涩,信誓旦旦地表达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苏林定定地看着苏媛,心里浑然不知滋味,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难道这就是支撑着苏媛去爱郗夜的理由吗?可是那所谓的眼前一亮真的会是因为苏媛吗?若是很好,可是若不是,那无非是因为自己。但是这一切不管是与不是,都给自己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因为在今天她才有听到郗夜的那句话“不如我们从头开始”。
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不明白一贯骄傲、自负的郗夜是怎样屈尊对自己说“从头开始”的,骤然间强大的反差搞得苏林是心绪难平。前一秒钟,他们在争吵,郗夜说她不知悔改;下一秒钟,郗夜转口说不管怎样,他都原谅她。苏林唏嘘,他们之间究竟藏着什么被原谅要悔改的刻骨纠结呢?
五年前的初夏,一场全国性的建筑设计比赛,自己因为私事不能赶到现场,但还是通过直播看到了郗夜不失所望地荣登冠军宝座。那个时候她是多么迫切地想同他一起分享那份喜悦,可是在自己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些事情,回来见到郗夜时,他却像清风拂过般徐徐地对她说:“苏林,我们分手吧!”他太过于云淡风轻的表情真的打击了自己赤诚而又脆弱的心,苏林回去后哭了整整一夜仍是不能释怀,反身想要找他问清楚为什么时,他却已经退学远渡大洋彼岸了。无可奈何花落去,他们之间算是无终的劳燕分飞,折翼的鸟儿一直湎于痛苦,可待伤口快要愈合,却相识燕归来,他们之间隔着沟壑荆棘,单飞还是比翼,都是宿命在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