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日煖春生

1、彼岸花开

　　“乖娃子！说好了！红线一栓，就算是阴曹地府也一道走了去。”
　　秦书猛然惊醒，环顾四周，朦胧森幽的小径上他孤零零的倚在路边的歪脖子树下。
　　腕间一道微弱的红光，像似一根红线，忽明忽暗的向远处延伸。
　　“我们有红线了！这是我和水三儿的红线！”秦书双眸陡然兴奋的闪烁着光。可没一会便暗淡了下来，他不知道水三儿在哪。秦书并不知道这里是哪。也不敢乱走，怕走远了，光没了，水三儿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秦书坐在树下，看着道路两边盛放着的彼岸花。他豁然，相传此花只开于黄泉，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绽放时的彼岸花殷红一片，如血染如烈焰，炽热像火，荼蘼似情。他现在正在黄泉路上，他死了，要去投胎。可水三儿呢？不是说好了么，红线一栓，阴曹地府也一道走下去。
　　“王八蛋！杀千刀的！出尔反尔！信口雌黄！”秦书在歪脖子书下跺着脚，气的煞白的脸更白了。“死南蛮子，我秦书来生再信你一个字！我就....我就....哎！南蛮子，你在哪啊。你该不会没等我，先去投了胎吧。”秦书轻抚腕间，双眼逐渐朦胧。
　　“秦书！秦书！欸...狗日的别推你爷爷....”秦书猛地抬头，这是水三儿的声音！
　　只见不远处，一个高大的男人被两个阴差推搡着往前走，男人的腿还有些瘸。看到树下的秦书，便拖着残腿跑了过来。
　　“真的是你！乖娃，你让我好找啊”水三儿看到秦书二话不说将人搂在怀里，兴奋的在男人额头嘬了好几下。
　　身后的阴差见这情形，也颇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道：“赶紧的，投个胎还磨磨蹭蹭，当心误了时辰只能投畜生道了！”说罢推搡着二人前行。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秦书看到水三儿后一股子委屈劲涌上心头。
　　“那哪能，我这拿命取回来的媳妇，那是要好好疼的，可不能丢了，我的乖娃子要把我牵好哩”
　　“说好了，咱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好好活着，可不能再丢我一个人了。”秦书掐了一把水三的后腰，痒的那人直扭。
　　“不丢不丢，红线栓的紧紧的”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湍急的河水旁，河边硕大的石碑镌刻着“忘川河”三个字。此处尽是些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遍布，腥风扑面。不远处，在汹涌邪煞的河面上突兀着驾着一道桥，想必那定是奈何桥。传说，往生的人要行过黄泉路，来到忘川河，过了奈何桥，饮尽孟婆汤，方可进入河对岸的冥殿转世投胎。
　　二人伫立于桥上，面前是位和蔼的妇人，慈眉善目，与周遭的阴鬼邪戾格格不入。
　　妇人看到二人来了，遍开口道：“水三儿，秦书。你二人虽都为男子，倒也难得鹣鲽情深。老妇感怀尤甚。愿你二人都能投生个好人家吧。快来，喝了这碗孟婆汤，便了了前尘旧梦，断了前因后果。受今世苦难方修得来世欢喜。”
　　“喝了，就什么都忘了么？来世岂不与南蛮子形同陌路？”秦书眼里泛起一丝惊恐和不安。
　　“忘了，都会忘了。今生已经这么苦了，还记着作甚？”孟婆款款答道。
　　“不，我不能喝，我和南蛮子还要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在一起的！”秦书拉起水三儿的手，惶恐的摇头。
　　“老子也不喝！乖娃子别怕，大不了老子带你闯了这阎王殿！”说罢水三儿拉着秦书的手便要冲桥而过。
　　孟婆长袖一挥，却任凭水三儿如何硬闯也过不去这奈何桥。“二位稍安勿躁，不喝这孟婆汤，那便是投了这忘川河。投河的话前世记忆情缘也就皆留下了。可在这忘川河中一等便是千年，河中尽是些孤魂厉鬼，魑魅魍魉。怕是熬不到千年后，早就灰飞烟灭了。”
　　“那可怎么办啊，南蛮子，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你”秦书听罢，拉着水三儿的袖口啜泣。水三看着自己心头的人难过，更是怒的青筋暴起。
　　只见孟婆收起了一脸的严肃，面容也缓和了起来。
　　“老身就不拿二位打趣儿了。你二人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却因时事荒唐，被颠倒了黑白。那些黄口小儿不知事，我幽冥之人定还是最分得清黑白的。阎王爷一是念在你二人满腔热忱，积了大德。二是感怀这男子间情谊，本不被世俗所齿，你们却也坚持不忘本心。于是他老人家宽宏，赐予你二人权力，可选择投个什么样的胎。有这样的福利，再加之你二人情谊深厚，想必就算喝了孟婆汤也不碍着你们来生再续前缘吧。”
　　秦书眼珠一转，转念一想，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能和水三儿托生于一处，那也得了方便。二人相视一眼，便也了了对方心意。
　　“那谢谢孟婆婆了”秦书拽着暴脾气还没全消的水三儿给孟婆鞠了个躬。
　　说罢，孟婆给了二人各三张符纸，一张选生男生女，一张选生南生北，最后一张便是托生于何等门第。并嘱咐他们写好符纸，烧了同孟婆汤一齐喝了便就生效了。
　　说罢，二人便盘腿坐在奈何桥上盘算起来。
　　“我肯定是要投个男娃娃胎，乖娃，要不你来世当个女娃娃。你看，我定是生生世世要同你一起的，当了女娃娃也省得遭人白眼，被戳脊梁骨。我心疼。”水三儿看着秦书，虽知道这话一说，秦书定是要生气，可他还是说了。这一生太苦，没有光明正大的成亲，连一纸证书都是自己画的。如果有来世，他定不会再让秦书受这委屈。
　　“混账东西，你怎么不托生个女娃娃去，到时我娶了你，也算是光明正大生生世世了。”秦书白了水三儿一眼，心里真不明白这个粗汉子脑子里都是些啥。转过身不看他，“你喜欢女孩儿，你来世娶个大姑娘便是，也省得碍我的眼，扰我的心。”
　　水三儿看着秦书这会子是真恼了，忙不迭给了软话，“媳妇别恼，我错了还不成？来世我们都托生男娃娃。再苦再难，有我哩，定苦不着我的乖娃。”
　　秦书听了这话，面色稍加缓和，方才转过身来。拿过自己和水三儿的第一道符，写好，烧尽，将灰洒进碗里。
　　看到第二道符，生南生北，水三犹豫了一下。秦书是北平人，自己是南方人。从自身考虑他定是想让秦书同他一道回南方，那里气候舒适，水草肥美，有鱼有米，逍遥自在。他又担心秦书一口一个南蛮子叫他，是不是不喜欢南方。更是怕他们一南一北，万一这红线绑的不结实，来世错过了彼此。于是水三儿在肚子里编排了一堆理由，希望说服秦书生在南方。
　　“小书，你看，这南方好啊，暖和，气候舒适。也不用担心每到冬天你手上耳朵上生冻疮哩。还有....”
　　“那就生在南方。”还没等水三叨叨完，秦书便应了声，拿过水三儿和自己的第二道符，写下了水三儿的老家。
　　水三儿一愣，心道，这泼辣货，平时说一句都要怼三句，这他还没说完呢，怎么的就答应了呢？
　　秦书看他那怔怔的样子，噗嗤笑出了声，“傻南蛮子，嫁鸡随鸡懂不懂。”
　　水三儿一听这话，也乐了“老子算是有福咧！讨了个小子当媳妇，比婆娘还乖顺！”
　　最后一道符水三儿有些拿不准，什么样的门第？他此生就是个山土匪，后来又去打仗当兵，说实话也不懂高门大户的学问。可想着来世若还是个山野莽夫，秦书定又要跟着他受苦。
　　“乖娃子，你说我来时投生个学问人家，得不得行。”水三儿讪讪的问，面露赧色。他这一世大字不识一个，要不是自己强抢，秦书这小少爷，定是跟他八竿子打不着边。
　　“有什么不行，只是我挺奇怪，你为什么想投生学问人家？我怕到时候做学问能把你闷死。”
　　“这....省的你来世又嫌我大字不识。投胎个学问人家，到时候得闲了，还能同我乖娃子吟个诗作个对。”水三儿一本正经，“你呢？书儿,你想投生个什么人家？”
　　“我无所谓，只要不跟你是一家就行。”秦书笑道。
　　“为啥啊！！跟着老子在一起还能委屈你啊”水三儿听了这话有些恼，气冲冲站起了身。
　　“你急什么啊，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跟你成亲的，要拜天地的！投一家你是我大哥，我跟鬼拜天地啊！傻样！”秦书白了水三儿一眼，伸手把他拽了回身边。
　　水三儿恍然大悟，搂着秦书的肩膀谄媚道：“那媳妇儿，咱怎么也要投胎到一个村吧。万一远了，我找不着你了怎么办。
　　秦书笑笑：“来世，你就算跟我隔着天边，我也能把你揪出来，咱们拴着红线呢”
　　水三儿轻抚着秦书拴着红线的手腕：“那还是不行，我们得在一个村！万一有人欺负你咋办。我得跟你一起长大，我是你男人，从小我就得护着你。”
　　秦书听了这糙汉子的半吊子情话，脸也瞬间臊的红了起来。笑着拿过最后一张符，写下烧尽。
　　二人仰首喝了这孟婆汤。执手来到冥殿前。水三儿刚准备抬脚跨进殿中，就被秦书拉住。
　　“南蛮子，我们拜了天地，家父家母和令尊令堂都已不在，这二拜不到高堂了，要不咱们，就在这投胎前，把这三拜给拜了，也修得我们此生圆满了”秦书眼中满是期冀和难以言喻的复杂。
　　“听媳妇的！”
　　说罢二人，在冥殿前执手跪下，完成了这迟来的夫妻对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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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西南，溪水镇，红旗村。
　　村里小学的校长，水俊良家的老三，福大命大，前脚出生后脚就赶上了计划生育。
　　村里人说笑，校长家媳妇和村东头老秦家媳妇商量好一起生娃子，指腹为婚，生了娃子当亲家，可偏偏两家生的都是小子。
　　虽然亲家没攀上，这两家的小子从小光着屁股长大，感情倒是比亲兄弟还好哩。
　　水家老三，从小虎头虎脑，横行村里的小霸王，亏的是校长家孩子，教养的好，一身匪气被教养成忠肝义胆。若是换做没出息的爹，孩子指不定小小年纪就蹲少管所了。秦家小子秦舒，虽家境朴实，却也生地聪慧过人，从小便读书厉害。还经常帮水家老三写作业，被他的校长爹抓住了好几回。
　　小学毕业那天，水老三拖着书包冲出学校，买了两根冰棍，蹲在校门口，等着那磨磨蹭蹭的秦舒一起回家。
　　“水老三！”秦舒出了校门便看到了蹲在马路牙子上嗦冰棍的憨小子。
　　“你可出来了，放假不积极，脑子有问题哟。”水老三说的递过冰棍。
　　秦舒靠在校门口小卖部旁的大树干上，叼着冰棍在书包里掏腾。
　　“找什么呢？”水老三好奇的问
　　“找到了！”秦舒拿出两个刺绣的小布袋，“这是我妈去庙里求得红手绳，我俩不是本命年么，一人一个，给！快带上。晚上去我家吃饭，我妈亲手炖了骨头汤。”
　　说罢秦舒给自己戴上了开过光得红手绳，看水老三笨手笨脚怎么也带不上去，便伸手帮他也系好了。
　　傍晚的小院，月光洒在地上，雪白雪白得，骨头汤咕嘟咕嘟得冒着热气，水老三喝着汤，把他最爱吃的肉都留给了秦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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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太喜欢《一拜天地》的广播剧了。写了篇同人，希望他们下辈子下下被子都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