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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使女浣娘 ...

  •   两人一时默然。幸好,衙役适时找来了宁有思的贴身使女浣娘,方才打破了尴尬的沉寂。且说那浣娘,此时知道小姐已死,已是眉目含悲,空留着一副乱发残妆的样子,早不似先前那般娇艳欲滴的模样了。容若见闻,忽又想起香消玉殒的宁有思,不免也是满脸凄然。
      铁如兰先简单问了些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的问题,随即便直入主题。
      “昨晚你在何处,为什么没有陪在你家小姐身边呢?”
      浣娘堪堪止住了泪,声音小小地答道:“这都是小姐吩咐的。小姐昨天命奴婢跑完腿之后,便不用回天香楼复命,可自去东郊别院过夜。要是奴婢知道……奴婢知道小姐昨晚会出事,我是决计不会一人离开的。”
      “那你家小姐与这杀人凶嫌章晓阳又是什么关系?”
      浣娘凝神,细想了一下,却只是摇头:“据奴婢所知,章公子只是陪纳兰公子来过一次,小姐与他并未干系。昨天我本来是去给纳兰公子送信的,不知道为何,来的却是章公子。”
      铁如兰一回身,意味深长得看着容若,故意升高语调问道:“给你送信?”
      容若大窘,只好赶紧把浣娘如何送信、章晓阳又如何李代桃僵一节添上了,末了,又补诉了自己关于那第三人的疑惑。
      铁如兰面带怒意,道:“纳兰公子为何早不说,如果不是早就认识你纳兰公子,我几乎就要怀疑你就是那个神秘的第三人了。”
      过了一阵,铁如兰一直以手托鄂,做沉思状,半晌,复开口言道:“依你所言,这宁有思昨晚倒真是有些不近情理。既有客人,又为什么要支走唯一的使女;既邀了你纳兰容若,又为何会与别人对坐畅饮。”似问人又像是自问,未几,又自言自语续道:“奇怪,真是奇怪!”
      这一反常之处亦困扰了容若许久,恍惚中,他不由又忆起了那晚两人的对谈:
      宁有思长衣临风,颦眉说道:“人生在世,不都是在经历愁苦吗?生老是苦,病死是苦,别离是苦,相思是苦。愁苦既如此多,悲伤自然如此多。既是人生难捱,依我看,不如早死早了得好”……
      宁有思眉宇间似有凄然之色,低头道:“虽是豆蔻年华,只可惜命不久矣”……
      一字一句,都给纳兰容若一种错觉,她知道自己要死,她在等那个人把自己杀死。但好好的一个人,又怎会自己等死呢?

      那边厢,铁如兰又继续问道:“浣娘姑娘,你服侍宁小姐有多少时间呢?”
      浣娘一听,眼眶又素“嗖”得红了,哽咽着说道:“从小姐在余杭之时,奴婢便常伴左右,至如今,已经三年又六个月了。”
      “你既然跟了你家小姐这么久,应该知道她平素得罪了些什么人,又与谁交了恶?”
      浣娘只是摇头否认:“我家小姐一向与人为善,为人谦逊有礼,又怎么会得罪人呢?只不过,”她话锋一转,又跟到:“要说那些达官贵人一时酒酣耳热,在枕畔榻前说漏了嘴,泄露了秘密,因而起来灭口之意,这恐怕也是有的。”
      铁如兰闻言,神情为之一整,问道:“这样的人物,你能想到的有几个?”
      “其实奴婢也只是胡乱猜测,人家说给小姐的话,我又如何能知呢?小姐此来京城才月余,所结交者不多,屈指便可数完:纳兰公子,通泰钱庄钱老板、军机处王大人……都是北京城内有名有姓的人物,要说谁有歹意,却是都不像。”
      铁如兰仍不死心:“难道就没有其他可疑之人?”
      浣娘略一沉吟,似想起了什么:“你一提醒,我倒想起了一个人。”
      不待铁、容二人细问,浣娘接着说到:“上月初八,约莫初更时分,我起夜出恭,隐隐约约便看到小姐门前立着一个黑影,身长七尺有余,应该是个男子。我一惊,想要叫人,小姐却从门内出来了,看见了来人,她一言不发,让进了那条黑影。我当时想,此人可能是小姐的旧识,便没放在心上。如今想起来,小姐当时的脸色倒有些复杂,似喜似悲又似怒似怕。”
      铁如兰一听面露喜色,忙追问道:“你可认得来人的模样?”
      浣娘却是不住得摇头,说:“我只看到了他的背影。”顿了一顿,又补充道:“不过我认识他身上的一样东西。那晚月色朦胧,他腰间有一个物什却不住得放出清辉,我仔细看了一下,好像是一个鸽子状的玉佩。”
      容若听完,不禁自言自语起来:“鸽子?莫非是杜鹃。”
      铁如兰如坠五里雾中,着急问道:“什么鸽子,又是什么杜鹃,你倒是明说啊。”
      容若却是不急,缓缓说道:“‘杜鹃花下杜鹃啼,五陵少年着金衣’的杜家,铁铺头可曾听闻。”
      “略有耳闻,不知杜家与此案有何牵连?”
      “传说杜家以杜鹃为家徽,以表明自己的显贵身份。那夜浣娘姑娘所见的玉佩怕不是寻常鸽子,而正是杜家子弟独有的杜鹃佩。”
      铁如兰还未来得及发话,浣娘已抢先开了口:“是了是了,小姐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时常望着天空发呆,嘴里所念的,便正是这句诗。”
      “由此看来,这宁有思恐怕与杜家颇有些瓜葛,”铁如兰喃喃自语道,随后又质问容若:“这杜鹃之事的,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容若无计,只好又把从对谈一直到暗夜遇刺的细节,一五一十地说与了铁如兰。
      铁如兰脸色一变,道:“纳兰公子到底有多少隐情,不妨一并道来,我铁某可没那么好的耐心。”
      容若不禁十分狼狈:摆了摆手,道:“再也没有了。”
      铁如兰的语调面色更是严肃了,厉声道:“你既然知道宁有思性命堪忧,为何不早点通知衙门,反而害她横死香闺呢?”
      却是字字如刀,一刀一刀剜进纳兰容若心窝。他张开嘴,想要辩白,良久,却又只是沉默不语,兀自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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