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粉红小扇

18、第三章 习字

　　是夜。
　　月朗星稀，阁楼上透出淡淡的灯光，微黄的灯光中，有美人坐于檀木书桌前，他身材修长，容貌特秀，身穿薄薄的青色的单衣，前襟微微打开，露出优美的锁骨，湿湿的黑亮长发披在脑后，他神情肃穆，眼神专注，执起笔，在一旁砚台中慢慢浸上了乌黑的墨汁，微微凝顿，似在沉思，少顷，优雅地挥毫于纸上……
　　呜呼！虽无熏香袅袅，也无奉笔研磨之小童，却有窗前明月，月夜清风与之为伴……

　　似乎感到有人，他轻蹙眉头，放下笔，转过身来。“雅儿？”
　　我捏着书本，沉默地走向他，拿起他桌上写了一半的宣纸，仔细端详，字体修长挺拔，刚劲凛冽，不由痛苦地把脸扭向一旁……
　　悲呼！天壤云泥之别！

　　估计是我脸上扭曲的表情吓到他了，“怎么了？”他双手抓住我的肩膀轻声问。
　　我把手里捏的簿册拍在桌子上，伸手拿起一边搭着的干布，一边帮他擦拭湿漉漉的长发，一边把白天的事情说出来。
　　“所以，你就……离宫出走了？”他微微抬起头，笑着问。
　　“嗯……我有叫小景去禀报啦……”我说。

　　他看着窗外的树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叔……你在想什么？”我擦干他的长发，把布放在一边。
　　“我六岁的时候……”他沉默了一会，声音很轻说，“四弟五弟都已经能熟练地写课文了……我却连笔都执不好……”他摊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忽然微微笑了起来，“后来，还是你君父手把手教我的……”他笑着，面容却微微苦涩。
　　“三皇叔，你教我好不好？”我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好。”他说。

　　他的手光泽如玉，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拿起笔的时候却异常稳固，他坐着的时候身形端正，背部笔直；下笔的时候，眼神坚定，薄唇会微微抿起……
　　他的侧脸线条极其优美，睫毛很长，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觉得他十足像极了君父，但是现在再看……却又……
　　“雅儿，就是这样……你来试试……”他放下笔，站起来。
　　“哦，”我定了定心神，学着他的样子坐好了，握着笔。
　　“身体要更端正一些……”他拍了拍我的背部。“肩膀放松……”“手要这样握……”细心纠正完我的姿势，他弯下腰，轻轻贴着我背部，头发从我左侧柔柔垂下，呼吸打在我的耳侧，右手握住了我执笔的手，不由有点脸红……心猿意马起来。
　　“凝神静思，意在笔前。”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不专心，他轻声说着。
　　我把心思收了回来，他开始慢慢教我每个笔画的写法，后来，心里变得很宁静，一片清明……

　　“很不错。”太傅看着我呈上来的作业，赞许地点点头。虽然没达到形式优美，有自己风格的程度，但是能够工整耐看我就满足了。毕竟书法这种东西没什么大的捷径，需要水滴石穿，日积月累。
　　“那今天就开始读其他的书吧……”他又拿出另一本书。
　　其实李修禾的教学方法很对我口味，提点一下就把书扔给我，布置作业，我几天到几十天的时候完成，他再检查，我也乐得每天跑睿王府，甚至留宿在那里。虽然皇爷爷一直对我有的时候不住宫里有意见，但是我学业进展比较快，他便不说什么了。

　　我在宫里的生活其实很简单。
　　每天清晨爬起来去请安。
　　上午会有卫君身边的侍人过来教我礼仪，他也不为难我，教了十多天把基本的礼节都练熟了，就不再过来了。至于其他像祭祀啊祭天的繁文缛节……有需求再临时培训吧。后来上午空闲出来，我说我想去太医院学点东西，皇爷爷准了。医术是不可能了，不花个五年十年难有所成。我只是去学制药，以前，做的要么是毒药，要么是解药，要么是迷药……我又不打算行走江湖，伤天害理，做这些干嘛？只是照着药典，折腾一些常用的药。比如说，碧云膏，又能镇定又能祛斑又能快速消除伤疤，说不定还有美容的效果，简直是居家旅行不备良药。要是在以前，想到什么方子，总要费尽心思找药材，碰到那种稀奇珍贵的更是要绞尽脑汁找代替品……皇宫里的药库果然美妙，又没人限制我，于是我就使劲折腾了。

　　中午陪皇爷爷吃饭，下棋。
　　下午，则是学习时间，李修禾并未要求我天天去报到，所以我也乐得每天跑出宫。只是，他坚持按照一般性的进程来教，非要先学完……再学……，我却觉得《箴言》《教条》之类框框条条的书实在没什么必要读，后来渐渐习惯了看写繁体字，作业就更简单了，于是也就更加混水了。

　　倒是有了更多时间来看其他东西。君父的书房后面的书库藏书甚多，虽然我觉得对我这样的皇子来说，真学治国之学没什么用，但是反正充裕，看看就当解解闷。在我看来，《民数》就是国民经济学，《通鉴》是历史和政治，《治国》是对整个国家的组织结构的概述和各个部门管理方法，《帝王学》么，最高领导的管理心理学吧。这种书，一个人翻一本书，要完全理解是不可能的，好在三皇叔对这些方面竟然都十分精通，往往一个理论可以引经据典说的非常透彻和巧妙，他的声音又是低沉好听，如清泉一般悦耳，我也乐得去请假他。在睿王府的时光实在是我一天中最愉悦的一段了。
　　每次去找三皇叔的时候他都会在，不是在书房看书就是在练习书法。这让我有些疑惑。但所谓“淡薄明智，宁静致远”就是在形容他吧……每次去，都能找到要找的人，心里会很开心。

　　至于其他有用的书，《要术》则是讲了一些耕田种粮、纺纱织布的技巧，《艺技》则是带着点几何和物理的知识……另外还有商业、天文、地理、战争、历史之类的很多知识，我也就随便找了点喜欢的浏览着看。
　　我还在书库里找到了一些千奇古怪的记录民间的各式小说和奇闻怪事，还有野史。
　　甚至在某天在书库的最后几个书架找到了一大堆不良书籍，开始我还没留意，只当是戏曲之类的——我向来对这些不敢兴趣，有一天抽出一本看到封面的时候，我风中凌乱了，其内容之全，尺度之开放，非吾辈所能及。能把这些书整整齐齐、堂堂正正摆放在书架之上，是这个世界太开放，还是我君父太彪悍？当我翻开其中一本看到傍边还用黑色的蝇头小楷端端正正标了注释之后，我终于淡定了。
　　记得有位圣人说过，“食色性也。”这个世界也不例外。

　　二月份的时候我过了在沐雨的第一个花祭。
　　二月份，是殷国国花玉兰盛开的时候，王都各处都能看到各式各样的玉兰树婷婷伫立，在一片片绿意盎然中，米白色的花瓣修长秀气，带着无限婀娜的曲线，静静绽放。就像蓝天下精美的工笔刺绣，傲然无瑕。整个沐雨飘散着玉兰花的香气，清远悠长，沁人心腑。

　　玉兰花开的最好的七天是殷国的传统节日——花祭，为期七天。花祭前夕，皇帝会进行隆重的祭天仪式。之后就像春节，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在外做生意的商人们都会归家和亲人们团聚，官员们也会例行放假，商店大多会关门，路上游人也会变少……
　　在睿王府侧门几十米的不远处有一颗巨大的玉兰树，为了证实这是沐雨最大的一颗玉兰树，花祭几天，我和三皇叔跑遍了整个沐雨城。那真的是一颗美丽高贵的树，他枝干笔直挺立，枝冠繁茂，开满白色的玉兰花，风吹过的时候，就像飘扬起了白色的花瓣雨一样，十分漂亮。这个地方又是偏远，鲜少人来，简直像人间仙境一样。后来，这更是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

　　这时侯，生活也像仙境一般，皇爷爷对我真正心疼，有求必应；卫君虽然不常见，但是见了也会点头致意；三皇叔又是对我最最温柔，每天都陪伴着我；二皇叔虽然远在边关，但是有的时候总会稍些新奇的玩物来；太子，虽然总是冷冷清清的，却也对我极其礼貌；虽然李玉有时候刻薄毒舌了点，但是他就是那单纯的性子，而且后来我跑去看了他们的儿子殷文羽，那尚在摇篮中的小小婴儿，让我如此喜欢，不仅为李玉加了不少分……
　　这时侯，我的世界是那么圆满又简单。

　　时光就如握在指尖的沙子，流水一般飞走了，大半年就那么过去了。

　　夏末秋初，沐雨的山头便开满了大片秋葵，远远望去，漫山遍野，斑斓一片。那样绚烂的花朵，朝开、暮落，这极其美丽的生命却又极其短暂……
　　就像君父……

　　听说，君父死后，羽帝便迷上了秋葵，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在沐雨的山上摆下小宴，邀人同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