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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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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知道时间,但从周围的环境上判断,她距离山上的营地已经不太远了,下午偷摸出逃的时候家里那些人刚酒足饭饱吃过午饭,懒洋洋地打着盹,由此推算,夜应该已经很深了。
黄知免觉得自己暂时应该是安全的,这么晚了,他们就算真的找来,也肯定已经收队了。
可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办,但当知道被家里已经安排好所谓的婚礼的时候,她只有一个念头。
要出去,她还没出国呢,怎么能就和一个认都不认识的陌生人结婚呢?
要去英国的呀,去那所连徐志摩都甘心做一条水草的学校。
找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有乖乖的听她的话,家里没办法提供的,就自己努力学习,自己努力长大,自己去争取想要的生活,也没有再做伤害其他人的事情……
这些话,还没告诉她呢,怎么能嫁人?和村里的其他小姑娘一样,生孩子,带孩子,再生孩子……这不是她要过的日子,起码现在,她接受不了这样的日子。
想都不想,她在家里那些人喝的酒足饭饱后,翻窗逃了出来。没有任何计划,一味盲目地往人少的地方逃,雾蒙蒙的雨天,给她的逃亡提供了帮助,她毫无阻拦地逃到了山脚下,才迷茫起来,似乎天大地大,可她又能去哪里?
身份证和书包在她一下船就被那些人收了起来,并且明确告诉她不用再回学校念书了。
黄知免不愿承认,那些人,全是她的家人。
有她的爸爸,叔叔,还有婶婶。他们不但霸占了她外婆的房子,现在还要霸占她读书的机会。
但那时她并没有太害怕,这不是她爸爸第一次发神经,从她小学起他就一直叫嚷着女孩子念什么书,还好九年制义务教育是强制的,所以她平安无事地参加了中考,还考取了赫赫有名的七中。
查分数那天她还在班主任家,她也是他们学校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考进七中的人。
黄知免还能回忆起当时班主任的喜悦,她也记得连校长都通过班主任对她说了很多的话,大人们似乎都比她还要兴奋。
她不是不兴奋,只是在情绪上,更多的是达成约定后的满足。
终于做到了一点点,听她的话,要好好学习。
但在开学后,就遇到的第一个麻烦,也是从她记事起就一直备受困扰的问题,钱。
学费,书本费,校服费,生活费。
而且那个时候,她爸爸已经因为躲债搬回了毛虫岛,住进了外婆的房子,她如果要上学不可能每天往返毛虫岛,至于租房在外面住,更是天方夜谭。
连放她来上学,都是在她叔叔和婶婶的劝导下,她爸爸才勉强同意的,但在上船前,浑身上下只有婶婶塞进她口袋的200块。
她穿着初中时的校服,在九月的第一天,站在她心心念念的学校门口,却被警卫拦在了门口。
身边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和接送他们的家长,她不搭的穿着很快引起了关注。
拦着她的警卫是个已经年过半百的退伍军人,他在七中当了几十年警卫,从没见过这样的孩子,眼中全是期盼,但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于心不忍地将她先带进了警卫室,往教务处打了电话。几分钟后,教务主任到了门口确认过学生身份后,将她带进了学校。
当时的黄知免并不知道,那时的自己几乎已经失去在七中念书的资格了,因为她既没有按时缴纳学费,也没有在规定时间完成新生报名。
她天真的以为,只要在开学那天赶到学校,就能在这所名校里,按照她的叮嘱,好好学习,好好长大。
路旖旎的失落显而易见。
少女也愣神了好久,想了很多,才从混乱的思绪找到一丝安全感,然后发现对方的失态,幡然醒悟自己刚才的语言可能被她误解了。立刻解释起来:“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带你下山,但是你要带我离开毛虫岛,我要去沪城。”
空气仿佛凝结了,路旖旎回味着少女的话,双眸逐渐恢复神采。
“可…可以。”巨大的幸福敢让路旖旎一下口吃了起来,她只能拼命点头,表示自己的诚意。
还是看不清楚少女的表情,但她一字一顿说的极慢又认真:“你要保证,把我带出去,离开这里,去沪城。”
“嗯,我保证!”
“把我送到吉安西路199号。”
忽然听到路名,路旖旎觉得有点熟悉,但也没时间想太多,重重点头:“我保证,只要能下山,就带你回沪城,送你到吉安西路199号。”
怕对方不相信,她傻乎乎地伸出右手,高举至耳边,大拇指扣住小拇指三根手指,一副发誓的表情:“如果骗你我一定——”
“我相信你。”少女伸手拦在了她举起的右手上,打断了她的誓言。
路旖旎这才发现,少女的手,竟然比自己的还要冰冷。
可以是感觉到对方的不适,少女将手快速缩回,然后捡起刚才被路旖旎砸在地上的粗树枝,递过去:“高度差不多吗?”
原来这也是在她睡着时,少女放下的。路旖旎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暖意,即使她还没许下好处,少女就已经在照顾她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雨虽然停了,却湿冷异常。路旖旎急着要下山,但少女让她拄着树枝走了几步,发现双腿疼痛的根本迈不开步子。于是决定听对方的话,等天亮再能出发。
夜路非常难走,加上下过雨山路变得湿滑,强行出发,很容易发生意外。
但一想到要在这深山老林里过夜,路旖旎就不住地害怕,但此刻,身边总算还有个人陪着,但着对方忙忙碌碌的身影,恐惧似乎消失了一些。
“你在干什么?”
“距离天亮还有七八个小时,你肯定撑不住的,我看看能不能让你睡一觉。”
“不用不用。”对方明明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却一副照顾病患似的语气,让路旖旎感觉到别扭:“我就是白天走多了腿有点疼,坐下休息会儿就没事儿,不需要睡觉。”
少女的动作并没有停下,但语气十分认真:“从这里到山下还要走起码一天,你如果明天不想继续在山上过夜,今晚必须休息好。”
说罢,她似乎也完成了布置,退后几步,站在路旖旎的边上,看着自己的成果:“我找了点比较软的草铺了下,你靠着树睡一会儿。”
路旖旎听到她说还要走一天才能下山就决定不再逞强,说了谢谢便挪了过去,靠树坐下,同样的位置,却比之前要舒服的多。
“谢谢你,小妹妹。”
在路旖旎坐下后,少女继续在她旁边用草堆铺了一个位置,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眼见对方瞅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你睡吧,别看我。”
但此时的路旖旎倒不是有意要看她,而是真的睡不着。前不久的恐惧还未散去,此刻似乎又迎来了劫后余生,心情大起大落,半点睡意都没有。
她想了想,决定和少女聊聊天。
“小妹妹,我应该比你大,叫你妹妹不介意吧,那个……谢谢你哦。”路旖旎的声音有些扭捏,她平时虽然开朗,但多半是其他人主动搭话,很少有需要她来主动打开话匣的场面。
“没关系,你只是迷路了。这里没有野人也没有食肉动物,我晚上会帮你守夜的,你不用害怕。”
少女的话让路旖旎一个吊着的心彻底柔软了起来,她仿佛完全知道她的心思般,简单一句话,直击心房。
“哎——”路旖旎忽然不好意思起来,可除了谢谢,她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之后的记忆是朦朦胧胧的,可能是因为少女的那句“不用害怕”让路旖旎一直戒备着的心彻底放下,困意夹带着疲惫很快涌来,她仿佛还说着话呢,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太阳已经明晃晃的挂在了空中,路旖旎下意识地往身边看去,草堆上早已没了人影,心中一急,正要喊,才想起根本没问对方的名字。垂落在身侧的手却碰到了什么硬的东西,侧头一看,是几颗野果,黑红色的,像是李子,正躺在一片较大的树叶上。
伸手捏起一颗,上面还沾着水珠,路旖旎的心顿时定下。从昨天开始,已经很久没进食了,她也顾不上其他,张嘴就咬,汁水在她口中炸开,甜蜜爽口,竟是从未有过的美味。
她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三颗,正打算吃第四颗,消失的少女重新出现在了视野里。
路旖旎也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
散着的几缕碎发,因为出汗而黏在额头,眼睛圆溜溜的,瞳孔的颜色很深,面容是带着点病态的苍白,但脸颊却染着红晕,鼻梁小巧而挺拔,薄薄的嘴唇抿着。
没想到竟然长得挺好看的。路旖旎心情忽然愉悦了起来。
而且她看起来,的确比自己要小少不上的样子。虽然少女穿的很土气,但眉宇间是藏不住的青春气息。
“给。”
没几秒,少女来到了她的身旁,抬手递了个东西过来。路旖旎一看,又是自己的水壶。
昨晚因为一时激动,被她打翻的水壶,再次被灌满,好好地出现在了少女的手中。
路旖旎忽然觉得无奈地笑了笑,抬头直视的少女,嘴上说着谢谢,单手接过了水壶。
正当少女要缩回落空了的手时,却忽然被一只柔软的手握住。
路旖旎的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心,然后稍稍借力,站了起来。
“谢谢小妹妹的贴心早餐。”两人站的很近,路旖旎双眼毫不避忌地盯着她,眼见着少女的脸颊红的更厉害,才松开了手。。
路旖旎清了清嗓子,声音温和地问:“姐姐我叫路旖旎,小妹妹你叫什么?”
少女的瞳孔在听到她名字的瞬间波动了下,路旖旎捕捉到了异样,好奇地问:“怎么了?”
“你叫路旖旎?”她问的极为认真,一字一顿的,和昨天让她保证带她离开时的语气差不多。
“对呀。”路旖旎略微不解,难道她认识自己?
少女又抿了抿嘴唇,然后问:“那你知道吉安西路199号吗”
这不就是少女要去的地方吗?路旖旎困惑着,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惊奇地问:“七中?你要去的地方是七中?”
少女的双眸忽然亮了亮,满脸欣喜。
路旖旎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你为什么要去七中?”
少女的脑袋垂了垂,又很快抬起,大眼睛闪啊闪的:“我在那里念书,我今年高三,路旖旎学姐,我叫黄知免。”
教导主任打不通学生提供的家长电话,一筹莫展的叫来了另外两位副校长。三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中年人,围在一起,轻声讨论着。
黄知免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很想提醒那个要去她爸爸电话的老师,肯定打不通的,因为她爸爸在躲债。
过了一会儿,一个和蔼的女老师走到她身边,问她还有没有其他可以联系到的家长,她想了想,叔叔婶婶的情况和爸爸差不多,肯定联系不上。
“我们需要联系你的家长,你的情况有些特殊……”副校长组织着语言,想尽量避免伤到这个看上去不过初中模样的孩子的心,能考上七中,一定是非常努力的,但现在因为大人的失误,她失去了在这儿念书的资格。
黄知免当时并不知道这些,只是觉得既然老师要找家长,那她又肯定联系不上爸爸,那能找到的,好像只有曾经的班主任了。
她爸爸在她初二那年就因为躲债四处逃亡,她开始是一个人留在她爸爸之前租的出租屋里,但很快因为没交房租被赶了出来,她没地方可以去,只能放学后躲在学校厕所里,等学校人都走光了再回到教室,但这个行为很快被老师发现,在知道她的情况后,是她的班主任收留了她,她在毕业前,一直住在班主任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