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舟》巫淼

41、第 41 章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昔日荒凉破败的江州府衙后院现在一派热闹景象。
　　“泊舟，范某替兄弟们谢谢你。是我范某人对不起大伙儿，大家跟着我辛苦了这么久，都不曾好好地慰劳下大家。多亏了你，才有了今天。”范致远泪光闪烁，他是个只知道埋头苦干的人，很多时候，他也想对兄弟们好一些，但是这些念头经常只是一闪而过，就又被公务挤压没了。

　　“范兄说的什么，今天是个好日子，正好趁这个机会让兄弟们放松放松，吃吃喝喝，本就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你心中把这帮弟兄们看的有多重，根本不是我这一顿两顿的酒菜能够比的，大家都明白的。”王泊舟对面前这个精壮汉子由衷的佩服。
　　“大人，你们都是我们的好大人。”
　　似乎是约好的一样，所有的人都举杯高声说道。

　　王泊舟有点不好意思，觉得受之有愧，但是当看到这个平日里勤勉精干此时却又因愧疚、感动而面红眼红的范致远，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动情道：“范兄，兄弟们如此信任我们，我们以后应该以此为勉，这样才不辜负兄弟们和江州的百姓。”
　　“好！”范致远豪情万丈地喝掉了杯中的酒。大家欢呼一片。

　　中秋的月亮果然不同凡响，亮如白昼，府衙里也灯火辉煌，席间的人们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王泊舟悄悄走开，到了一颗矮树下落寞地说道：“人家都有灯笼挂，就你没有灯笼挂，看，你跟我一样都被人家忘记了吧！”

　　“谁把你忘记了？莫不是因为这中秋节，想念起了远方的佳人了？”范致远端着一杯酒来到王泊舟身边。
　　“范大人你说笑了，泊舟我还未婚配，哪有什么佳人可以想念。”王泊舟被人戳穿了心事，满脸羞赫。
　　“我说的是父亲母亲的那个家人，泊舟想到哪里去啦？”范致远含笑挪揶道。

　　王泊舟淡淡笑着。
　　范致远喝了一口酒，换了一个口吻：“泊舟，我比你年长，算是你的兄长，有些事为兄的想劝劝你。虽然你一直都跟大家开开心心 ，但是我总觉得你心中藏着什么事。人活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还是放开一点的好。”

　　范致远的话在耳边盘旋，王泊舟苦笑着喝了一口酒。当时自己为何痛改前非，为何发奋读书，可到如今，却只能被绑在这偏远的江州为官。虽然在这里也做了些事，不算虚度时光，江州的风俗人情也讨人喜欢，但是自己似乎更加挂念那遥远的东京。

　　“狄忠那家伙是不是忘记答应过我的事了，蒙蒙姑娘也好久没有来找我了，是不是她发现我很没用，根本对找出杀害她的人一点帮助都没有，所以生我的气了。”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还是酒最好，我最喜欢江州的酒了，狄兄，李兄，吴兄，泊舟敬你们。爹，娘，不孝儿子敬你们。”王泊舟在小院中高声喊道。

　　“蒙蒙，姑娘，没用的我敬，敬你一杯，嗝！”
　　夜风很凉，被吵醒的砚喜无可奈何地望着上一刻还大喊大叫，现在却醉的跟死猪一样的王泊舟摇摇头，一副老成地道：“少爷，自古多情空余恨，借酒浇愁愁更愁啊。”

　　王泊舟觉得这一夜睡得极好，他梦见自己回到家里，爹娘都心疼地过来拥抱自己，特别是爹，居然一反常态地夸奖自己。还梦见了蒙蒙姑娘，在京城的街道远远看见，娴静温柔如同仙女一般，似乎有点陌生。幸好画面一转到了江州，蒙蒙姑娘把自己从山贼的手中救出，还笑话自己是个男娘们，虽然蒙蒙姑娘前后反差有点大，但是他却觉得这才是蒙蒙姑娘。

　　“少爷，少爷，快起来。”
　　王泊舟将摇晃自己的讨厌的手打开，自己还没跟蒙蒙姑娘说话呢。
　　“少爷，少爷，起来啦！”
　　“砚喜，你大胆。喊什么喊，今天休沐，你家少爷我多睡一会儿不行吗？”王泊舟气呼呼地从床上坐起来，指着砚喜就开始骂。

　　“大，大人，那个京里来人了，在大门等着呢。”一向沉稳的朱叔被王泊舟的行为惊吓到，颤抖着指着大门方向。
　　反而是砚喜，居然哈哈大笑起来：“朱叔，我跟你说，我刚伺候少爷那会儿，夫人就跟我说少爷小时候贪睡，有起床气，让我小心着点。没想到那时候没见识过，今天倒是见识到了。原来少爷小时候是这样的。”

　　为什么自己这么幼稚的时候被这么多人看到，王成、郑龙、朱叔他们都没事情忙吗？丢人丢大龙今天，王泊舟见着神色各异的众人，羞赫难当。都是喝酒误事呀，王泊舟在心里哀嚎一声，赶紧让众人离开，简单收拾一下就往衙门那边赶。

　　“大人，这京城里来的大人，今晚是在叠翠楼还是在九江楼。叠翠楼的菜色多，九江楼则主要以我们江州菜色为主。”
　　“大人，您是要走了吗？这京里来的大人是要把大人调东京去吗？我就知道，大人在我们江州呆不长，果然是这样的。”一路上朱叔一边喋喋不休为怎么招待这京里来的大官犹豫不决，一边又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大人会被叫走。

　　“朱叔，你希望我走吗？”王泊舟停住脚步，眼神有点落寞。
　　“大人，怎么会，大人是好大人，我们怎么会盼着大人走呢。”朱叔错愕:“其实大伙都很担心，担心大人就要高升走了，毕竟大人是个好官。我们想，像您这样的好官，大概皇上也很想把大人放在身边吧。就像以前的林大人，就一门心思想升官，想离开江州。”

　　这下轮到王泊舟错愕了，朱叔和大伙竟然会以为一个人如果是个好官，就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果然江州的人都单纯质朴，有这么好的同僚和百姓，到底那个前任林大人是为什么如此迫切地要离开这里。如果，如果自己不是心中还有要完成的承诺，王泊舟叹了口气。
　　“走吧，不能让人家等太久，不然我到时候高升不成，估计要被人家参一本，到其他地方去了，倒时候可能是真的要离开江州啦。”王泊舟玩笑着说道，引得朱叔他们急腾腾地往大门走。

　　“福伯，你说，爹到底让你回来干什么，都几天了，你总是早出晚归，偷偷摸摸的。”一大早，周芫芫就拦住了要出门的周福，说什么今天也要把事情问出来。
　　周福是周父从年轻时就带在身边的人，武艺极好，人又忠诚，轻易不离开周父身边。十天前居然
　　匆匆回江州，只跟周家太君说是有公务在身，便日日，日出出门，半夜才回来。连自己的女儿红姐都不理不睬，周芫芫敏锐地觉得这中间一定有问题，所以一大早便又来堵人了。

　　然而，往日对周芫芫疼爱尊敬的周福，今日反而一反常态，话也不说，避开周芫芫的阻拦走了。
　　望着周福远去的背影，周芫芫冷哼一声，又没拦住，不过路是死的，人是活的，是时候改变策略了。

　　“红姐上！”
　　红姐从门后跳出，跃跃欲试：“小姐，上，上哪去。”
　　“上，上哪去？当然上你爹那去了。”周芫芫跳起来：“走，他不说，我们就自己查，我就不信了，这还有人能躲得过我的追踪。”
　　“那小姐，我可以不去吗，我得回城里的药铺帮忙呢!”

　　“不用你了，我已经叫小菊去了。你，和，我，从今天开始我们的任务就是跟踪你爹，走。”
　　“小姐，不要啊，我爹说了让我不要去烦他了。你放过我吧，小姐~”红姐一阵哀嚎。
　　“不行，阿嫲不让我一个人出门，而且有我在，你爹不能拿你怎么样的。”周芫芫拖着抗拒的红姐迈上了自己的征途。

　　“小姐，你为什么非得拉上我啊，你以前晚上偷偷出门不是也没带上我吗？”红姐小声说道。
　　“那，那不是我打不过你爹吗。如果他不让我跟着，有你在，我多一分胜算。”红姐居然知道自己晚上偷溜出去过，不行，这件事忙完得教她好好保守秘密才对。
　　“可是小姐，我不敢跟我爹打架啊，我帮不了你的。”一想到自己爹生气时那张严肃的面孔，红姐就打怵。

　　“没事，到时候我可以劫持你。”周芫芫对着红姐阴恻恻地笑道。
　　“小姐，你是不是傻，我爹他才不吃你那一套呢。”红姐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周芫芫计划的致命之处。
　　“你说谁傻，以下犯上是不是。”周芫芫点了红姐的额头一下，故作生气地说道。
　　“没，没，小姐，我们跑快点，不然我爹没影了。”红姐挣脱开周芫芫的手，追着她爹去了。
　　二人的声音消散在周家庄外的秋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