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舟》巫淼

19、第 19 章

　　自从那日周芫芫与小枫子约定了属于两人的小秘密后，已经三日过去了。这日周芫芫到了后巷，又看到只有小枫子一个人在那边无聊地玩耍，她冲小枫子招招手，变戏法似地拿出一袋香瓜子。
　　“尝尝，麻奶奶做的，好吃。”

　　小枫子小心地抓了几个，不敢拿太多。周芫芫叹了口气，自己抓了一小把吃，然后将整袋的香瓜子都塞给小枫子：“跟着姐姐，绝对不会少你吃的，来，别跟姐姐客气。”
　　“谢谢姐姐。”小枫子腼腆地笑笑。

　　“高兴了吧。今天怎么又一个人在这边玩，一个人玩多闷啊，下次直接到医馆来，麻奶奶、红姐还有我陪你玩。”
　　“谢谢姐姐。姐姐这香瓜子真好吃，如果府衙里的饭也有香瓜子这么好吃的话，那大人哥哥应该就不会吃不下饭了。”

　　“你们大人还挑食啊？”周芫芫调侃道。
　　小枫子摇摇头：“不是的，朱叔说大人是心里记挂着案子，所以才吃不下的。可是案子跟吃饭有什么关系啊，小枫子最喜欢吃饭了。”

　　“最喜欢吃饭还只有这么小小个的，这饭都吃哪去了。”周芫芫瞧着小枫子那小胳膊小腿，又想到吃西北风都能胖的自己，简直不能再羡慕了。
　　“呵呵，姐姐你真好玩。”

　　“小鬼头，居然嘲笑你姐姐我。不过你告诉姐姐，大人哥哥是烦什么案子的事啊？是上次说的西村的案子吗？”
　　小枫子点点头。

　　王泊舟现在终于品尝到挫败的滋味。原来查案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现在的他连证明郑巧姐是自杀还是他杀都做不到，更别说替她找出害她的凶手了。
　　自己曾经还以为考中科举之后，就到大理寺任职，然后为蒙蒙姑娘查找杀害她的凶手，那简直就是天真无知的自己的一厢情愿。他突然庆幸自己被外放到江州来，这些事情虽然让他备受打击，但也让他知道自己的无能。

　　不行，自己一定不能认输，郑巧姐虽然不是蒙蒙姑娘，但是她死了，自己作为本地的知州，是有责任替她找出她死亡的真相的，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
　　“难道她真的是自杀的？”王泊舟推开李大家的院子门，自言自语道。

　　不对，如果三天前自己这样想还情有可原，可是通过三天的查看，自己虽然还没找到证据证明她是被杀的，但是李家透出的怪异感，让他增加了郑巧姐是死于他杀的猜测，可是这一切都需要有力的证据来证明。之后自己才可以让那些人同意仵作给郑巧姐验尸，才能查到更多的线索，替她找到杀害她的人。

　　不过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尸体根本就不能保存的太久，而且李家人还有里正他们都强烈要求让郑巧姐尽快入土为安。

　　尸体是陈老五一大早的时候发现的，这说明郑巧姐有可能是在夜里遇害的。王泊舟点亮了屋内的油灯，劣质灯油散发出刺鼻的味道，廉价灯芯上的那豆灯光十分暗淡。王泊舟闭上眼睛，一个十里八乡有口皆碑的贤惠妇人，有着好赌丈夫的可怜妇人，刚刚被丈夫抢走了今年□□种的钱，她是不是很绝望，很想离开这个充满不幸的世界。

　　他随手拿了一根家里用的麻绳，扔过房梁，打算了解自己。
　　哗啦，门突然开了，一阵凉风吹进来，油灯噗一声灭了。
　　王泊舟呆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子从门外飘了进来，偏偏动弹不得。

　　“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杀的你，我是来查杀你的人，你不要害我啊，不要害我啊。”随着女子越来越近，王泊舟“哇”地一声哭喊了起来。
　　那女子显然没有理会王泊舟的呼喊，她飘到王泊舟身边，凑近看他。

　　“呜呜呜，我怕。”王泊舟的腿软了软，瘫了下去，他用双手抱住脑袋，把自己蜷成一团：“不要害我啊，娘啊，娘，娘我怕，呜呜呜，呜呜呜。”
　　“王大人？”
　　王泊舟还在大哭。
　　“王大人！”

　　这声音听起来好熟悉啊，王泊舟终于止住了哭叫声，偷偷抬了下头瞄了一眼，可是夜里太暗了，他看不清。
　　那女子似乎很好奇王泊舟为什么一直缩在那边，也蹲了下来，探着脑袋看王泊舟。“王大人！”

　　“鬼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大人，原来你怕鬼啊。哈哈哈，笑死我了，啊哈哈哈，是我啊。”
　　一左一右的两个人，一个吓瘫了，一个笑瘫了，好不滑稽。夜游的乌鸦似有所感，呱呱呱地叫着，从窗外飞过。

　　“蒙蒙姑娘？是你呀！”王泊舟惊讶道。
　　“就是我啊，快起来，地上脏。”周芫芫拍拍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问对方。
　　“你先说，还是我先说？”周芫芫歪着头看王泊舟。

　　王泊舟觉得脸上发烫，今天真是丢脸丢到家了，自己刚才那又哭有喊的样子实在太丢人了。蒙蒙姑娘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没出息，看不起自己啊。他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走到桌子边，重新将油灯点亮。
　　“我在这里查案，蒙蒙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啊，我啊。”周芫芫眼珠子一转，总不能说自己是跟着他来的吧：“我路过这里，路过这里。”
　　“路过这里？”王泊舟不解。
　　“对啊，我是游魂野鬼嘛，就是到处飘，到处荡。”周芫芫随意瞎掰道：“咦，你查案，那查出什么了吗？”

　　王泊舟摇摇头，还没有头绪。
　　周芫芫看着这空荡荡却又收拾的井井有条的屋子： “这个郑巧姐真是个好妻子啊。”
　　“是啊，虽然家徒四壁，但是一切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听村里人说，她家的地都是她打理的。”王泊舟感叹道，作为一个男子，他连桶水都提不起，更别说收拾十来亩地了，郑巧姐真的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这么坚强的一个女人，会因为一点种子钱自杀吗？难道种地不必那点钱更难吗？”

　　周芫芫认真端详了这间不大的屋子，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径直走到炕边。“你不觉得这里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吗？”
　　王泊舟听到周芫芫的话后，也来到炕边，一脸迷茫地看着周芫芫。
　　“你认真看炕啊，看我做什么。”周芫芫被王泊舟看得脸色发烫，嗔怪道。

　　“好像，是有点乱。”王泊舟像是找不到正确答案的学生，只好顺着先生的话回答。
　　果然是个不明庶物的大少爷，周芫芫只在心底默默吐槽，怕打击王泊舟的自尊心：“你看，这是一件夹袄。”
　　王泊舟觉得自己被鄙视了，为了挽回点自尊，他梗着脖子道：“我当然认得，这是一件夹袄。”

　　周芫芫摇摇头笑道：“夹袄，其实是一里一外两层衣服。富人们家里有钱，春夏秋冬都穿不同的衣服。但是穷苦人家，衣服不多，像这件夹袄，是天气冷的时候穿的，等到天气热了，他们就把这里面的一层棉袄拆下来，只穿外面这一层衣服。”
　　王泊舟听得瞠目结舌，他从周芫芫手里拿过夹袄，细细看着：“没想到他们的生活这么难。不过这跟案子并没有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就是看到这个，让我觉得郑巧姐不是自杀的，也让我知道你这几日不是胡乱按着自己的感觉乱行事，不是一个不靠谱的官，勉强算是一个有坚持但是却有点笨的官。”周芫芫抢过夹袄，别别扭扭地夸奖道。
　　“嘿嘿，蒙蒙姑娘，你说的没错，其实我确实有点笨。”王泊舟觉得自己要迷失在美人的笑眼里。

　　“你看，这几件有的拆了，有的还没拆，而这件明显拆了一半了，你说如果准备自杀的人会去准备夏天要穿的衣服吗？她都准备去死了，还去做这些事情做什么呢。要不然，按村里人对她的评价来看，她肯定也会把这些都做完了再去死，没道理像这样做一半，然后跑去自杀吧。”周芫芫又从床上拿了一个拆下来的袄子给王泊舟看。

　　“嗯，你说的有道理，这倒像是她在忙着拆袄子的时候，突然被人打断了。至于这些没有拆完的袄子，说明她被打断后，就被害了，所以再也没有机会将被打断的事做完了。”
　　“聪明。”周芫芫忍不住打了个响指，惹得王泊舟奇怪地看着她。

　　“啊，这是我哥教我的，我一高兴，就忍不住了。我是为你高兴。”周芫芫慌忙把手藏到背后。演戏就要演全套，自己都特意拿了蒙蒙的衣服来穿，要是因为一个响指，惹得王泊舟怀疑，那就糟糕了。
　　“谢谢你，蒙蒙姑娘。你的发现让我更坚定了郑巧姐不是自杀的。”王泊舟激动地抓着周芫芫的肩膀，然后慌忙放下：“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没，没事。”周芫芫觉得自己真没用，刚才被王泊舟抓住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后跟翻把他掀倒，反而莫名其妙的心跳加快，脸上发烫。她转身背对着着王泊舟，鼓着嘴巴呼了口气，然后用手做扇子，飞快地给自己扇着风。

　　“不过。”王泊舟的声音又低落了下去。
　　“不过什么？”周芫芫回过身，关切地问道。
　　“不过这只是一个推测，里正他们肯定是不会认的，我还是要找出让他无话可说的证据来才行。”
　　“没事，我们再看看，雁过留痕，凶手一定会留下他害人的痕迹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