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盛世》羊羊的多肉

1、001 边境之旅

　　边境小镇
　　瓢泼大雨笼罩着这条无人问津的小巷，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偶有随风雨飘零的枯叶，发出咧咧刺耳之声后，又坠入泥泞之中。
　　这一切，都为这边境小镇的贫民窟，多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也为这一场单方面的施暴，悄悄地画上句号。
　　豆大般的雨滴打在黑伞上，发出阵阵击鼓般的雷鸣。
　　“请问，你知道边境之森怎么走吗？”
　　身着棕色布衣斗篷的女子，半遮面垂眸凝视，几缕发丝软趴趴地贴在脸侧 ：
　　时间倒退两分钟，那场景，仍是历历在目——
　　随着施暴者们的推推搡搡，破碎的啤酒瓶子，不屑的的嗤笑声，在雨夜中格外清晰：
　　“贱民就是贱民，骨子里都下贱得很！”
　　“在这儿禁区，你个瞎子，还想跟我们抢饭吃啊？”
　　“怪物！这头白毛，真是丑极了，像沾满鸟屎的扫帚，害小爷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回忆结束，目光回到这个人身上，一手握住剑柄，一手举着黑伞，颇有耐性地重复了一遍：
　　“请问，你知道边境之森怎么走吗？”
　　她并非是大善人：
　　只是觉得，帝国的法律还不够完善，没有普及到禁区，以至于这样的事情不断发生，是包括她洛拂晓在内的所有诛溟师之责。
　　心里这样想着:左手从剑柄处移开，掏出一袋子金币，举在他面前。
　　那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抖了下耳尖，听到金币碰撞的声音后，胳膊把腿环的更紧实了。
　　失明少年，微微仰面，极为罕见的银发上，沾满泥土颗粒以及玻璃碴子。
　　顺着打结的头发，乱糟糟地糊在脖颈，留下深浅不一血痕，眼部绑着一条发黄的破旧布条。
　　干裂而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洛拂晓这才意识到:这个失明的少年，可能无法准确地感知到钱袋的具体位置，是自己做的不恰当。
　　于是，她靠近了几步，打算将袋子放在少年的怀中，令人猝不及防的是：
　　少年猛地一挥手，打落了自己手中的袋子，金币哗啦啦地掉在了地上，绝大部分掉进了井盖里。
　　寒风宛若破空而来的利箭，不断撕裂着枯叶。
　　这又是贵族的新游戏吗？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舌尖紧抵着牙关，抿唇不语，感受到了雨水的咸以及血的铁锈味，按耐住心中的想法。
　　女子迟疑几秒钟，斟酌了一番，倾斜伞弯下腰，注视这位失明的少年，以平淡无奇的口吻：
　　“我直说，若你能领我抵达边境之森，那些金币将作为你的酬劳。”
　　“你能在这里生存下来，我相信你认路的本领很强。”
　　最后以十分笃定的语气结尾。
　　她所言确实是有凭有据，依照帝国的历史。
　　公元535年6月，王朝覆灭，帝国成立，为了防止专制再次出现，初代王等众人，将整个帝国分为一都四区。
　　分别为：
　　天都翎华、东部云合、南部绯沐、西部鹰涧、北部梧邱。
　　由人类中最强大的四位诛溟师，各自庇护一方，互不涉政。
　　而这四位诛溟师也被称为“代表人”。
　　比方说“财富·代表人”，就是--掌管并庇护享有“财富之城”美称的绯沐区之主。
　　而这“禁区”本名为边境小镇，位于鹰涧区和绯沐区的交界处。
　　力量、财富与当地居住的旧民，三者形成了一个关系紧张的三角地带。
　　这个边境小镇，不属于任何一位代表人的管辖范围内，不被掌管不受庇护。
　　就导致了----
　　边境小镇，名义上是帝国的一部分；
　　实则，全然不遵守帝国的规章制度，也就是无视《魂爻宝典》，自定规矩。
　　至于，“禁区”这名头的由来，
　　不过是因为：
　　这片小小的土地之下，埋藏着千万亡魂。
　　钟离王朝覆灭，斩杀暴君血脉，尸首堆积成塔；
　　第一次诛杀溟泽兽的战斗中，血海哭喊声笼罩这儿百余年；
　　或许，这儿的风水确实不好，哪怕到了现在，也有不少令人毛骨悚然的传言：
　　比方说：
　　家财万贯的商人进入边境小镇后离奇消失：
　　名声大噪的判官被活生生削成了人棍，吊着口气，丢到最高审判机构——无尽楼的门前；
　　高高在上的皇室，从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的小镇出来后，一夜之间，白发苍苍，变成了一个整天神神叨叨的疯子；
　　当然，少不了数十名前来探寻真相的中阶诛溟师，魂爻破碎死亡。
　　魂爻是诛溟师力量的源泉。
　　碾碎诛溟师的魂爻，毫不亚于碾碎一个人的心脏。
　　顺嘴一提，自第一次弑兽大战结束后，诛溟师的数量日益减少，千余人中，才可能觉醒一位低阶诛溟师。
　　而诛溟师等级只有三个：低阶、中阶、高阶。
　　大多数成为诛溟师的人，穷极一生不过是一低阶的等级。
　　即便如此，也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的历练，成为诛溟师。
　　诛溟师，诛溟师，以千年前诛杀吞噬人类的溟泽兽为己任，以此命名，延续百年。
　　千年前的那场弑兽大战，或是更早以前，正是因为有了身为诛溟师的初代王以及他的诛溟师同伴们，带领千万名诛溟师，推翻了暴君钟离氏的统治，击杀了食人吞心的溟泽兽，建立了崭新的帝国，迎来了久违的和平。
　　“诛溟师”，这三个字，就现在而言，仍是帝国最高的荣耀。
　　好吧，该回归正题了，一个失明的少年，能在禁区的贫民窟中生存下来，必定是有自己的能力的，因而，值得认可以及尊重。
　　半响，失明少年垂下头，还能动的右手，再次环住了自己，以指腹用力按压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污血与黄浓被挤出，感受到痛处的他才吭声：
　　“你有更好的选择…”
　　“为什么...”
　　说到一半时，他突然用手捂住嘴巴，那泛白的指尖，与不断涌出地刺目的鲜红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是我…”
　　他的声音很是干涩低沉，断断续续且发音不准，仿佛许久没与人说话一般。
　　当少年问出这话时，洛拂晓有认真地考量:
　　的确，她或许会遇见更好的领路人。
　　不过首先，她要尽快通过边境小镇，达到边境之森，少年人有这个能力；
　　其次，此次任务，她隐藏身份，独自来到这里，就是不希望泄露任何自己的信息，少年人的目不能视符合她的希望。
　　最后，她必须承认，自己的私心，不过，她属实看不惯，也做不到对一个求“生”的人无动于衷。
　　“你值得。”这是她给他的回答，亦是两个人故事的开始。
　　这三个字后，少年听清了，少年人也清楚地知道：
　　禁区——是帝国最见不得光的地方。
　　贫民窟——无非是穷途末路之人的中转站。
　　自己不被信任是理所当然。
　　但，她的这句“你值得”,
　　于他而言，是驱散黑暗的烛苗，多年以后，亦成为他最大的救赎。
　　雨珠宛若裹了毒液的子弹，迫使枯叶于水洼中起伏不定，也打在了少年人的伤口上。
　　失明少年终于站直溜了，抬起沾满泥泞的手指，比划了几下，虚弱的声音却无比肯定的说着：
　　“我，我会如约带你抵达边境之森…”
　　而后一句的“不让你失望”，则被吞进了肚子里，硬生生改成了：
　　“至于酬劳，我不需要那么多金币，管饱就行。”
　　银色的发丝软趴趴地垂落在他的肩头，干裂的嘴唇紧紧合死，脸上大大小小的淤青，着时令人心生怜悯。
　　那双白色布条下的双眸，定是怀有期待的。
　　生于此，活于此，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终究是命不由己罢了……
　　洛拂晓是这样猜想的。
　　雨夜中，她举伞的手，□□了一下，僵硬地左手，也有了去向，轻轻扶住了他摇摇晃晃的身子。
　　同时，这雨也打在了洛拂晓身上，背部的斗篷很快也被淋湿了一片。
　　同一时刻，在禁区较为繁华地域南部。
　　黑压压的乌云笼罩着这里，突如其来的一道闪电划破长空，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声，这只是一个前奏曲。
　　随之接踵而来的便是豆大般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桂树枝叶上，石板地面上，以及酒馆玻璃窗上，形成错综复杂的水纹，模糊了视野。
　　长街尽头，酒馆门前，时不时地传来女人嘟嘟囔囔的声音。
　　摇曳不定的灰白色灯光下：有着趁着酩汀大醉，淋雨装疯的流浪汉；有着拎着瞎眼的狗，残R施虐的小贵族；有着挑着百斤担子，雨中独行的老奴工。
　　满是泥泞的黑石子路，通向了一个在雨中，却格外喧嚣热闹的场所。
　　那是一个高耸入云的灰白色高塔建筑，共有六层，每层有六个角，每个角由形态各异的金猫组成。
　　在高塔的第六层中央，挂着一面黑白色旗帜，旗帜中心处绘制了一张猫面，亮金线钩织而成，在猫面的额头间，有一个红晶石般的三角形。
　　再说这来来往往的客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华服加身，非富即贵，以及戴着怪诞至极的动物面具。
　　“这么大手大脚，一定会引来各方面的探查。”一道带着埋怨的尖锐女声响起。
　　“你急个什么，哈哈哈!那东西现在也没用了，如今丢了，正好找个替死鬼。”说话的这人爽朗一笑，和前面的女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要是被无尽楼中“元”字名下的疯狗，一口咬住了，可不好脱身。”那是道怯生生的少年音。
　　“噢！我的天，你们应该相信我，诛溟师是少数的，低阶诛溟师来了也是送死，中阶诛溟师的话，也不会来追查这东西，他们忙得很。”
　　“我们应该清楚，我们的目的是什么。”说这话的人，声音十分阴柔，甚至带着几分凉凉的寒意。
　　一时间，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帝国也是有魂爻天赋极强，却顶着低阶诛溟师之称的人。”
　　“不过，我很喜欢，送佛送到西，把那物也放在拍卖会上好了。”
　　这最后说话的人，声音很是低沉带着些许的温柔，却让人不禁的产生依赖感。
　　他最后还轻笑了一声，道了一句：“散了吧。”便起身离去。
　　灯亮的一刹那，一张长方形的银色玻璃桌，摆放着一束紫罗兰花，五个木椅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真慢。”
　　“好戏的准备时间，总是长一点，要有耐心。”
　　“话说，你怎么以这模样示人？”
　　“与你何关。”
　　“好吧，真是令人伤心……”
　　伴随着那大笑声的结束，两人便消失在了雨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