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海底的污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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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足球击倒、被尼古丁击倒、被□□击倒都是一样的。像被生活击倒，我虚度光阴，毫无希望，毫无止境。痛苦、快乐，新生、死亡：三两个人——空无一人。
房间里除了我和床，还剩下什么？
please cut off the grass
这里有墙角的假向日葵和坍塌破烂的墙垣；满地的火柴棍，共用针管、毒品、死婴碎片，天鹅斯旺试图咬上Simon大张的嘴。我面对着玻璃滤过的红色阳光，背对着Simon铂金的绒发、起伏的胸骨。那是什么感觉，当青春期余下的荷尔蒙仍然牢牢指向玩过你的兄弟？即便我们都心知肚明，当初不过是寻求新的刺激：和拿起叶子一样。它们都是我们人生道路上的盲目模仿，是画饼充饥和望梅止渴式的满足。
就像我现在这样：借着脑子里兄弟的幻觉给自己来一发。起不起？脸埋进枕头，背对着满墙的火车和曾出现的幻觉——已逝的和活着的——自己服务自己。我是真的在做自己吗？还是我幻觉里的Simon在做？还是这一切都是我臆想的虚假梦境？婴儿旋转过来的头和HIV知识竞赛哪一个是真的？我是切实存在还是虚假空白？
这里是贪欲的故里，罪恶的家乡；而戒毒则是门口断裂的木板，地上的泥土，鸦片栓剂——以及随之被冲走的蚊蝇：另一个自己。无论我走到哪里，哪怕是去伦敦工作，我也将永远待在那个贫民窟；为我彻底的失败而高兴，与自称是天才的乌合之众厮混，爱着其中的一个混蛋。但他们充其量不过是拥有梦想的乞丐、理想主义的流民，正像生活不过是腐臭的蛋糕、白色的晶体粉末和无尽的尸骨坟墓。我们都对欲望明弃暗取，把苦难当幸福，把安魂曲当颂歌。因为他成为了我记忆的一部分，我便随他成为了被放逐的公民：神救不了我，十字架上的耶稣救不了我。
Spud在用脚镣叩门，Tommy倚在火车上，Francis在我身边；他们来了又走，唯独Simon长久地坐着，看我在罪和死的幻觉中乞求5-HTP与内啡肽、一个漫长的虚假快乐。
幻觉过后，死亡的喧闹声再次响起。
丧钟和石鸻鸟合奏出哀乐，犹大的吻充斥着苦杏仁的味道：我的一切不过是错误和背离。我想起石缝中发光的雪白栓剂，黑色墨镜上的柔软金发；那是我从粘稠的水下捞起来的毒品，我分享同一支烟的heroin——
他是一个过渡、他是一个沉沦。
眼角的痣和颈侧的痣在我咬上他时重合起来。他猛地推开我，揉着脖子又补了一拳。我瘫回小床，想着的却不是借此打起来，而是该怎么从他那骗来一炮。在这样的时候，当幻觉和它带来的多巴胺一起消退时，死亡的粘腻足以把我淹没。我需要它，到底是来自前面还是来自后面已经不重要了，至少要让戒断过程没那么难过。我需要它。
似乎在我们之间什么样的亲密行为都不为过——共享饮料、吸同一支烟、亲吻，以及它。Soud和Simon和我之间——
welcome to mother superior\'s
这里婴儿发出啼哭、这里Spud吻上Simon，这里我们抛弃一种快乐，选择另一种。
隔壁的我独自一人跪伏在毒品之下。
他们两个又何尝不是呢？
同这一切相比，偎依、拥抱乃至更进一步的恋爱，都只不过是生活苦海中有点甜味的几滴。他们和我的命运乃至整个世界的命运毫无关联。那些吻只是无意识的行为，是碰巧投出的石子在水面上激起的涟漪，是未知的声音发出的回响，是大杂烩的原料之一，是生活的短暂插曲。我想哭，为那么多无意义的不值得一提的记忆碎片——为树荫下的枪，为酒馆的斗殴，为婴儿床，为一身正装。我爱这一切，因为我没有别可以去爱，因为我的生活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无论渺小到一条领带，还是大到无垠的冷漠星空，爱什么都是一样的——如果生命要求我们不得不给予爱——爱他和爱别人，有什么不同？我们到底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底层劳动力、人造机器、实验数据之一。
山峦、啤酒、新鲜空气……Tommy……我们确实是被混蛋殖民和统治着的混蛋、最底层之下地基踩着的文明。去爬山改变不了什么，喝酒改变不了什么，呼吸新鲜空气也改变不了什么。我们从来不是拿尺子的那个，我们只是尘土、臣服、沉沦……Tommy的百佳射门录像带里是什么？
——被我偷换的录像，被我哄骗来的Simon。
Simon，又是Simon。那个在人群对面搂着女友的Simon，还有站在人群尽头的我，空荡荡厅里的Spud和Tommy。香烟，啤酒，单边耳环；一个个离开的人，舞厅；挣扎，孑然一身，交换着药片的吻；高跟鞋、红外套、出租车——
一样是牵手，一样是吻，一样是幸福。
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
我不知足地看着他站在我面前，咬着领带的一角，穿上白衬衫，对各路女孩评头论足，目光扫描过他的衣着、在外的皮肤，以及衣物掩盖下的血肉之躯、我的情绪之源。我能感觉到他从我的直肠里往出流——他光着，就那样留在我身体里、我脑子正中央——可即便这时我也会感到难过。因为他只是短暂的属于我，因为他甚至从未属于我，因为我只是他众多关系中无关紧要的一个，即使他的目光曾在我身上停留过一刻，即使他喘息着呼喊我的名字，即使我们共用过针管交换过□□，我却仍然贪婪而无止境地感到难过。
直到妈妈端着一盘食物叫醒我。
当梦境比现实更真实，人该怎样区分梦和人生？找到一份好工作、戒毒、和爱的人过一辈子、定期锻炼、快乐、融入社会，究竟人生属于我的梦境，还是梦即我的人生？那么梦里的梦会成为梦还是现实？在大脑创造的幻觉和虚假世界中，我比真正的我幸福得多。爱是纯粹的病理学，还是进化留下的优质基因？水一直在流动，从旧的出口坠向新的入口，从幻想掉入房间，从房间落进梦境。
为了二十七号的存在，二十六不断坠落、坠落、坠落，像我沉溺于脑营造的虚假美好当中，我的心——或者脑子，随便什么，我的灵魂、我思想的载体、电信号传递之处——缩成了核桃大小、硬币大小，直到脆弱的支架断裂，我的全部坍塌下来，下坠、下坠，不可逆的衰减，直到灵魂成为一个黑洞，把我自己吸进去、把我的世界吸进去……世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坍缩的呢……拿起大麻？和兄弟打到床上？拥有女友？还是从进戒毒所、选择工作开始的？难道说像我们这样生就在污水沟里的人本应堕落，不配拥有生活？对于像我这样活着却不懂得如何生活的人来说，除了将放弃作为生活、将沉沦当成命运外，还能做些什么？
苟活？
死？
我不想死，我想活，我想选择生活。选择一份工作，选择朋友，选择我的未来——
……HIV在人海里传播，绕过Spud和Simon，缠上了被我拉进毒瘾里的Tommy。
到底是我害死了他，还是那只女友没能收下的小猫害死了他？清醒时我知道他的命运和名字一样，不过是人与动物之间的悲剧；但此时我确死死相信着，一切到底是因为我。他渴求的不过是希望，不过是安慰剂；在那个被遗忘了的猫身上，他向遥远、无穷的永恒一次次呼喊过求救过，乞求能使他在这个被抛弃了的个人世界中解脱——而我给了他什么呢？更深的痛苦、热带雨林里的疾病、聊胜于无却摧枯拉朽的heroin。无所谓什么“爽过天堂”，我向Tommy吹嘘过真正的heroin，此刻却跪倒在我私人的heroin身下。
说到底，死也不过是一种解脱。——选择拜访旧爱，选择未能兑现的承诺，选择重蹈覆辙，选择屈从，选择失望，选择见好就收，选择痛失所爱。
我们都是在阴沟里挣扎着渴求被留意的疯子，只不过我把他拖到了腐烂发臭的泥沼当中，踩着他越陷越深的尸体，往上攀登：我不也是一具带着余温的尸骨？
失落的人，失落的生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海底的污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