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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第三百一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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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还不回来,宝儿画起了画,写起了诗准备送他。宣纸上,左边画了一只大狼,右边跟了一只小狼。臭狼教她画的,他觉得这样教了宝儿自己也好受些。
我与夜子郎,生死过命,所有一切重蹈覆辙的争吵,厌恶,欢喜,救赎,一切我不愿意的,却又离不开的,属于他的味道,气味,声响,眼神,动作。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我,这样很好,可惜玉儿是我们之间永远无法填补的裂缝。看他细心教宝儿如何下笔,如何取色,我又生出离开的心思。这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是你的,除了我。
玉儿和我们有了矛盾,因为宝儿,我们也不敢再提这些,夜子郎从来没有怠惰过,我我也不愿意向他提问,如何解决和玉儿的矛盾呢?大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只知道盯着,崽子怎么办呢?万重山是太子爷德行,现在玉儿身边一个能开解他的人都没有了。
我不是为他感到孤独,我是难过,也遗憾,也庆幸,玉儿不算是十分感性的人,他已经有有足够的勇气来对抗一切,因为他的身边还有个十岁的女儿。十岁,我的玉儿,又长大了十岁。
一个人能有多少十岁呢?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变成一道坚韧的铠甲,很久很久,宝儿上了小学后,玉儿就不怎么在我面前哭了。我想起那一夜,我从玉儿处回到泽里,心里一直默念着,狼王,狼王大人,你一定不能厌恶他,他也是你的孩子。夜子郎,“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有些事情,世俗之所以不愿意接受,那是因为它的背后有着数不清的铁证如山。”
夜子郎说,岐儿你赌输了,这孩子还是像我多一些。你以为他不明白吗?你以为他不想离开万重山吗?他想,可惜他舍不得。他认识万重山太早,几乎这一辈子的心都放在他身上了,不管别人珍不珍惜,他狠不下心。
“那如果有一天玉儿离开他了呢?”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不知道夜子郎会回答什么,只见到他一时愣在桌角边,良久后才笑道:
“离开是好事,你知道一开始我便不赞成这桩事。好在宝儿也十岁了,玉儿也长进了许多。看玉儿自己怎么打算吧,咱们能做的也只有常去看看他,他愿意回家就回家,若不愿意,咱们就远远看一眼。”
“下雨了,臭狼,玉儿今晚还回家吗?不,我出去等他,你在家里看着她们…”
我道,匆匆拿下了墙边的伞。夜子郎伸手抓住了我,直道:
“岐儿,你看外头,没有下雨啊!”
“阿爷,阿爷?你的手机响啦,我看到啦,玉儿!”
玉儿?好熟悉的名字…
我愣了愣,只见夜子郎冲了出去,刹那间他有举着手机在我眼前了。
“狼爹?你在听吗?我们现在要回去了。你能走出来接我吗?”
我浑浑噩噩地,脑子里炸开似的想起来嘈杂的呼喊声,
“玉儿他怕黑,他怕的,你快走,快走开,他只要狐狸!”
“是啊,玉儿他怕黑,咱们去接他回家,好不好?就像他小的时候,闯进了狼堆里…”
我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像是每一寸皮肤都在烧灼着,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焦急,后来,我也不知道臭狼有没有出去接他,只知道真的下雨了。玉儿回家的时候裤脚上都是泥巴,还好,身上没淋到什么雨,可我总觉得,他像是被泼了一盆水那样瘦。
我躺在榻上,好像动弹不得了,抬起一只胳膊都让我觉得费劲。
“玉儿,你不喜欢,以后爹爹,不在你面前对溯儿好了…”
我道,极力地伸手,却抓不住他。玉儿摇了摇头,有些听不明白,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哭得十分厉害,闹腾着把万重山推到了门外,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了,两个女娃在外头不敢有声响。夜子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拿玉儿没办法。
“玉儿,不怕,爹爹和你说笑的,你哭吧,在家里,没人会欺负你的。”
我道,这回好像恢复了些气力。夜子郎好心来搀了我一把,玉儿还在哭着,这么大个人了,还在哭,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让他哭得直咳嗽起来,咳个不停,像小时候染了肺病那样,让人着急得撑着眼皮子熬了好几日。
“不哭了,爹爹在这,爹爹不是偏心啊!等你妹妹去了学堂,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就像现在的你一样,我和你狼爹会盼着你们回家…”
玉儿一直闷着自己,不哭了,只是不说话,有时候咳起来咳得直卷起身子。我知道,这么大的人了是不该哭得这么厉害,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闹得乡邻都知道了,可是我哄不好了,更不敢吼他,臭狼只好阖紧了窗,生怕玉儿再把哭声传出去。
“玉儿,你讨厌爹爹吧,只要你能高兴些,爹爹把命给你都行,好不好?”
玉儿低着头,五月剪过的头发又长了,他不愿意剃得太短,我只好伸手将他鬓边的碎发都别到了耳后。他还是低着头,只不过这回抓紧了我的手。臭狼见状也松了口气,坐到了身边,叹道:
“好孩子,我们都商量过了,你要是愿意就让你爹爹去住你那儿吧,狼爹就留在泽里照顾溯儿,宝儿多个人照顾,你也轻松些。”
话落,玉儿直愣愣地抬起头看他狼爹,须臾间,他便惊讶地问道:
“真的吗?”
“当然了,还能是编来哄你的?你别担心,咱们家的稻子都收了,收药材还是木薯,有棪子帮忙呢。”
我同臭狼都小心抚了抚他的脑袋,总算是哄好了。大三十岁的人,哄起来比哄奶娃娃还累,他个闷罐儿,听完臭狼的保证又不说话了,急得臭狼直问:
“玉儿,你回答狼爹,愿意就点头,不愿意就摇头!”
臭狼一催,他便下意识地点头了。我的确有些放不下溯儿,可是自从宝儿上学之后,我的确没怎么照顾到他,心里更愧疚些。夜子郎是一定得在泽里的,否则他去也行。不过,哪怕是他能去玉儿也不愿意,连公交车都不会坐,简直是个老麻烦。
“可是爹爹,你会生我的气吗?因为我,溯儿以后说不定不和你亲了…”
我也愣了,直笑道:
“你别生气,爹爹最多住个十天半个月你就烦了,溯儿是还小,等她上学了会认识更多人,她也会烦我的…而且”
话音未落,夜子郎直抢道:
“而且我也需要有个人在身边搭把手啊,人家棪子也成家了,你也不想狼爹孤苦伶仃的,是不是?”
“显着你了?”
我道,出手将他推到了一边。他也懒得争,直傻笑:
“反正啊,玉儿,你爹爹也特别需要人照顾,他伺候不了人的。”
玉儿直驳道:
“我又不是请我爹爹去伺候我,再说了,他把宝儿带到四岁,什么都会,您一定要圈养似的把他关起来…”
我忙得抓紧了玉儿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可是玉儿不听,松开我的手又开始低着头不痛快,闷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你们只顾着温饱,也没教过我该怎么做这个儿子,我不是觉得狼爹不好,我只是觉得…我爹爹是正常人,他能自己决定一切的,为什么…一定要狼爹同意,天气热吃块冰都得过问一句…”
“死孩子,你爹那身子碰着凉的能闹一宿,你是一点儿也不上心。”
臭狼气得猛拍了下床板,我见他们这般只觉疲惫,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先骂谁,索性闭目养神,谁知道臭狼开始不依不饶,怪声怪气地吩咐:
“你听着啊,那个空调吹久了会风湿的,你爹爹腿上有伤,你给他屋里放盆凉水就行,还有,那个鱼虾,他不爱吃,有时候吃了嘴里还长疮,对了对了,我晒了几斤艾草要给你们泡脚的,天晴了记得拿出来晾晾,还有,那些个白糖都不要用,咱们泽里开了个冰糖铺子,我已经买了三斤老冰糖,放着好几年…”
臭狼一唠叨起来玉儿真的没法儿待下去,直抱起头大声回答:
“好,行,我不上班儿了,把这些个拿本儿记下。”
我也受不了了,伸了伸脚把门勾开了,不一会儿万重山带着俩小的进来了,臭狼这才消停,把溯儿抱起来哄睡了。这一天我压根没抱到溯儿,饭都是夜子郎在喂。想到她能被抱在怀里的时间也就两三年,更舍不得了,忙接过手让夜子郎泡奶去。
玉儿有些失落,我也不知道脑袋怎么了,一抽抽就把溯儿放到了他怀里,转身就和宝儿看起了手机。万重山嘴贱,逗玉儿:
“多可爱啊轻舟,有个妹妹挺好的,我小的时候就希望有个兄弟姐妹,你还计较起来了。”
“谁计较了,你信不信,我明天一早就把她抱去扔河里,滚,有你说话的地界吗?”
我们都知道他开玩笑呢,溯儿见到我们都在笑也高兴得往她哥肩上扑,之前都不太会说哥哥,毕竟也不常见面,现在玉儿回来了,她竟然顺溜地唤了声:
“哥哥”
我们都期待玉儿会怎么回她,没想到玉儿不耐烦地回了句:
“干嘛,我不是你哥哥”
“玉儿,你别和她开玩笑,可记仇了。”我说,忙去把溯儿抱起来,可是溯儿不让抱,在小榻上蹦了两下又扑到玉儿肩上了。
“玉鹅”
玉儿没再把她推开了,将她抱起来掂了掂,玩笑了两句,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