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初明月未收》晚照姑娘

56、解释

　　宴席上，碧初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总算是能喘口气了，她在心中默默感慨。先是拉着沈西蓉一路小跑奔回前院，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一拨接着一拨的臣妇贵女来向她这位未来的王府女主人贺喜。方才应酬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低声抗议好几次了。眼下终于能寻得半刻清静，让她先把肚子填饱。
　　“初儿啊。”
　　伴着景平帝的轻声呼唤，碧初手中的快子在空中晃了晃，最终还是被放回了筷枕上，碧初挤出一丝笑容来回应景平帝的呼唤。
　　“朕刚才可听到一个有趣的故事。”
　　景平帝将沈长欢方才在花园中讲的故事，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
　　“你在西庭多年，可曾听说过这个故事”
　　碧初原本以为景平帝会问她和阿蓉刚才的行踪，谎话都编好了，没想到景平帝却向她求证起这故事的真假。
　　碧初明白，景平帝这样问，表明他对周文芷的话 仍有疑虑。能否暂时打消这份怀疑，她的答案至关重要。可是怎样的回答才算妥帖呢？回答确有其事，可周文芷一个养在宗族深闺中的女子不可能接触到西庭，更别说知晓西庭轶事了。若说此事是假也不妥，这不就等于说沈文芷方才完全是一派胡言，根本就是欺君之罪。
　　如何才能让这个故事圆满？
　　“回皇舅，胡泽和其邻国丘加确实都是西庭古国，不过早在百年前就已灭亡，也少有风流故事传世。您说的这个故事，初儿还真未曾听过。”
　　“初儿的意思，是这讲故事的人将朕给骗了？”
　　“那倒也不是，皇舅您有所不知。咱们大衡有些文人骚客，求不得功名，就爱编些自以为荡气回肠的故事，奢望以此留名。四个边境府本就是传奇多生之地，尤其西庭更甚。所以初儿猜想，应该是某位墨客，知道西庭有胡泽和丘加这两个古国，借作背景，好给自己的故事增添些许神秘色彩。”
　　今夜这宴会暗潮涌动，好在最终还是以安然无事结尾。
　　虽然半夜偷偷溜出宫是一件既麻烦又危险的事情，碧初还是得先同太后和景平帝一道回宫。如往常一般，服侍太后歇下后，回到自己屋中，假装洗漱一番，熄了灯。再趁人不注意，偷溜出来。
　　“还是沈西延命好，能住在宫外，不用来回折腾，浪费时间。”碧初躲在宫门口，再一次悄悄地攀上了出宫的碳车。
　　车夫在宫门被守卫盘问了两句，并未受到为难。碧初随着碳车一道出宫，在宫门外跳车离开。
　　“这还能看见宫门就敢露面，胆子够大的啊，我的王妃。”
　　沈西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碧初面前，未有丝毫遮掩。
　　“你知道我今夜定要出宫，干嘛不早告诉我侍卫都是你的人，让我白担心半天。”
　　碧初看他这般毫无顾忌，想必守宫门的侍卫都是自己人。早知如此，自己大大方方地出宫便是了，何必偷偷摸摸地盘在车底，白让他看了笑话。
　　沈西延有心哄碧初，亲手将她抱上了马车。
　　“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吗，谁知道你速度这么快，我还没来得及进宫，你就先出来了。好了好了，是我不好，夫君给你道歉了。”
　　大约过了二刻，马车停在了左相府门前。
　　晚宴过后，沈长欢已经是左相家的小姐，自然不能再继续住在浣衣街。但这左相府在暗中不知被多少人盯着，碧初已经开始为以后如何同长欢见面而发愁了。
　　经过左相的一番解释，碧初才明白，原来周文芷这个身份，原本就是沈景渊为长欢准备的退路。周文芷出生那年，左相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再加上他这些年总会找机会在同僚面前提一提这个女儿，所以周文芷这个身份，目前还是相对安全的。
　　碧初跟着左相府的小厮，七拐八拐地转了好几圈，才走到长欢的房间。
　　“今天晚上这出戏，我着实是没看明白。长欢能给我讲讲吗，你今天晚上唱的这是哪一出啊。”碧初抻出被长欢拽住的袖口，走到桌子旁坐下。
　　“姐姐你别生气啊，我也是被逼无奈的。”见碧初表现得分外冷漠，长欢顿时有些慌乱。“毅哥哥不肯让我参加选妃，也不许左相帮忙。周文芷这么好的身份，我却只能干看着。没有办法，就找了飞鸢公子帮忙，想办法出现在皇上面前，逼左相说出此事。”
　　对了，还有宁萧，要不是长欢主动提起，碧初差点把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祸害给忘了。碧初想来，宁萧和长欢应当只有在北关的一面之缘，宁萧为何愿意帮她这么大一个忙。
　　“飞鸢公子可真是个好人。那日我在市坊遭人为难，幸为他所救。他在得知了我的遭遇后，不顾自己安危，还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帮我。”
　　长欢不知碧初心中所想，独自感叹着宁萧的仗义。
　　“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怎么没发现他是个古道热肠的人。你和他说什么了？”
　　碧初见长欢神色有变，但既非恼怒亦不是恐惧，面色微红，似是羞涩？
　　“我骗他说，我怀了毅哥哥的孩子，可毅哥哥却不愿意娶我。飞鸢公子原本是要带我远走高飞，离开这伤心之地。是我自己不愿，又求他帮我，让我嫁给毅哥哥的。”
　　碧初顿时目瞪口呆。暗中感叹着北关出来的女子，行事还真是够豪迈，丝毫不拖拉，都是直接下猛药。
　　“即便你日后愿意了，远走高飞这事也不用想了。飞鸢公子其实是女儿身，名唤宁萧，是南域宁世府的四小姐。”
　　这下换长欢目瞪口呆了。
　　长欢是铁了心要嫁给沈西毅，事已至此，碧初明白再劝下去也没有意义。即便自己不肯帮忙，长欢也不会放弃，再让她这么乱闯下去，局面恐怕会更糟糕。
　　只是这件事，光有自己帮忙还不行。
　　这件事情的关键，说到底还是沈西毅。可眼下沈西毅躲着长欢，就连今晚出了这么大事，也不见他前来，摆明了是故意冷漠对待，以求长欢死心。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得先让沈西毅同意长欢参选。
　　碧初同长欢商量许久，终于有了计划。
　　“宁萧那边，我去通知他。这种事情，她经验多的很，到时候你只管配合就行，咱们刚才可说好了，这几日里你不许见四皇兄。”
　　市坊。
　　沈西毅看着不远处的长欢和宁萧，顿时内心醋海翻波。
　　一开始从沈西延口中得知此事，他只以为是长欢还未死心，故意用这种方法来刺激自己。他连着跟了几天，见这二人日日携手同游，举止亲密无间，令他不得不开始考虑长欢已经移情别恋的可能性。
　　知道自己给不了长欢幸福，长欢若遇到了良人，他也想过干脆就此放手。但他打听过了，这飞鸢公子根本就是个登徒子，身上背了一大堆风流债，他怎么能把长欢托付给这种人。
　　沈西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掉头，进宫。”
　　在市坊逛了一整日，见了许多新奇的小玩意，长欢原本是很高兴的，直到她午夜梦醒，发现自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屋子里。
　　“这是哪里？”
　　长欢喃喃自问，声音哑哑的，满是睡意。
　　“你最想嫁进来的勇王府，怎么不认得？”
　　“沈西毅！”
　　长欢顿时清醒了，这声音的主人她再熟悉不过。所以现在，是在沈西毅的房中？
　　“都敢连名带姓地叫我了，怎么不叫哥哥了呢，留着喊你那飞鸢公子吗？”
　　沈西毅声音中的怒意，长欢听得明明白白，差点笑出声露馅。
　　“我一个姑娘家，睡梦中平白无故的被你劫来府里算怎么回事。”
　　长欢方才还困得不行，眼下也并未完全清醒，睡眼惺忪，眼中雾蒙蒙的。沈西毅看了一眼，心就软了几分。
　　“你根本不肯见我，我能有什么办法。欢儿，你知不大知道，那飞鸢公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
　　“够了，飞鸢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得很，不用你来告诉我。我和他的事，也轮不到你来管。沈西毅，如你所愿，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听到长欢如此维护和信任飞鸢，沈西毅心中怒气更甚。
　　“是吗，没有关系？”他凑上前去，直勾勾地盯着长欢。
　　“那飞鸢公子知不知道，欢儿你肚子里，还怀着本王的孩子。”
　　白天他因长欢和飞鸢之事，入宫去找碧初帮忙。没想到见面就被碧初没头没脑地一阵怒骂，说他为了富贵，抛妻弃子。天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震惊，这么多年，他无数次克制着自己……
　　沈西毅看着眼前因为自己靠的过近，而惊慌失措，面色通红的姑娘，唇角终于牵起了一丝微笑。
　　只会虚张声势的小骗子。罢了，既然放不开，那就只能抓着她一起沉沦了。
　　将面前的人儿紧紧锢在怀中，凑到她耳边，耳鬓厮磨。
　　“欢儿这么想要孩子，那毅哥哥就给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