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而行遇见你》紫藤花下

3、有空教教我呗

　　“我三婶这次下了血本了，”樊心在前面小跑，后面一位肌肉结实，大花臂纹身男捧着一摞书在后面老神在在地迈着方步。嘴里叼着烟，但并不耽误他念叨。
　　樊心的妈妈林亦秋，小时候没好好念书，心中一直放不下的大学梦都寄托在樊心和她弟弟樊仁志身上。
　　从小学开始，为打通老师关系，大小节日没一个落下，老妈把所有班主任都打理的很到位，这位温老师听说不收任何形式的“礼物”。
　　“二哥你就不能闭会儿嘴，” 樊心撩起两条腿，已经进了教学楼，甩她堂哥两米，头也不回，“你那个步子倒腾的快点好吗，就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这片儿区的老大。”
　　站在高二年级五班教室的门口，樊心想着是不是要等着下了课再进去才比较自然。再一看表，才九点十五，还要等好一会儿。
　　初中就是县里一个有名的中学的“插班生”，此刻历史重演，慌乱的心情又一次袭来。哎，该来的总是要来。调整了以下气息，樊心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几个厚重的脚步声过后，樊心手一紧，门开了。
　　“来来，进来。”架着厚重眼镜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白胖白胖，肉乎乎的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我是你的班主任兼物理课老师，温希韶，叫我老温就行。”
　　整理了一下表情，樊心踏进了教室。
　　“温老师好。”樊心一发声，就听台下男生起哄声一片。
　　“我去这娃娃音，要命了。”
　　“甜！”
　　老温一看就是个好脾气，朝底下挥挥手，说：“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然后身子往教室中间一站，眼神示意讲台是她的了，“自我介绍一下吧。”
　　樊心不习惯在人多的地方表达自己，根本就是希望自己是个透明的人。看着腾出地方的讲台和底下黑压压一片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过去的。
　　“这白的跟个瓷盘子似的。”
　　“哪有你这样形容人的。”地下小声议论不断。
　　“学校不让带美瞳啊,妹妹。”
　　樊心攥紧手，在讲台下攥着手指，开口说：“大家好，我叫樊心，喜欢猫，喜欢音乐，很高兴能在这里和你们一起学习。”
　　底下本来还有几个人叽叽喳喳的，一听这娃娃音式自我介绍，又闹上了。
　　“好了，我介绍完了。”樊心的脑袋嗡嗡的，急忙收声，不过又感觉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啊，好好，樊心你来拿一下。”温老师在门口叫她。
　　第二次成为焦点，她快速移步到门口，看到他堂哥捧着一摞书。
　　“给，你怎么把我关门外边了。”樊仁东还算识相，没叼着烟。
　　樊心抱过书。
　　“看看人家这教养，”老温讲台一站，没打算接着讲课，“双手待人接物，多有礼貌，你们都好好学学。”
　　“老师，她一个手也拿不住。”
　　教室当场笑成一片。
　　樊心脸腾的一下红了，歪过头，看着后坐的刚刚发言的男生，正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往这边打量。
　　白T衬着深色皮肤、贴头皮的青茬，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着细长的眼睛，眼神里透着不羁。说不上多英俊帅气，但就是很酷。
　　赵耀？
　　发型怎么变了？
　　“怎么你们今天话这么多，”老温敲了敲黑板，“接着上课了。”
　　“哎，你好，我是蒋力宏，你是哪个学校转过来的啊？”刚一坐下，前排一个男生探着身子过来，低声问道。
　　“三中转过来的。”
　　小学分在奥数班，结果小升初考砸了跟樊心她爸大吵了一架，跑出去哭了半天才回家。家里到处托关系求人，才把人塞进当地不错的初中。初中三年一直在中游徘徊，结果初升高又挎了。这回还是宋叔费了好大的劲儿转进来的。
　　“缘分啊，大侄女。”赵耀靠着椅背，两条长腿斜伸着，声音带着懒散。
　　樊心瞪了他一眼。
　　“赵叔叔好，”樊心在一堆书里抽出语文教材，“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本来想打冷美人的牌，结果樊心翻开课本封面那一刻就垮了，转过头笑问：“叔叔第几页？”
　　“47页，”前面的蒋同学属顺风耳的，身子转了一百八十度，“哎，你俩是亲戚啊？”
　　“啊，我还是你爷爷呢，你叫一个。”
　　一个直球打的樊心一愣。
　　没想到这人怼人这么直接，确定不是校霸？
　　蒋力宏自讨个没趣，嘟嘟囔囔的转了过去。
　　“有空教教我，你怎么转的笔。”
　　樊心愣了一下，果然课堂上走神，手上的功夫让人瞧见了。
　　“要报酬的。” 樊心转着笔挑衅。
　　下课铃声一响，身后窜过来一个高瘦男生，转过身低头瞧见樊心，“嗨美女，我叫陈奕。”
　　“你好，樊心。”樊心给了一个标准甜笑。
　　“啊！”樊心眼瞅着这人在赵耀跟前调侃，“耀子，看在老同学的份上，要不咱俩换座儿吧。”
　　“走了，买早饭。”赵耀没理他，抓上外套起身走了。
　　“一起一起，你着什么急啊。美女待会儿见！哎耀子你等等我！”陈弈追了过去。
　　樊心也起身来到走廊，往窗外看。
　　“你怎么才出来。”崔妍靠到跟前，递过来一包干果。“来点儿吗？”
　　扒拉了一会儿，找到几颗杏仁，樊心哀叹：“我叔那边一直没弄到教材，拖到现在。”
　　崔妍和樊心小学同校，初中同班，两个人的妈妈也是同学。
　　她和樊心一样，瓜子儿大的脸上小巧的鼻子。不像樊心的大眼睛，一双丹凤眼，透着股机灵劲儿。
　　“你身边都是资源，不利用起来不是浪费吗？”
　　樊心正往外头打量，想起赵叔叔和蒋同学，摇摇头：“得了吧，敬谢不敏。”
　　“别看了，回头我带你转转，走，陪我打个电话去。”樊心被人拽着下了楼。
　　从楼后门出去，操场的口号一阵阵的传来，估计是高一的新生们在军训。两人沿着楼两侧的过道的绿植，绕道楼侧一个拐角。
　　这里被一排银杏围绕，再过几周就会是一地金黄。
　　崔妍指着楼侧对着的一栋建筑说：“目前对你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前面这个食堂和校医室。我去快速打个电话，别走远啊。”
　　樊心找个阴凉地儿，看着远处的列队，眼睛快速的扫过这些面孔。
　　樊心要去医药室认认门，刚抬脚就的听见崔妍提高了嗓门。
　　“就是正式通知你。”崔妍口气冷淡，“我的联系方式你也拉黑吧。”
　　紧跟着电话就挂了。
　　“解决了，”崔妍帅气的一甩头，手机揣兜儿里：“走，回教室。”
　　樊心没谈过恋爱，但看过猪走路：“这么折腾你图个什么，我看着都累，好好谈一场恋爱不香吗？”
　　“他居然敢背着我说我坏话，传到我这，那我就不奉陪了。”崔妍小公举一枚，半点气都不会受，拉黑干净利落不带泥。
　　“佩服，我希望能有你这魄力。”
　　“还魄力，”崔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送到嘴边的葡萄干都忘了吃，“你还是拿出点魄力，先跟宋岚掰扯清楚吧，别跟初中似的，全校传你俩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
　　樊心不服：“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他是我哥。”
　　“那也得别人信啊，又是辅导又是陪练，除了你，全世界都觉得你们两个是一对儿。”
　　“他现在都不怎么理我。” 樊心郁闷，“电话拉黑，微信删除，搞得我也很委屈好吗。”
　　宋岚高樊心一届，在一中读高三。
　　小时候两家住得近，俩人一起玩到初中，宋岚还尝试过教樊心打篮球登山跑步都无疾而终。结果刚上高一的时候，两家一起吃了顿饭，据说宋家叔叔阿姨还对她很满意，自己就莫名其妙的被默认未来儿媳妇儿了。
　　就因为这个，被动地把他得罪，上了他的黑名单。
　　崔妍往周围看了看，压着声跟她说：“你不知道吗，当初他毕业，全校都传你被这棵校草甩了，现在你转学过来，又传你立誓要把他追回来。”
　　“啧，”樊心眼皮一翻，“传的什么跟什么啊，有鼻子有眼的，我差点都信了。”
　　“你信不信不重要，”崔.预言家.妍嘴皮子一搭，“你就看着吧，从你踏入这个学校开始，一中最传奇狗血剧即将上演。”
　　第二堂课是化学，女老师一口南方口音，樊心集中全部注意力，居然没听懂。看着前面一点的同学低头奋笔疾书，看来一年的磨合下来，口音已经自带本地化滤镜。
　　樊心着急，手里的笔转出了花儿。
　　前后座掂量了一番，转过头。
　　后面这位靠着椅背，寸头配T，把他的脖子线条显得修长。
　　樊心这才发现，赵耀耳朵一侧贴着头皮剃出的青皮上，有一道疤，从太阳穴后面向下一个弧度，划到耳后。
　　“你瞅啥？”赵耀偏过头，看了一眼她的手。
　　樊心想着校霸厉害，开口问：“她说的什么啊？”
　　“怎么称呼长辈？”赵耀坐直，眼神散漫。
　　樊心毫不犹豫改口：“叔叔，请指点一下晚辈吧。”
　　赵耀慢慢悠悠地拿了一支笔，又从桌斗里反了半天，找出来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几个圆几条线，阴影反差一一标注后，甩在樊心面前。
　　樊心看了一会儿居然还看明白了。
　　“反应方程式居然还有这样一种解法。”樊心也在桌斗里一通翻，一个巨大的笔袋放在了赵耀的桌子上，搭配上猫眼，双手合十，“差生文具多，各种款式各种颜色叔您随便挑哈。化学课就拜托了！”
　　赵耀看她一眼，拿过笔袋掂了掂，又打开在里头拿出几根彩色水笔，嘴皮动了动：“这就算教我转笔的学费了。”
　　铃声一响，教室里就热闹起来了。
　　“饭心，到我办公室来一哈把昨业取了发哈去。”
　　樊心闭眼揉着太阳穴，老师点名要她做课代表！老妈连这个都安排了？！
　　“今天的昨业是课后联系题一到十五题，你下去补资一哈，让他们明涕放学以前交一哈。”樊心从办公室出来，还在冥想这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对面几个女生突然捂嘴偷笑朝她这边走过来。
　　樊心下意识摸脸，没沾上东西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她有些意外。
　　“樊心，你来了。”
　　来人高出樊心一头，英气十足，校服都穿出了西装的样子，脸上笑容很传统很规范。
　　“宋岚。”樊心想人是真不经念叨，伸手向这位曹操示好，“好巧啊，我在高二五班，今天入学第一天。”
　　宋岚没回应，只握住她的手，不轻不重。
　　“很高兴你来，真心的。”
　　“嗯，谢谢。”樊心说，“那我回教室了？”
　　“你等等，”宋岚想了想，“哪天有空一起吃饭吧。”
　　樊心在心里叹了口气，很想说我不想，但又觉得这个人虽然别扭，但这么久的关系，不好打掉他递过来的橄榄枝，于是点了点头。
　　“好，”宋岚看似松了一口气，“回去吧。”
　　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樊心捏了捏手。
　　“想什么呢，撞墙了。”崔妍从拐角楼梯处走过来。
　　“刚走廊里看见宋岚了，说要约饭。”樊心说。
　　“怎么，旧情复燃了？”崔妍搭上了自己的肩，一脸要搞事情的表情。
　　他们几个都认识，还有就她那点所谓的“情史”，崔妍用一根手指数就够。
　　“去你的，你跟你那位燃了，我俩也不会燃的。”樊心拍掉她的手。
　　“是啊，”崔妍看着一脸假正经，微微点头，“你们实在是太别扭了，那么熟，反倒成了陌路。”
　　“你才是我的末路，末日的末。” 樊心拧了她一把，俩人说笑着回教室了。
　　“你说话算不算数？”
　　“啊？”午休吃完饭刚坐下来，樊心的椅子就被踢了一脚。
　　“说好教我转笔了不是吗。”赵耀懒洋洋的声音，樊心听着很舒服。
　　樊心手指灵活，上课一走神左手就不由自主的转笔玩，还玩出了花样，看着很有点炫酷。
　　樊心转身不方便，干脆把椅子转过来：“就这样，捏住笔的三分之一，再把笔绕着拇指这样一转，哈哈不是，你这手怎么这么笨。”试了几次赵耀的笔都转不明白，樊心上手要教。
　　赵耀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关节处到处都有大小的伤疤。
　　摸着手，樊心想着什么样的运动会留下这样的疤痕，蒋力宏也把手递过来了，语气欠抽似的阴阳怪调：“哎心心，你也教教我呗。”
　　樊心立刻收回了手坐直了，清了清嗓子：“别叫我心心，还有，我学费贵着呢。”
　　她看向赵耀，他正看着自己，没什么表情。
　　把椅子调整过来，才感觉到手心出了细汗。
　　崔妍挨着赵耀坐下来：“宝贝儿，中午吃多了，我们出去溜达一圈再回来吧。”
　　食堂吃饭要分波去，跟赶场子似的，吃完还要给人腾地儿。
　　“恩，走吧。”
　　“一起吧。”崔妍叫了赵耀。
　　“不去了，我去和他们打会儿篮球。”赵耀起身，盯了蒋力宏一会儿，拎着他的外套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