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volved》陆璃琛

18、请你吃雪糕吧？

　　最近的狄乐北又变成了小气的狄乐北。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里溅进了火星子，特别爱生气，特别爱较劲，特别爱钻牛角尖。当然，她的这些小性子小毛病并不显现出来，她只是对自己生气，对自己较劲，对自己钻牛角尖。

　　比如这场戏，大家都觉得演的很好了，乐北觉得还不够。情绪不到位，小表情太僵了，手势也多。导演说演的好，她带着笑说谢谢，但能不能再来一条。她觉得原本的她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但是越演越急，反倒是没有第一条过得好。

　　乐北下了戏，心情复杂。觉得这一天过得真快呀，几场戏刷刷就演完了，明天又是和管蔚煜的对手戏了。同时她又觉得这一天过得真慢呀，那几场戏为什么越演越发挥不了她的长处，只有时间在匆匆地走，却没有一点精进？那明天该怎么演，她可更不能在管蔚煜面前掉了链子。她翻开了剧本，开始在镜子前走戏。

　　“这些事，你为什么要跟我说？”乐北说完，心里“咚咚咚”敲起了鼓，紧张地像是第一次试镜面试。

　　管蔚煜看着她，眼睛清澈，目光柔和。他那样地看着她，她觉得自己的心有点痒。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不想让你吃醋，不想你因为不相干的人伤心。”管蔚煜说着，凑过身去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头，也像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心头。

　　一抹红色瞬间晕上了她的脸，她既害羞又高兴，于是她小声回应道：“我也喜欢你。”

　　管蔚煜没有反应，他的笑僵在了脸上。

　　“我也喜欢你～”乐北又重复了一遍，但是管蔚煜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我说我！”乐北铆足了劲，准备好好再说一次时，管蔚煜却起身走掉了。

　　“铃铃铃～”闹钟从未像今天这样准时响起过。乐北睁眼，一巴掌拍飞了闹钟。果然，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梦里什么都会有，现实里什么都没有。

　　乐北整理了床铺，抱了团衣服去浴室洗澡。昨晚分析剧本太晚，她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完全没印象。

　　她在淋浴头下冲着水，顺着梦境回想起了那天。

　　“这些事，你为什么要跟我说？”

　　管蔚煜看着她，挠了挠头。“我怕这件事会影响我俩以后对戏啊。她这杀青了，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个破局让我们收拾。这不是存心让我们尴尬么。。。所以啊，我的意思是，以后咱们该怎么拍还是怎么拍，你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

　　乐北听了，虽然有些失落，但她还是故作不在意地说：“我就知道是这样。哈哈哈，老头你想多了，我是专业的演员，怎么会因为这种事影响到。”她一面尬笑着，一面去拧饮料瓶盖。然而这种时候就是这么不巧，小铭童鞋的盖子像上了死胶，怎么都拧不开。要是平时，有眼力见的管蔚煜肯定一把接过去了给她拧开，可是这次没有。他走到饮料柜前又买了几瓶小铭童鞋然后就走了，留下乐北在原地跟瓶盖较劲。

　　乐北越想越觉得气闷，她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又觉得自己小气。她那时候估计觉得难为情，还生气管蔚煜没给她拧瓶盖，现在又生气她居然因为一个瓶盖生气！她想着想着，又觉得水流小了点，踮着脚去调淋浴头。这不调不要紧，一调居然一不小心把淋浴头给拍掉了。。。

　　果然，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人倒霉起来的时候喝水都塞牙！

　　到了片场的乐北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一角盯着念佛机发呆的管蔚煜。要是平时她一定悄悄溜过去跟他闹一番，可是这次她没有。她暗暗深吸一口气，然后“极其自然”地走到导演身边准备跟他聊聊她对接下来这场戏的想法。结果她走到一半发现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在看着她偷笑，她自上而下细细把自己打量一番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走的顺拐，这就是传说中的真实尴尬惨剧么。。。

　　这场戏是讲小珀和Winter闹了小矛盾，正在生气的时候小珀一不小心崴了脚，然后Winter给她抱到长椅上，给她揉脚，小情侣的小矛盾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这场戏需要注意的点就是那个崴脚的契机，要如何似真非假地摔倒，对演员和拍摄角度都是一个小挑战。

　　“我该朝哪个方位摔倒？这样嘛？”乐北说着就准备上演一个平地摔，还好被突然出现的管蔚煜紧紧拽住。

　　“保留些体力，等会不知道要过多少条呢。”管蔚煜说着，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不是，你别平地摔，这样太假了。你就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看见那边那个椅子脚了吗？你们等会吵架，然后你急匆匆要走开，一不小心就被那个椅子脚绊倒了，摔的时候侧一下，这样不疼。然后等会给你拍个脚的特效，你就稍微偏一下脚，就有歪着的效果了。”

　　导演说着详细，乐北也听得详细。走戏的时候她拉着摄影师不断变化着角度侧脚，看在哪个方位最适合“假摔崴脚”。管蔚煜坐在长椅上不吭声，继续拿着念佛机发呆。不知道他是看着念佛机发呆，还是对焦在念佛机后的狄乐北发呆。

　　走了几次戏后，乐北挥挥手跟导演说可以开拍了。

　　“你不喜欢我的时候，觉得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闹别扭。可是你自己认真想想，我是真的在闹别扭，还是你原本就不爱我？”小珀说着问着，是疑问的语气却带着肯定的意味。她没有哭没有闹，仿佛刚刚的一段话只是一个尖锐的问题，并不属于她自己。可是管蔚煜看出来了，饰演小珀的乐北是真心难过了。她原本皮肤就薄，手臂上的青筋随着握拳的双手突起，平静的面孔下藏着的委屈更是排山倒海。

　　Winter没有任何情绪地说：“我没有不爱你，我想我只是累了，你也是累了。不如我们俩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一下？”管蔚煜说着，同时也不自觉捏紧了拳头。他知道这样的回应明显不够安慰到她，更是刺激到她的情绪。

　　他很想很想伸出手去抱抱她，跟她温言细语道自己有多么喜欢她。

　　乐北急了，拳头不受控制地拍打管蔚煜的胸口。“当初说喜欢我的人不是你吗？说一直要对我好的人不是你吗？我以为我挣来了你的爱，结果到头来还是我一个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里的挥拳并不是剧本里写好的，是乐北即兴发挥的，但是她此刻和管蔚煜都沉浸在戏里，因此画面更为流畅，并无什么不妥。然后接下来就是绊倒崴脚的戏码。

　　乐北锤完管蔚煜的胸口，小脸憋得通红，转身便撞上了那个椅子腿，极其自然地绊倒。这里切了个远景，地上没有垫子保护她，她侧着摔下去，地板“咚”地一声掩住了她闷哼的一声。导演说侧着摔不疼，为什么她却感觉脚像是摔断了一样疼。

　　“cut！稳了稳了！这条非常好！这个情绪非常对味！小珀你刚刚加的那段锤胸非常到位！咱们下面进特写镜头！”导演的声音从大喇叭传过来，听的出来他非常满意。

　　管蔚煜伸手去扶乐北，但她却视若无睹，自己挣扎着扶着长椅站了起来，徒留管蔚煜一双大手在空气中吃瘪。。。

　　因为乐北的情绪到位，接下来的几场特写镜头也都拍的很到位。特别是崴脚的特写镜头，导演说乐北不仅吃痛的表情很生动，就连崴脚后脚的肿胀也很逼真，夸她是仔细研究过角度的，才能如此以假乱真。乐北咬着后槽牙，疲惫地回以微笑。

　　紧接着的戏是Winter抱着小珀到长椅上然后给她按摩脚的情节。导演本来想趁着现在这个氛围一鼓作气把后几场戏一并连着拍好，管蔚煜却又喊了停。

　　“导演，我还没热身呢。这怕我一时抱不起来，等会两个人都摔了可不好了。不如你放狄乐北去休息，我去练练再回来接着拍？”

　　导演听着虽然不是很有道理，但是却有种莫名被说服的感觉，便摆摆手让他们去休息或者热身了。

　　乐北回到房车里稍作休息。大颗的汗从她脸上滴落，衣服也已经汗湿了。她仍是咬着牙，缓慢笨拙地脱掉高跟鞋，把肿成馒头大小的左脚搁到另一个座位上。

　　本来是假摔崴脚的，可是刚刚第一场远景摔得太狠了，一下子就变成了真扭伤。她知道这部戏因为自己的原因已经耽误了不少进程，所以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下戏。她估摸着算了一下，要是按排好的行程来看大概还有四场戏。其中两场还是管蔚煜的主场，她台词和肢体表演不多。所以只要配合的好的话，大概还有2-3个小时就可以收工了。

　　她收拾了一下，调了个舒适角度的座椅准备闭眼小憩一下。可是脚伤实在是有点疼，她闭上眼的一刹那只觉得这种疼痛被无限放大，像洪水猛兽一样袭来。于是她又挣扎着坐起来，翻开新剧本看起来。

　　看了一小会儿之后，“咚咚咚”的敲门声叫停了她，应该是陈简菲来喊她回去继续拍戏的。

　　“等一下小陈姐，我穿个鞋就来！”她一面说着一面往脚上胡乱穿鞋，一不小心用劲过大，又是暗暗吃痛。

　　“开门，是我。”是管蔚煜的声音。

　　乐北侧过身，“哗啦”一下拉开了门。门外的管蔚煜提了一大袋子的雪糕。

　　“怎么，你这是要请全片场的人吃雪糕吗？顺便给我捎一个？”乐北问着，却不知道为何心里隐隐升起了一点期待。就算是请全剧组的人吃雪糕，看样子也是第一个拿给她呢～

　　管蔚煜没说话，径自抬高了她的脚，仔细端详一番后，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云南白药的喷雾就给她的脚一通狂喷。然后用毛巾把雪糕裹好，将她的脚左右两侧围了起来。

　　“狄乐北我跟你说，我很忙，今天排了很多戏。所以你能不能管好自己，不让别人给你操心？”管蔚煜说着，像极了一个父亲的口吻。

　　“我知道了。对不起嘛，又给你添麻烦了。嘶～”虽然管蔚煜极其小心地触碰她的脚，但还是疼到不行。刚刚在片场强忍着情绪没哭的乐北，却在此时被刺痛逼出了眼泪。她偏过头忍着，后槽牙都快被咬断。

　　“很疼么？我们还是去医院吧。你这样不行的。”管蔚煜说着就要打电话叫救护车。

　　“哪有这么夸张，我就是不小心扭了下而已，过会儿就好了。而且你这不是再帮我处理了嘛？”乐北勉强挤出了个笑，她既不想让管蔚煜操心，也不想整个剧组再因为她加班加点赶进程。

　　管蔚煜看着她，明白她硬扛的理由。他旋即又坐下来，查看手机资料，然后学着给她按脚。

　　“我现在先稍微帮你处理，等会还是得去医院。”管蔚煜说着，不容拒绝。

　　“嗯，你说的对。你这次这么帮我，不然下次我请你吃雪糕吧？”乐北说着，心情放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