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记忆》禅心小迷

15、血色童年

　　警员们更加讶异地看向沈希妍。

　　潘睿暗自给沈希妍点了赞，他觉得自己把沈希妍找过来真是对了，他示意一个警员过去把那些头发装入证物袋，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东西？”

　　沈希妍耸耸肩：“地下室是傅一坤的工作室，看这里的物品和摆放的位置，可以推断出他在这里的时间很多。”沈希妍指指工作台：“他的工具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就是他用到或者随时想看到的东西一定在他伸手能拿到的地方。”

　　沈希妍用下巴点了一下被警员们拍照的笔筒——从位置上看，这个笔筒是放触手可及物品的地方，沈希妍就拿了过来，然后就觉得这个笔筒造型有点怪，试验一下，居然真的打开了——找到这些头发，其实是有运气成分的，当然也有可能是直觉。

　　此时鉴识科的警员过来叫潘睿，他们找到了傅一坤的电脑。

　　潘睿一听，示意沈希妍跟过去一起看看。

　　从刚刚沈希妍的表现来看，潘睿能理解当年的阮晴是怎么成为特殊案件调查组的核心了。

　　沈希妍跟着潘睿过去，随口问警员是在哪里找到的电脑。警员说在楼上的房间。

　　那边，警员已经打开傅一坤的电脑，电脑里的信息很多，很杂，沈希妍跟着看了一下，就确定电脑只是傅一坤的娱乐工具，这里面不会有什么重要信息的。

　　潘睿不知道沈希妍是怎么判断的，他浏览了一下，确实没发现什么重要的信息，就让鉴识科的人将电脑放入证物袋里带走了。

　　沈希妍还在屋子里转，手机就响了。

　　宫烨打来的，他说：“我在外面看到警察将一个手提电脑拿上车了，傅一坤家只有一台手提电脑？”

　　“是的。”沈希妍说。

　　宫烨追问：“他电脑旁边有没有其他装置？”

　　沈希妍回头问警员电脑附近是否有其他装置。

　　警员说“没有”。

　　沈希妍转述给了宫烨，宫烨肯定道：“傅一坤不是‘碎魂’。”

　　“为什么？”沈希妍不解：“我们在他的画稿里找到他设计的‘碎’和‘魂’的字体。”

　　宫烨语气肯定地道：“碎魂两年没有让警方抓到，我追查他的ID这么久，可以肯定他精通电子技术。想做到不留痕迹，不只需要软件，还需要一些硬件，如果没有反追踪装置组成电脑工作组，他做不到反追踪。”

　　沈希妍了解了，挂了电话后，跟潘睿说明了情况，而且据她观察，傅一坤的生活和工作是分开的，别墅的上层是正常人的生活区域，所有黑暗的东西都在他的地下室，电脑在楼上，不太可能有重要的信息。

　　潘睿让警员们仔细搜查看有没有其他的装置，但是傅一坤家没有其他电子装置了。

　　潘睿有点相信沈希妍和宫烨的判断了——傅一坤可能不是“碎魂”。

　　——

　　闻斌带人去见傅一坤的助理侯颖华，说是助理，其实侯颖华更像傅一坤的经纪人，是五十多岁的一个女性，开了一家工作室。

　　闻斌去工作室见她。

　　侯颖华穿着暗色的职业装，头发有些微白，没有染发，看起来很干练。

　　对于闻斌的来访原因有些微讶。

　　当她听说傅一坤出现在案发现场的时候，人很快从惊讶状态变为防御的状态。

　　侯颖华问：“一坤呢？”

　　闻斌道：“已经羁押了。”

　　侯颖华沉默了一下，请闻斌和跟来的警员坐下，斟酌了一下介绍了傅一坤的情况。

　　侯颖华说，傅一坤人很孤僻，没什么朋友，但事实上，他是个苦命的孩子。

　　傅一坤的爸爸是侯颖华的导师，在大学里教雕塑，有很多作品获奖，傅教授学识渊博、风度翩翩，很受学生喜欢；他的夫人是做进出口生意的，收入颇丰。他们家本来很幸福，侯颖华那时候经常去傅家给傅一坤的父亲打下手，跟他们家蛮熟悉的。后来有一年暑假，傅夫人怀疑傅教授出轨他以前的一个学生，将傅一坤骗出国去看一个雕塑展，自己在食物里下了毒，等傅一坤回来后发现父母死了好多天。

　　讲到这里，侯颖华深吸口气才道：“因为是夏天，尸体的状态比较惨烈，你们做警察的应该懂巨人观什么的对于普通人来说多么可怕，所以一坤受了很大的刺激，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神智不太清醒，看了很久的医生才勉强回归正常生活。”

　　闻斌皱眉问道：“你说他不正常？”

　　侯颖华摇头：“也不是不正常，就是受到刺激他会产生一些奇怪的应激反应。”

　　闻斌：“比如？”

　　“一坤从小跟傅教授学雕塑，傅教授曾经教他体验动物的形态，傅教授很喜欢狼，那时候，一坤想雕一座狼的雕塑给傅教授做生日礼物，没雕完就出国了，等他回来父母就出了那样的事儿，所以，一坤觉得是他没有把雕塑完成，才会出现悲剧，所以他遇到心理压力大的事情时，会像动物一样”说到这里，侯颖华叹口气：“一坤是个挺好的孩子，他长的可像傅教授了，我这些年一直帮他打理财务和生活上的事，警察同志，你们调查清楚了吗，一坤真的杀人了吗？”

　　闻斌听着侯颖华的述说，察觉她对傅一坤不自觉的维护。

　　如果像她说的，傅一坤有一个血色的童年，那么自然容易博得同情。

　　闻斌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调出两张照片道：“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侯颖华拿过手机端详片刻摇头，将手机还给闻斌，同时问道：“她们是什么人？”

　　闻斌道：“傅一坤在金都山庄抛尸，这两人就是被害者。”

　　侯颖华愣住了，一脸不可置信和痛心，过了好一阵才道：“是一坤杀了这两个人？”

　　“是，”闻斌拿回手机的同时观察侯颖华的神色，没看出什么异样，他继续道：“除了这两名被害者，我们还在傅一坤家里发现了女尸。”

　　“家里，女尸？一坤家也有尸体？” 侯颖华满脸的惊讶、

　　闻斌道：“你天天进出他家，没有发现吗？”

　　警员们为了核实傅一坤的作案时间，去物业调取小区监控，那时候发现侯颖华经常出入傅一坤家。

　　侯颖华摇头：“一坤是雕塑家，你知道吗，搞艺术的人都有些怪癖，一坤的怪癖挺多，比如不许人碰他的工具，不准人进入他的工作室，他的房子有钟点工清理，只有地下室重来不让人进入，那是他创作的地方，他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否则会大发雷霆。”
　　之后侯颖华各种唏嘘感叹，说原来他在家里藏尸，难怪不让人进地下室，随即还是念叨着不敢相信傅一坤杀人。

　　闻斌观察着侯颖华，发现她不着痕迹地表示自己不知情——被卷入恶性案件中的人，只要不是人格异常的大变态，往往会下意识地摘除自己，就算摘除不成，也会下意识地把自己描述成无可奈何。

　　侯颖华此时的表现就是维护自己。

　　闻斌看不出侯颖华是否在假装，于是又问了一些问题，之后闻斌出去打电话给潘睿，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潘睿那边道：“请她回来协助调查！”

　　此时，傅一坤家的采证已经基本结束了，剩下就是核对证物了。

　　刑警这边要收队了，潘睿送沈希妍上了庄昊的车，让她等这边证物的检验结果，沈希妍知道剩下的是受害人身份核实，物证分析了。

　　她看着潘睿走了，此时，后座的宫烨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沈希妍没听清，问宫烨：“你说什么？”

　　宫烨抬起一张俊秀的脸肯定道：“冠美基金。”

　　顾潜说过，除了激情犯罪，但凡有谋杀都涉及钱、权、情，自顾潜出事后宫烨就一直在查这些。

　　“冠美基金？”

　　听到这个名字，庄昊眉头微微皱起。

　　宫烨却道：“这里在冠美基金很近。”

　　沈希妍不解，宫烨突然提的这个“冠美基金”跟案件有什么关系。

　　宫烨解释了，傅一坤的家离冠美基金非常近车程在十分钟以内，而且“金都山庄碎尸案”的三名被害人的家或者工作单位都在冠美基金控股的产业的附近。

　　冠美基金是一家境外公司控股。金都山庄因为之前的所有人死亡，作为公司资产抵债给了冠美基金，宫烨曾经以学校实习的名义想去做调查，可对方根本不给外人接触的机会，而且安保级别很高。

　　宫烨说：“现在傅一坤的家离冠美基金又这么近，我总觉得脱不了关系，可惜我找不到突破口，也许庄总能问出些什么，毕竟你们是同类。”

　　他这个“同类”是指都是非富即贵的人。

　　庄昊自然明白，所谓的基金很多是为了企业走账而建的，没想到宫烨懂的还挺多。若有所思地看了宫烨一眼，掏出手机打给庄哲，让他查一下冠美基金。

　　然后示意耿申开车回崇海这边的别墅。

　　沈希妍的“离家出走”不到两天就要结束。

　　宫烨却说要沈希妍先跟他回一趟家，他有些资料给她看。

　　沈希妍的回来，庄昊的势力，让宫烨看到一丝抓到“碎魂”的希望。

　　在宫烨看来，傅一坤可能不是“碎魂”，但是跟碎魂肯定有关系。

　　宫烨说让沈希妍跟他回家看看他的分析。

　　沈希妍自然要去，耿申从后视镜看庄昊的脸色，见他无声地点头了，就开口问宫烨的家在哪儿。

　　宫烨的家在老城区的一个城中村，与新区繁华区那些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相比，这里的建筑矮小、破败，一些旧楼刷了颜料，可是缝隙里透出的老旧和颓败还是那么明显。

　　此时，天已经微微黑了，城中村的环境很杂乱：不修边幅的居民，沿街的小商贩，乱丢的垃圾堆放在外面，已经发出有些不好的味道，这里的一切与城市的井井有条截然相反，在繁华的都市里，总有些暗黑得脏乱差的角落。

　　而庄昊的车再低调也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宫烨仿佛没有看到这些，让车子停在一条小巷口，过道比较窄，车开不进去，他下车，跟沈希妍说，也请她下车，走一段路就到了。

　　沈希妍于是下车，庄昊居然也跟了下来，沈希妍感觉宫烨脸上显现出不情愿，但他看了自己一眼，但没说什么。

　　穿过则条狭窄的小巷，转了两个弯有一片低矮的筒子楼，一路走来，沈希妍拄着拐杖，走的有些辛苦，宫烨和庄昊数次想扶她，都被她摇头拒绝。

　　宫烨领着他们走进了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低矮小楼，他们跟着宫烨上了破旧的二楼，宫烨在一间铁皮门前停下，掏出了钥匙开门，随着门被推开，宫烨按开了门边灯的开关，宫烨的家展现在眼前——小小的客厅，目力所及的家具都挺陈旧的，但是收拾得很干净，物品摆放的很整齐。

　　沈希妍和庄昊随着宫烨进门，走到沙发边一个灰突突已经掉漆的大衣柜边，大衣柜已经破的地方用透明胶黏贴得整整齐齐的。

　　宫烨走过去打开衣柜拉门，拉门里面赫然是一张崇海市的地图。

　　地图上面标注着一些红点贴着照片和小纸条，衣柜里面是两台电脑连接在一起组成的工作站，电脑还开着，上面正在跳动着数字，电脑边还有几个黑色的装置。

　　“这是什么？”沈希妍问。其实她还想问宫烨为什么把电脑藏到衣柜里，但是被地图上对应着受害人的家庭住址和工作地址，有些有照片，有些没有，顾潜与阮晴的遇袭地画着重重的红色笔迹，应该用了很大的力道，那么厚的地图纸都被划破了可见当时人的心情。

　　沈希妍自然不知道，电脑组成的工作组是宫烨为了追踪碎魂特别配置的，对于还没毕业的宫烨来说，电脑可是贵重物品，他居住环境复杂，所以特意将电脑藏在衣柜里的。

　　听沈希妍发问，宫烨道：“我这是在利用数据收集和反向追踪的程序在追查境外发帖ID的登录地点。”

　　说着，他在键盘上按了个键子将页面最小化，然后宫烨调出一个隐藏文件夹，沈希妍发现他不但将文件夹隐藏还设置了密码。

　　密码解开，里面是很多案发现场的照片和数据资料。

　　沈希妍脸色一变：“你怎么弄到这些资料的？”

　　在查案件的资料外泄是非常严重的事。

　　宫烨没说话。

　　沈希妍严肃地问道：“宫烨，你是怎么弄到这些资料的？”

　　宫烨见沈希妍一脸的严肃，反问：“这重要吗？”

　　沈希妍正要回答，庄昊在一旁低低地插了一句：“罗辉还是顾潜？”

　　宫烨讶然看向庄昊。

　　庄昊道：“罗辉曾怀疑阮晴和顾潜的身份是从警方内部泄露出去的，所以他要追查碎魂，可能启用外人，但你是年纪这么轻，他不太可能信任你；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顾潜他虽然不在了，但是金都山庄碎尸案发生在顾潜遇害之前，他又在筹备与阮晴的婚事，所以不排除顾潜让你协助帮忙调查，为阮晴提供帮助，所以你得到这些东西的途径也可能是顾潜。”

　　“差不多吧，”宫烨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顾潜出事前曾经怀疑警局内部有问题。”

　　两年前。

　　宫烨刚知道顾潜的死讯，从最开始的震惊道不可置信到怀疑。

　　顾潜性格爽朗，却细心，他是缉毒警察还做过卧底，对危险有本能的直觉，警方通报的出事路段也不是车况复杂容易出事的路段，宫烨怀疑顾潜是被谋杀的，尤其是同一时间，顾潜准备的婚房也“被失火”了。

　　宫烨开始怀疑顾潜和阮晴的死因，他还想起顾潜执行任务回来，说那次任务有一个重要的嫌疑人潜逃了，所以顾潜身份被暴露，他参与的行动被曝光，宫烨才知道顾潜是去贩毒集团做卧底，但是当时信息在外网曝光的，ID叫碎魂。其中阮晴的案子“金都山庄碎尸案”在帖子中被以红色字体标注，宫烨就觉得碎魂可能与金都山庄碎尸案有关，碎魂不好查，他就从金都山庄碎尸案开始查，查案子就需要了解案情，于是他在顾潜的同事中寻找能提供给他查案资料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