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衍那》玉漏寒花

9、惊变

　　起初，迟渊还担心月瑶的一魂会像祖巫的九天禁术一样能操控自己的身体，然而他想多了，月瑶的魂力十分有限，不似元神附体，自从上次她现身梦境向迟渊和盘托出便耗光了她积攒的全部魂力，至今已半月有余，她仍虚弱得无法凝聚真身再次进入他的梦境。

　　迟渊更不知该如何抉择，他一面不想背叛师尊，一面更不想沦为祖巫的傀儡。他虽不怕死，但也仍是惜命的。他偷偷地在藏书阁查阅相关典籍，想找到破解之法，然而却是徒劳无功。九天禁术既是禁术，自然是没能查到的，而妖王白兮留在一魂里的禁咒连名字也无从知晓，自然也是无从查找。但迟渊不是没有收获，他在《异闻录》中看到一段文字，据东荒卷中记载：“上古东荒大泽有妖，名曰飞廉，鹿头鸟身，世出即食人数千，力大无穷，能驱飓风，奉为妖神。然飞廉凶残，不服妖皇管辖，又荼毒万余百姓，东荒大泽国遂请命于妖皇，帝俊乃借东皇钟毁其元神，摧其肉身。”又有海外卷记载：“赤水之北，南海之外生大蛇，人面蛇身，其名烛九阴，又称烛龙，掌阴阳，睁眼为昼，闭眼为昏，毒牙能杀神。”迟渊合上书默默记下这些内容，也就是说，上古巫神的元神也唯有东皇钟或烛龙之牙能摧毁。东皇钟现乃天帝昊天的神器，想取得东皇钟，几乎是不可能的，那就只有烛龙的毒牙了。可自从上古大战之后，烛龙几乎消声匿迹，找它可不太容易。况且，他该以何种原因下山去寻呢？迟渊似乎打定了主意想要找到烛龙之牙，他决不能坐以待毙受人威胁，不为完成妖族的任务，而为保全自身，好让祖巫之灵稍有忌惮，最差的结果也无非是被祖巫之灵侵占身体，如此，在他元神消逝的最后一刻也必定要以烛龙之牙毒杀自己，哪怕同归于尽也好过成为一个行尸走肉的傀儡。迟渊一边想一边捏紧了拳头，手指关节因发力而咯咯作响，如何才能得到下山的机会？师尊如果知道自己下山是为寻找烛龙之牙一定会阻止自己，他...他也想自己沦为祖巫的傀儡么？“他日若我与师尊两相对峙，我该怎么办？”想到这，迟渊不由得心下一痛，像是有根尖刺插进了心窝最软的深处。“罢了，哪怕他杀了我，我应当也是不会还手的吧。他最好杀了我，这样我也不用两难了，还省得沦为傀儡附庸。呵...”迟渊苦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

　　晚上，迟渊回到房内休息，自从承袭了祖巫部分神力之后，他的灵力进境得更快，五感也愈发灵敏了。师尊较往日回来得晚了些，不知是不是批注文案忘了时间，许多晦涩难懂的经法得了师尊的批注，迟渊在看的时候总能更快的理解。迟渊不疑其他，正宽衣解带预备上榻休息，忽然听得隔壁房内一声十分低的喘息，那人灵力波动得厉害，内核似乎相当不稳，迟渊来不及重新系上衣服，门也没敲，径直推门闯了进去！“师尊！”只见群玉一手扶着茶几，半坐在椅子上，脸色甚为难看，白里透着铁青色，白色的亵衣上有两点血迹触目惊心。“师尊！你怎么了！”迟渊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群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微张的嘴里看见齿缝上都是血，他竟是忍住了这口血生生吞了下去。“师尊...师尊...你...”迟渊显得手脚慌乱，“我马上去请巫姑长老！”“慢！”群玉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又喘息了好几下平复了胸膛里激荡的灵力，说道：“此事...断不能让第三人知晓！昆仑虚有妖族奸细，若让他们知道我身负内伤，怕生变故。”“师尊！可你如此虚弱，如果不让巫姑的琼玉长老为你医治，又该如何是好！”“莫怕，”群玉自怀中掏出一细木筒，从里面倒出一根半指粗细的金针，金针上刻应龙飞天，“以二分灵力灌注其中，将金针打入我关元穴中。”迟渊一刻也不敢耽搁，按照师尊嘱咐照做。关元穴在人的小腹上，肚脐往下约两寸处，迟渊刚以双指注入灵力将金针推进了群玉关元穴中，群玉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血色。迟渊这才松了一口气，指尖上传来的温度让他回过神来，两人各自敞着衣衫，而自己的手则摁在师尊光洁的小腹上，他猛地抽回手缩到衣袖内，耳后不由得红了一片。“师尊...好些了么？”“唔...”“师尊既然无碍了，我...我便回房了，若师尊有吩咐，随时叫徒儿一声就好，徒儿在隔壁...能听见。”迟渊逃一样回了自己房间，藏在袖中的右手仍不住地微微颤抖。巨大的紧张感令他不知所措，心跳得厉害，竟都忘了去问，师尊是怎么受伤的，师尊为何会受伤，在这昆仑虚内能令师尊受伤的人是谁，是否是与妖族之人相遇了...迟渊一晚上都没敢睡觉，一杯茶接着一杯茶的灌，就怕师尊仍有不适会唤自己服侍。几杯浓茶下肚，刚才的心慌倒是镇定了些，思维也终于清静了下来，反应过来今晚的种种异常，实在太令人生疑了。

　　群玉换下了弄脏的亵衣，靠在床上，凝神吐纳，小腹上金针的灼痛感十分的强烈，这根镇龙针是他特意寻来压制身体里巫咸之灵的控制的，传说这针是上古时期黄帝用来镇压应龙的神器，被群玉寻了多年，终于在缚灵渊找到了它。两百多年了，他几乎日日要与巫咸的元神对抗，愈来愈心力不足，原来他竟是靠着自身强大的毅力和巫咸做着抗争，并非是有见不得人的契约，那巫咸之灵没有一日不想吞并他。群玉实在是太矛盾了，他渴望找到能承袭神力的人，有了这些人巫族的复兴指日可待，但他又深知祖巫之灵的阴谋，若任由他们操控整个昆仑虚，又将是一场新的巫妖之战，三界又将生灵涂炭。况且...况且他也无法坐视迟渊被祖巫之灵吞噬。

　　他眼中微弱的金光在黑暗里忽明忽暗，镇龙针似是有感应，往穴位深处又陷入一寸，群玉猛的一个激灵，皱了皱眉头，却咬牙忍着疼，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幽静的黑暗里，金光越来越暗，终于消失了，蛰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