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衍那》玉漏寒花

23、地魂

　　远方的天空布满红霞，太阳已经西斜。云彩之中有两个人踏云而来，其中一个站在云上语气古怪含着些许揶揄之色对群玉说道：“我道是谁降服了此处的怨气，原来是昆仑虚掌门人呐！”群玉应声抬头，只见说话那人模样像极了元锡，浑身皮肤也是鲜红色，显然也是阿修罗族，而另一个手执长戟一身银色铠甲，是天界的破军将军。“原来是破军将军，这位是？”那阿修罗认得他，他却不认得那阿修罗。“群玉掌门，这位是阿修罗族长元烈。请问，在此处作乱的阿修罗身在何处？”“‘修罗魂’禁术非他能掌控，想必元烈族长心中应是有数的，他自然是被反噬而死。”“果真如此？”破军多疑地朝元烈询问，见元烈默然不语神情似有些难过，心下了然，又朝群玉一拱手道：“既是如此，我等就回凌霄宫向天帝复命了。此处之事，还要多谢群玉掌门！”“无妨。”二人也真是说走就走，破军转头便带着元烈踏云而去。

　　“师尊，我看那元烈倒是将此事之过记在你头上。刚才为何不解释清楚呢？”“何必过多解释。”群玉一甩袖，转身便走，迟渊只得赶紧跟上师尊的脚步。也是，师尊向来做事是不习惯向谁解释什么的，以他那臭脾气又怎么肯朝那元烈解释这许多，只是平白的得罪了这号人，迟渊有些为师尊抱不平。“那...那个陈先生？徒儿还是不明白，还请师尊指教。”“他？他自是去了阿修罗地狱。”“什么！”“他本是凡人，死后地魂自然是要回归地府转入轮回的。可惜被元锡这么一闹，他的魂魄从凡人升做了阿修罗，元锡修为浅没能给他凝聚出身体，空有幽魂又有何用，加之为了他还杀了百余人性命，这罪过自是要加诸到陈池身上的。”“这也...”迟渊心中十分不忍。“太不公平？世间公道本就不是一个人说了算，元锡为他屠杀百人，是因，他为此承受阿修罗地狱之苦，是果。天地之间自有因缘因果主导，无需我二人为他操心。”“师尊刚刚说地魂...是何物？”此前在昆仑虚多是被教导妖族之详尽，关于鬼魂迟渊还真一窍不通，他又想到月瑶，月瑶也是魂体不知和师尊所说地魂有没有什么干系？群玉一笑，道：“昆仑虚课业教导内容多与妖类有关，魂魄乃是幽冥地府所管辖，你不知也情有可原。世间万物生灵，都有三魂七魄，三魂乃天、地、人，七魄则掌控人的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凡人死后地魂被拘于幽冥地府，根据人生前的所作所为制定罪罚，然后投入轮回，天魂和七魄逐渐消散于天地间，人魂承载人生前所有的记忆和执念，能在世间游离，也就是凡人所说的鬼。”“那若不是凡人呢？”“非凡人，则不受地府辖制。修炼之人或妖物，我们将天魂称为元神，若身死，有的元神不灭还可重塑身体而复生，若元神消亡，则其余皆散。”迟渊听完若有所思，这么看来，月瑶在他身体里的一魂有可能是承载所有记忆的人魂了，她的元神定握在妖王手中，以此作为威胁，若能夺回元神重铸肉身，再将自己体内那一缕人魂剥离，是否他们二人就能彻底分开，他便能做回他自己了。“阿渊？阿渊？”“什么？”“想什么如此入神？”迟渊回过神来，二人原来早已走到了弃马之处，两匹骏马还栓在酒肆的一根柱子旁呢。“啊师尊，你刚刚跟我说什么？”“我说，我们下一个目的地去哪。”“不如我们便沿着赤水往上走吧，一路上行便能入蜀中，再转河道坐船去京都洛阳。”“唔...也好，蜀中和洛阳皆有供奉巫祠，此去，我也好看看仝玉在山下做的事务如何。”“嘿嘿嘿，好哇。”迟渊心里大悔，明明是想借一路游玩好好和师尊多相处也好让他放下昆仑虚的诸多事务放松一下，怎的变成了巡查凡世事务呢，这下可好，回去了仝玉长老还不活剐了他，定要说他是故意带着师尊挑他的刺。

　　手掌上的裂口还未愈合，迟渊早已服下从昆仑虚带下来的疗伤丹药，身子的虚亏已经好了多半，但失的血还需要时日慢慢调养回来。群玉将自己的手帕掏出来系在了迟渊手上，之后行路还要掌控缰绳，这大热天他手上的伤口不宜再磨损了，要是化了脓，之后再遇险便不大好握剑了。迟渊摩挲着手掌上的丝帕，淡蓝色的天丝手帕上一角还绣了一个“群”字。“师尊，这帕子是哪位姑娘给您绣的呀？”迟渊嘴上调笑着，心口上却不知为何有些发酸。“记不得了，可能是芩玉吧，她掌昆仑虚大小杂事。”芩玉长老是喜欢师尊吗？迟渊没有问，但心里却进乎执拗地肯定了这个答案。他心口的酸痛感更加剧烈了，一直看师尊带着想必是很喜欢这条手帕了。他也挺想给师尊送个什么，但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送什么好。

　　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他们还未行至下一个小镇，远远地看见前头有一个废弃的破道观，便决定进去落脚。这道观不知荒废了多久，堂前供奉的道尊神像都已经掉了漆，露出里面的土坯来。迟渊随地捡了些干柴稻草，燃了一小堆火出来，天热，只需要一点火光照明就可，他就着火光将堂前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奈何这里实在是太破乱，即便收拾整齐，地上的灰尘也足以让人望而却步。这样的环境，师尊定是不会将就的了。果然，群玉站在堂前许久，别说坐下休息，就连脚步也不曾挪动一分。“师尊，要不...我们连夜赶去下一个城镇吧。”“不妨事，你的伤还需要多休息。”“那您...”“对了，焚血大法，以后莫再用了。”他也不问自己是从何处修得焚血大法，只是嘱咐他以后不要再用。迟渊心里又一阵发酸，那是在月瑶的引导下所习得的，原本是为了对付妖王而学，没想到在凡世能遇上阿修罗族，一下便露了出来。忽然观外一阵窸窣，几个流浪的乞丐蹿了进来，看到迟渊两个翩翩公子的样，都愣了愣，这年头公子哥们都来跟他们挣地盘了么？“喂，你们谁啊！这地方是我们的，我们可在这儿住了好几天了！你们俩哪来的啊？穿的人模狗样的，跟咱们挣地方睡觉，还要脸不要？！”“诶——你！我们出去就是，你说话嘴巴放干净点儿！”那说话的乞丐明显是个头头，正待他还要继续发作，走进了才突然看见迟渊身后背着的长剑，又见另一个不说话的一身杀伐之气，忙转变了口吻谄媚的说道：“哟，原来二位是剑客呀，是咱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跟咱们计较，咱们让地方，嘿嘿，让地方。”“不用了，你们便在此处吧。我们去观外院子里休息。”迟渊想着反正师尊是不会在这儿休息的，与其占在此处不如让给他们，毕竟他们也都是些可怜人。“师尊，我刚刚进来时，看见庭院里有一株梧桐开得甚是繁茂，不如我们便去树下休息吧。”群玉点点头，终于舍得迈开步子了，他一步便跨出了大堂门槛，迟渊紧跟其后，见这举动不由得偷笑。二人来到梧桐下，迟渊一个飞身便跃上了梧桐的枝干，他双手负在脑后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在枝干上，群玉则抱着胳膊站着倚在树下已闭目养神起来。观里的乞丐们见迟渊身手了得，都一个个低声惊呼，为首的那个头头松了一口气，“这么厉害的人物，还好...还好刚刚没有得罪得厉害，还好他们不与我们计较，否则杀光我们岂不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夜已深了，迟渊刚刚燃起的那堆火都已经烧完了。静谧的夜里，一阵微风拂过，飘来阵阵异香，群玉猛地睁开了眼睛，是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