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同人]南归》LLLLLeo

14、十四

　　南归·十四

　　莱提前了两天回到了真央，到底还算没有毕业，陆陆续续很多表格手续要过，而最让她身心俱疲的还属得换回以前的那套白红校服。她想起自己似乎从未在校园里好好看看，去的勤的也就只有图书馆，自然也没有交过朋友，那些学生的娱乐活动也一次也没有参加过。不过想来无非是喝酒踏青这些闲适的活动，她本不太喝得来清酒，要是真和他们一起反而扫了他们的兴致。

　　走在真央的回廊，有不少学生和她打招呼，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多少在学校里算个名人。哪怕现在她对死神的平均实力还是有些捉摸不透，毕竟周围接触到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她的认知多少和大众不一样，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选择了低调这条路子。

　　有一点倒让莱觉得有趣，男生和她打招呼倒是落落大方，大概和她比寻常女生高大、长相又有攻击性的外貌有关；而姑娘又不少和她交谈还要脸红，声音如鸟雀鸣叫般清脆，让她觉得可爱。

　　途经路过活动室，现在是自由活动的时间，有不少学生会花时间在兴趣爱好上。莱记得日本传统艺能的社团往往颇受欢迎，书法、茶道以及插画这三项很有名气，还有纂刻和陶釉这类讲究匠心的社团。她对器具有点兴趣，生前对物品的品质要求一直颇高，这是生活追求也是投资。当情妇之后更加对这些器物的收集感兴趣，总不能白陪他们不是？她本想找找这类社团，可惜教室应该改动过，真央又大，一时间还有些迷茫。

　　真央回廊宽广，偶尔有三两学生追逐嬉笑着从她身边经过，木质地板传来活泼有节奏地咚响，虽说是完全不相同音质，却莫名让她想到踢踏舞，两者的共同之处都是让人听后心神愉快。依稀还能听到远处学生练习斩术时整齐划一的吆喝，她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那么喜欢在练习武术的时候发出声音，好像这样的举措能带来什么好运一样。说实在地她并不觉得这能够增加气势或者自信。
　　这么想着，一间活动室传出的声音让莱停下了脚步，第一瞬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虽然语调带有日式难以更改的口音，但确确实实他们说的是英文，仔细分辨之后，她判断他们朗诵的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
　　The canker blooms have full as deep a dye,
　　野蔷薇的姿色也是同样旖旎，
　　As the perfumed tincture of the roses,
　　比起玫瑰的芳馥四溢的姣颜，
　　Hang on such thorns,and play as wantonly,
　　同挂在树上，同样会搔首弄姿……”

　　他们在朗诵第五十四首十四行诗！

　　莱几乎是惊喜的，她确定在实习前是没有这个社团的，也以为几乎没有人会额外花心思去学第二语言。意大利英语普及度很高，但她有口音，本来想过找教口语音韵的老师，甚至一度纠结选择英式还是美式的发音，后来发觉男人们更喜欢她这样有异域感觉的口语后就作罢。她对莎翁研究不深，以前因为和雷纳托恋爱才修了一门选修课，他喜爱文学，倒不如说没有什么艺术是他不感兴趣的，所有相关的知识都是通过他才知晓的。

　　突然蒸腾上来的怀念让莱忍不住轻轻推开门，这间活动室不大，人也不多，粗略看了看只有十人左右，一人手里拿着一页誊抄下来的诗歌，上面还有用日文当作提醒单词发音的注释。他们认真朗诵地样子实在可爱，她情不自禁和他们同时读了最后一句：

　　“And so of you,beauteous and lovely youth,
　　你也如此，美丽而可爱的青春，
　　When that shall vade,by verse distils your truth.
　　当韶华凋谢，诗提取你的纯精。”

　　显然冷不丁冒出来的陌生发音还是颇为明显的，里面的学生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莱不可能害臊，自信到堪称潇洒地打了个招呼。

　　“是莱前辈！”

　　参加社团的一般是一到四回的学生，五回开始就没有那么空闲了，而看着这情况，这些学弟学妹也听说过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多好记，她可是狠下心来把自己的名字省略到了一个音节。

　　“你们的这个社团是最近创建的吗？之前我好像没有听说过。”

　　“是的，差不多一年前。”一位男生微微走上前，笑容得体礼貌，看起来他应该就是社长。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尸魂界也有人对莎翁感兴趣。”她感叹道。

　　“其实是有将十四行诗翻译成俳句的文集，只是不流行，看得人也不多。”社长解释道：“我们社团的指导老师是一番队的雀 部副队长，他对英国文化十分感兴趣，我们研习的资料也是他赠予的。”

　　“所以你们并没有学习很久，”莱看到对方以及他身后的社员们颇为羞涩地点点头，“已经很了不起，你们学得很快。”她无意间瞥到活动室中央还设有西式的桌椅，虽说不是名贵奢侈的精品，但整体协调，桌上还有茶具和点心。“噢，你们还设了下午茶。”太可爱了。

　　莱注意到社长有些欲言又止，于是她耐心地等待，并且用眼神鼓励。

　　“能麻烦前辈帮我们读几首诗当范例吗？我们其实只会读几首，很多词都还不会。”

　　“读是没问题，但我的发音也有口音，要是作为你们学习的范例那可就太不负责任了，”她眨了眨眼睛，“不过如果你们以后需要翻译大可以来找我，我随时欢迎。”

　　他们拥着她坐下，簇拥着的样子让莱联想到曾经兼职做家教的时候碰到的小孩，兄弟姐妹有四个，很乖巧，也是围着她这样坐着等待她念书给他们听。读的时候莱尽量放缓语速，回忆正规的发音，努力让自己的口语听起来字正腔圆。莎士比亚酷爱修辞双关，对音韵的对仗工整偏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想必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拥有如此庞大的词汇量的同时还需要创造数千个单词。不过这倒很好掩盖了她读音上的缺陷，意大利语是公认最接近拉丁语发音的语言，而莎翁很多词汇脱胎于拉丁文。

　　莱其实更适合朗诵，她声音较寻常女性要中性太多，用来歌唱听起来多少有些肃穆或者过于铿锵，而在朗诵上则恰到好处：低沉略带沙哑的声线有不可思议的魅力，哪怕念最简单的词句都好像别有深意；发音不可避免的有些混浊，仔细听可以分辨出一些不恰当的停顿和抑扬顿挫，而这些瑕疵恰恰形成了语调里神秘而琢磨不透的印象。

　　她在这个社团待了有几个小时，期间有社员贴心地泡了茶，他们文化里对茶道的追求使得好像人人都有一双巧手，都能将茶叶煮得醇香而馥郁。莱对礼仪有一定的执念，还顺便提醒了他们英式下午茶的喝茶礼仪：在拿起茶杯时要用食指和拇指捏住杯柄上沿，并用中指撑在下方，含蓄地指出翘起指头是很不礼貌的。她没细看，不然应该忍不住啰嗦让人生厌，此刻她无比欣慰蓝染永远拥有最好的礼仪。

　　到底这些学弟学妹都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活了哪怕数百年但好像依然和现世刚成年的青少年一样青涩单纯，她离去的时候不少自来熟地都表现得依依不舍，有些还说六回生考核那天会过去看，要给她加油。她正疑惑难不成是自己变得越来越温柔和善了，而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些三四回生很有可能曾经和她是同学。对于不重要的人或事她一概不存储于海马。

　　莱长久不在真央，因此也没有宿舍，一天过下来还得出去找驿站住。往外走的路上她看见有一位男生站在真央操场的一隅，形影相吊的样子在她眼里分外瞩目，暮色西沉时的光影总是单薄，他像一片被遗忘在角落的影子。莱驻足观察了一会儿，他不像是在等人，哪怕零星有学生路过也和他隔了很远的距离，好像被谁设了屏障，驱逐在这个角落。

　　她走进他，继而发现这位男生就是诗歌社团的成员，她有印象，因为他一直站在最角落，表情空洞好像不似在人间，只有在听她念诗的时候才有些许神采。挨得近了她听见对方在喃喃念着诗：

　　“Wishing me like to one more rich in hope,
　　愿我和他一样富于希望,
　　Featured like him, like him with friends possessed,
　　英俊如他,又和他一样广交游,
　　Desiring this man's art and that man's scope,
　　希求这人的渊博,那人的内涵……”

　　嚯，念那么自怨自艾的一段。

　　“你好。”对方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显然是认出她了，但反应依旧麻木，只是僵硬地点点头。

　　“前辈好。”他有些恍惚的状态几乎要让莱认为他是个不该被看见的隐形人。

　　“你还好吗？”

　　对方显然没预料到她问这么问，“……我很好。”

　　莱并不打算就此打住，她站到男生旁边，隔着约莫两米的社交安全距离，刚才短短地接触莱发觉对方内向，且拒绝眼神接触，这样的位置不仅避免对视，也让对方不觉得有压迫感。

　　“感情问题？”他念的那首诗讲的大概就是爱而不得而又无法自拔。

　　男生抬头望了她一眼，复而又垂下，他们之间的静默维持了很久，最终对方还是缓慢地开了口。

　　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只是对方本身不善言辞，加上长期精神郁结，因而有些混乱：大抵是他从小不善交际，只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性朋友，对方活泼可爱，在流魂街的时候颇有相依为命的感觉。而到了真央女孩开朗的性子深受欢迎，久而久之朋友越来越多，后来更是有了一个亲密的男友，而他无法避免地钻了牛角尖，觉得被抛弃，遂更加阴郁。

　　无聊得她要睡觉。

　　但这也许会是一个好机会。

　　“你爱她吗？”

　　“什么？”直接用“爱”这个词让对方措手不及，莱知道在这里的文化习惯里“爱”是有点至死不渝的味道的，她故意选了这个词。

　　“我不知道。但……”

　　他皱起眉头仔细思索，如她所料那般怀疑反思自己的情感，这个头开得很漂亮，她有些志得意满。

　　“我想应该不是。”

　　“那是什么在困扰你呢？”对方抬起头望向莱，她回以一个安抚的眼神，“你内向，连带着你的情感世界是狭小闭塞的，顺理成章那个女孩成了你感情的中心，所以当她离去的时候你觉得天崩地裂怅然若失，本质上其实是一种感情的依赖，而你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男生神色恍然，“我该怎么做呢？”

　　“分散注意力，做一些感兴趣的或者必须做的事情，当你忙碌于其他事情的时候会有助于避免情绪沉浸在哀怨。”她想了想，“如果冒犯的话我非常抱歉，你成绩如何？”

　　“……很一般。”

　　“那这个就可以成为你努力的一件事，坦白地说尸魂界也是弱肉强食的。”她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悲伤无用且浪费，既挽回不了过去，又成为你的阻碍，为自己而活，不仅是自尊，也是责任。”

　　莱一直在观察男生的表情，这类在情感上偏执的人麻烦也不麻烦，如果在谈话的过程能一举点到对方的痛点一切就会顺利很多，这个时候他们往往会很信服引导者，继而非常容易地跟着对方的思维走。

　　显然她已经成功了。

　　留下男生在原地自我消化，莱重新往真央校门的方向走，没走几步身后的男生叫住她：

　　“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

　　莱举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噤声的手势止住了对方的话语。

　　“不是现在。”

　　“当你真的脱胎换骨，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把自我介绍留到那个时候吧。”

　　“这对我们两个都会是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