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终笙》ID南风

7、念念，别走

　　一下车门，没等得及和沈慕白说再见，念笙就提着包大步走向医院大门，循着指示牌，她很轻易地找到了住院部。
　　天色已晚，走道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她停在了三楼，倚在墙壁上，在黑暗中，站了许久。
　　站在病房外，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再没有犹豫，抬手，推开。
　　病房里亮着灯，角落里落地灯调节成最适合睡眠的光线，暖黄的灯光柔和得像是进入了卧室，而不是病房。
　　她记得，他睡觉的时候喜欢有微弱温暖的光线。
　　她远远地站在门口，目光投向病床时，轻轻舒了一口气。
　　病床上的人，没有带呼吸机。直觉告诉她，最糟糕的情况，应该已经过去。
　　病床上的人，面色苍白，浓眉蹙着，干干的嘴唇紧抿着，似乎睡得很不踏实。他的睫毛很长，又浓又密，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哪怕一脸病态，这个男人，依旧很好看。
　　从酒会那天过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即使相逢时曾有过匆匆一见，她也一直没敢抬起头好好看看他。
　　这么多年，他好似从未变过。
　　她在病床边刚坐下，就看见床头柜上摆着的植物，不，其实嗅觉比视觉更先一步察觉到，那是她非常熟悉也很喜欢的味道。小小的一盆栀子花，鲜活清逸，在白墙的映衬下，特别生机盎然。
　　她的目光许久才从盆栽上收回，转头看着病床上的人。她整个人笼在昏黄的光线下，影子投在他身上，多像两人亲密地拥抱在一起。
　　不知那样坐了多久，忽然，她看到自己影子覆盖下的那人，眼睫毛轻轻地颤了颤，她以为是自己眼花，然而下一秒，他缓缓睁开了眼。
　　她一怔。
　　他看着她，眼神很迷蒙，像是没有睡醒，又像是梦游人的神色。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触碰她的脸，却又停住了，就那样把手伸在半空中，以一个抚摸的姿势。
　　她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轻缓。
　　片刻，他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似开心却又有点哀伤的笑，然后她听到他梦呓般的声音带着一点很久没开口说话的沙哑：“念念，你回来了啊。”说着，他慢慢缩回手，喃喃：“算了，还是不要碰了…每次都是这样……一碰就没了…”说完，闭上眼又继续睡了过去。
　　而她的眼睛里却忽然起了雾。
　　……
　　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敢回来，不是因为不想见他，而是害怕，在自己失去了一切以后，就连他也再也留不住。
　　她看得出来，宋子辰对她一直都是不一样的。所以以前，她也曾以为对方像自己一样深深地喜欢着彼此。可是，自从沫安娜出现以后，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
　　高一那年，她和沫安娜因为一件小事吵了起来，争吵中，她无意推了沫安娜一下，再转头就看见脸色铁青的宋子辰一言不发，抱起坐在地上的人就径直离开了。之后一段时间，她耍小脾气一直强忍着没去找他，等后来终于耐不住内心的煎熬，觍着脸敲开宋家大门，却从宋叔叔那儿得知宋子辰早和沫安娜去了国外。之后没多久，爸妈出事，一向爱哭的她在外人面前一直强撑着没掉一滴眼泪，最想念他的时候，她终于放下自己所有的掘强和脾气，给他打了最后一个电话，却没想到，接电话的人竟然是沫安娜。
　　那个大雨滂沱的夜里，她一个人走在长海边哭的撕心裂肺。也是在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被整个世界所抛弃。
　　可是，就在这一刻，所有决绝逃离的理由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她忽然有些忍不住眼角的湿热，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熟悉的眉眼。
　　病床上的人似乎感受到她的触碰，微微皱了皱眉，呢喃了一句“念念，别走”，就顺势抱住了她的手。念笙生怕弄醒了他，也没敢挣脱，等看着他再一次睡熟，才默默抽回了早已压麻的手为他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