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王百万

16、第十六章

　　趁庄明敬愣神的功夫，宁霄踢开他，面朝落地窗的方向，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电话那头的杨琼华听出宁霄的声音，想到刚跟庄明敬的对话，沉默十来秒，不好意思的挂了电话。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响声，庄明敬没来得及把手机从耳边挪开，正赶上刚刚那陌生来电插进来，系统自动转至接听状态。

　　宋轵连着给宁霄打了半晚上电话，好不容易打通，趁对方还没缓过劲儿，赶紧“喂”了一声。

　　再挂已经来不及，庄明敬寻思着，反正已经接过宁霄他妈的电话了，再多接一个，多一个不多，还能满足自己好奇心，怎么都不亏。

　　“嗯？你谁啊？”他挨宁霄旁边半躺下，另一只手闲不住，伸人头发上薅来薅去。

　　宁霄背着他，不吭声。

　　“你是……庄明敬？”宋轵听出他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躺自个儿旁边抽烟的男人，脸上兜不住的有些尴尬。

　　“宋轵？”庄明敬挺惊讶，毕竟在他印象里，宋轵跟宁霄只在K.Q三十年庆典上见过一次，说认识，只能算是脸熟，没到留联系方式的地步。

　　“我打错电话了？这不是宁霄号码？是你号码？”宋轵也挺懵，把手机拿下来，翻跟祝鑫的聊天记录，来来回回把上面那串数字确认了好几遍，理直气壮：“不对！我是打的宁霄的号码啊！怎么你接的？他呢？”

　　宁霄没什么情绪说话，翻身，直勾勾的瞪着庄明敬。

　　“宁霄跟你亲还是跟我亲，我都还没问你跟他怎么回事儿，你倒先问上我了，”被子开了道缝，庄明敬抓住机会钻进去，里面暖烘烘的，贴着宁霄嫩滑的皮肤，舒服得还想再来一炮：“说说吧……你哪儿来的宁霄号码啊？找他什么事儿？”

　　宋轵阴阳怪气的“哟”了一嗓子：“哥哥，我找的是宁霄呢！”

　　“你打的宁霄的电话，你可不就是找他的么！”白色的被子遮到宁霄的下巴，庄明敬跟他脸对脸的互看了有一会儿了，没忍住，凑过去亲亲他的嘴。

　　宋轵听着那啧啧的水声，被秀了一脸：“宁霄在你旁边呢？”

　　庄明敬进入状态，刚准备认真亲，就被宁霄一把给掀开了。不是推，真是掀，要不最近他老被拒绝，习惯了，估计他当场就得摔了手机，跟宁霄闹起来。

　　但要说一点不气，那可真他娘虚伪。

　　庄明敬没回宋轵的话，面目冷冷的盯着宁霄看。

　　“喂？你怎么不说话啊？”宋轵听着听着就突然没了声，他估摸着这事儿的发展势头，以为庄明敬丢下自己，跟宁霄玩去了，心慌得一批：“小庄？哥？庄总？”

　　宁霄不耐烦的恨了庄明敬一眼，抓住他的手，用手背那面贴在自己嘴角，擦了擦刚才亲吻时流出来的口水。

　　被人嫌弃，庄明敬的怒气值直往上飙，不过想着刚把人折腾了一通，现在搞事，挺不是个人。

　　但不搞事，气没处撒，自己又不自在。

　　于是，庄明敬把矛头对准了宋轵：“别嚎了，听着呢！”

　　宋轵放下心来：“我找宁霄，你让他听电话。”

　　“你先让躺你旁边的魏珩听电话！”今年开年，外边发生不少事，去年年中晟睿娱乐专为周则推出的一档上星综艺，年前播出，收视跳水。金磊“跳槽”那阵儿，宋轵被一大学生给骗了色，转头碰上被庄明敬搞得焦头烂额的魏珩，两人一看对方，看对了眼，对着对着就对上了床。

　　当年庄明敬成立晟睿，没找家里帮忙，为能跟K.Q确定资源输送关系，拿股当礼，给宋轵分了不少。这么些年，宋轵跟晟睿的股票捆绑着，一直跟庄明敬保持着友好合作，晟睿在时尚这块儿全靠K.Q撑，可眼下宋轵跟魏珩搞到一块儿，宋轵为爱舍财，魏珩仗着有后台打输出，宁霄住院那几天，魏珩抛下周则，绝地反击，明着抢了庄明敬不少合作，其中有几单大的，全是宋轵那头给牵的线。

　　圈里关系复杂，今天是朋友，明天说不准就是仇人。晟睿这几年风头正劲，庄明敬联合池砚，暗地打压了不少大大小小工作室，但即使这样他也没得罪几个人。庄明敬多场面一人，掀人房顶，炸人快乐老家，完了，跟人对上，他能一点不心虚的把锅甩下面人背，嘴上说着抱歉，行动上赏人一点儿被自家艺人吃剩下的蛋糕渣当作赔罪，然后扭头，到人看不见的地方，才变脸，让小吕等他们的艺人吃饱喝足，送他们的公司上黄泉。

　　庄明敬办事风格这么多年没变，宋轵不怕他玩阴的，就怕他抬出身份正面刚。选择联系宁霄，也是听好多人讲庄明敬花了八亿挖魏珩墙脚，今年晟睿的圈钱大计全压周则身上，宋轵心想庄明敬都变心了，应该不会为宁霄跟他撕破脸。

　　可谁能想到，他不仅跟宁霄在一块儿，还为了不让宁霄跟宋轵接触，竟然能把宋轵跟魏珩这些闲事扯到台面上来说。

　　没见过这种三八的人。

　　宋轵有些尴尬：“我跟魏珩……你都知道了？”

　　庄明敬看宁霄没有精神的样子，捏捏他的脸，关掉免提，把手机贴耳边：“知道。”

　　“那行，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跟你兜圈子，”宋轵怵归怵，但该说的话还是得硬着头皮说：“去年你去西南，一声不吭把人魏珩新欢给拐跑了。上回你跟金磊打麻将，人输了，你故意给人下套，搞一“跳槽”晟睿的新闻，踩着橙天娱乐捧周则……这新账旧账一块儿算，怎么说也是你理亏，这回我替魏珩找宁霄帮个小忙，那也不过分吧？”

　　“很过分！”庄明敬一点面子不给宋轵，甚至怀疑他脑子有病：“宁霄是我的人，我跟魏珩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拿着我晟睿的股份帮他拉生意也就算了，还想让我的人帮他忙？这不过分？宋轵！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挺晚的了，宁霄想睡觉，可一闭上眼睛，耳边全是庄明敬的声音，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搅成一团。像这情况，不吃点药，后半夜别想安宁，宁霄摇摇晃晃从庄明敬怀里挣出来，跪坐床边，一只脚还从被窝里没抽出来，另一只脚绷着脚尖在地上点了点。

　　“小庄，咱们合作也有些年头了。最近一段时间，我因为一些事儿，静下来好好想了想，才发现我以前过得挺随意的。”魏珩看宋轵挺惆怅，帮着点了根烟递过去，宋轵夹着烟抽了口，嗓子跟卡住了似的，声音变得有些低哑：“人家都是往上在走，就我，还跟一陀螺一样在原地转着圈，入行十二年，还搁主编的位置坐着，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宋轵绕半天，庄明敬听出点意思来了。

　　庄明敬扑宁霄后面，伸手把人搂住：“魏珩给了你什么好处？”

　　“放开我。”宁霄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拽开，脚从床底下勾出拖鞋穿上，起身朝外面走去。

　　“橙天娱乐百分之八的股份，还有他陪我睡。”都是能查得到的事儿，宋轵觉着没必要撒谎，老老实实道：“股份，是我帮他约见宁霄的辛苦费。他陪我睡，是我先看上的他，只要他能行，他陪我一回，我就从以前给晟睿的资源中挑一个出来给橙天娱乐。”

　　宁霄蹲在电视柜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板药，抠了四片下来，直接生往嘴里塞。站他后面的庄明敬猛地看见，吓了一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吃什么呢？”

　　“爱吃啥吃啥，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宁霄五指紧握不给他看。

　　“诶？怎么了……”

　　庄明敬没心思再听宋轵讲话，挂掉电话，把手机往电视柜上一放，就着捏宁霄手腕的力道，将人往自己站的方位拉扯了一下。宁霄身上那点劲儿全在捏药片的那只手上，猝不及防，猛地向前扑去。

　　一顿手足无措的混乱里，宁霄的脑袋撞到庄明敬的肚子，只听见一声痛苦的闷哼，两人抱成一团摔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庄明敬还没缓过劲来，宁霄趴在他怀里，偷偷把药片塞嘴里，抬头，毫无灵魂的问：“你没事吧？”

　　“没……没事。”庄明敬抽了口冷气，脸都快给痛绿了：“你呢？你没事儿吧？”

　　宁霄挪挪四肢，没发现哪儿痛，他摇摇头：“没事。”

　　庄明敬朝他摊手：“那把你刚刚吃那药给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就一普通安定片，”宁霄轻描淡写，“我睡不着，吃了，就能好点。”

　　“什么安定片要一次吃四片啊？哪个医生给开的？我明天亲自带你去找他问问？”庄明敬没吃过安定片，也知道这药不能多吃，他气宁霄对自己不负责任。

　　宁霄侧脸贴着庄明敬的胸口，怕他真去找医院麻烦，昧着良心撒谎：“我之前没怎么吃，今晚怪你，太吵了。”

　　“少来。”庄明敬偷偷观察宁霄的表情，见他没把刚刚接他电话的事儿放心上，心头悄悄松了口气，毫不留情的拆穿他：“我刚看见那一大板被你抠得就剩几片了，还跟我说没怎么吃呢，我看你是真没少吃。”

　　“别说话了，我现在特困……”宁霄捂嘴打了个哈欠。

　　庄明敬望着电视柜上的钟，听见宁霄的哈欠声，不知怎么，跟着打上了：“时间过得挺快，都十一点多了。”

　　宁霄点头表示赞同：“是挺快的，再过十多天，就又要过年了。”

　　“你回家的票买好了没？”庄明敬问。

　　“我初二走，他们该回家的都回家了，没人跟我抢，不用提前买。”宁霄老家没机场，一条铁路通县城，所以每次过年过节票特别难抢，他以前老抢老抢不着，后面就索性都不抢了，选择错开人流高峰，晚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