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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清晨的北京浓雾笼罩,能见度极低。林清茶看着车窗外的北京,这座不夜城依旧是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她不由地感受到一股凄凉从她的心底蔓延到全身,凄凉是对这座城市熟悉而陌生复杂情感,以前她每时每刻都在期望逃离这座城市,以前的以前这儿是她的家,生养她的故土。
      离开的十多年,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梦到以前的事,梦到每天早晨吃一碗李姨搅得面茶,梦到以前和言乐他们一起到颐和园野炊。可是她不敢,不敢回去,她不想再次看到那些不解、质疑、莫名其妙的眼神。当初她执意要离开这里,与家人大闹一场,在不可理喻的倔强下,她的父亲终于妥协,只给她十年的时间,十年间无论她如何凄惨,除了必要的费用,他们不会给她多余的一分钱,也不会给她一点资源,在外面不准提起她是王家人;十年后无论她走到哪种高度都必须回家,管理家族企业。
      十年间,即使演唱会开到北京,除了待在酒店和会场,她只在飞机上匆匆掠过一眼北京的风景。家,一次也没回。
      车窗上染了层白雾,边边角角甚至结了冰霜,上飞机前她认为自己可以波澜不惊,足够坦然,毕竟在韩国上大学主攻心理学,虽然没上课的次数不多,但对于如何调节心态绰绰有余。回来才发现,有些东西她还是放不下,她转过头,微微叹了口气。
      鼻翼仅仅张动一下,林逍马上捕捉到这一微小的动作。从上车后,她就没说过一句话,冷漠地盯着窗外,眼的深处暗藏着忧伤。虽然只是个不经意的动作,竟使林逍倒吸一口气。这个在陌生人面前自信、冷漠、骄傲到完美的女人,也会有脆弱的一面。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使原来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儿变成现在这个生人勿近的人。
      他有些想不通,心里纠结了好久,终于开口:“听言乐说你之前是在美国吗?”
      林清茶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话,不知道飘向何处的思绪冲回大脑,撞得她有点不知所措,支支吾吾答道:“啊、啊,美国吗?是啊。”
      “哪个大学?”
      “H大。”
      “嗯,哪个学院上?”
      “商学院。”
      “课程多吗?”
      怎么有点像长辈问话呢,她没想太多接着道:“有点多。”
      “难吗?”
      “还好,认真学不难。”
      “在国外待了几年?”
      好像大姨啊!“十多年。”
      两人就这样你问一句,我答一句,林逍不多问一句,林清茶也不多答一句,看似只是一场简单的对话,但两人心中都渐渐有了起伏。对于林逍,林清茶有一种熟悉感,好像很多年前就认识他,她翻查一遍自己的记忆,发现确实没有相似的人,林清茶感到有些失望。
      “十年,你都没有回过家吗?”
      时间仿佛静止了两秒,林清茶看了他一眼答道:“是。”
      车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直到一座铁门前,林逍停下车。铁门后的不远处有一栋具有巴克罗风格的古堡。这是她们家世代住得地方,从她外曾祖父那一辈开始一直住在这里,即使后来很多人都离开了,主家依旧在这里,从来没有变。
      清晨六点,东方的晨曦唤起逐渐苏醒的北京,微光一点,而后愈来愈亮,紧接着染红了半片天,随后一个火球跳出地平线。北京难得见这么好的天,林清茶却没心情享受,她匆匆向林逍道谢,解开安全带,准备转身离去。
      正当她将车门打开,林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蹙着眉头,表情极为严肃,深深地望向她的眼底,压低声音说:“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吧!”
      林清茶诧异地看着他,他眼神里充满了执着,像是她不回答,他就不会放手。末了,点点头道: “是!”
      林逍嘴角微微勾起,松开她道:“好!”
      林清茶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开车离去,这冰块脸是不是发烧了,这是要干啥呢。她也没有多想,后面还有的事情要她深思。
      年轻的管家和一些她熟悉的面孔在门口等候多时,看林清茶闲庭漫步地走去,急忙上前道:
      “哎呦,我的大小姐!您怎么还在这儿散步呢?”
      和林清茶同步前行,低声说:“昨晚上太老爷可在书房等了您一晚上,李姐回来后,大发雷霆,砸了您送的古董茶杯!太夫人和二小姐哄了好一阵,才肯睡。现在太老爷已经起来了,在书房呢。二小姐和三少爷在门口等您呢!让您赶紧去!”
      林清茶眉头跳了跳,心里不禁发怵,这是彻底把爷爷惹到了,退后几步说:“要不我去潘家园再买个,然后再回来?”
      林清茶正欲转身奔走,管家从后面死死抱住她的胳膊,欲哭无泪道:“大小姐,我求您了!咱们先回去吧!要是您刚进门又走了,这让太老爷知道了,不会放过我们的。您先进去,二小姐和三少爷都在,他们会护着您的,您放心吧!”
      被管家一阵生拉硬扯,林清茶终于站在这座晨光中显得庄严肃穆的古堡,门口站着她的弟弟妹妹。
      王宸瑶眉头微攒,不停地跺着高跟鞋。王宸皓双臂交叉包合斜悠悠地靠着门框,面无表情盯着地板,在看到林清茶的一秒间,神色惊喜,随即马上板起脸瞪着林清茶。
      王宸瑶惊喜地跑向她,拉着她的手说:“老姐,你回来了!”
      “嗯嗯,回来了。”林清茶笑着对王宸瑶说,抽出一只手宠溺地摸摸她的脸。
      “还知道回来!知不知道我们在这儿等了你多久!”王宸皓直起身冲她吼道。
      林清茶向后眺去,笑着冲他挑挑眉:“有你这么跟姐说话吗?过来!”
      王宸皓一脸不爽的白了她一眼,大摇大摆地走到她面前。林清茶瞧他不说话,一把把他拦在自己怀里,一边亲昵地揉他的头发,一边笑嘻嘻说:“这么不爽啊!不高兴我回来?老弟!说有没有想我啊!快说!”
      “没有!!!”王宸皓扯着嗓子喊到,费力地扳开她的手,仔细拨弄自己的头发,冷着脸说:“知不知道有个词叫男女授受不亲。”
      随后低下头嘟囔,“都快把我的脸按到你胸上了。”
      林清茶眯着眼,神色深沉地看着他,压低语调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哎哟!小姐少爷们,您们怎么还在外面站着呢!太老爷还在书房等着呢!这要再晚点……额,可就……”原本站在林清茶身后的管家突然跳出来,吓得王宸瑶抖了一下。
      “哎呀!我的天呐!你一惊一乍的,要吓死人啊!”王宸瑶捂着胸口,白了他一眼。
      平复一下,王宸瑶挥挥手,“走吧!姐,爷爷真的等了你很久。咱们先进去,要有什么突发情况,我们俩在,也好护着你。”
      这么长时间,林清茶处变不惊地看着王宸皓,盯着王宸皓心里直发毛。
      “好。”林清茶收回眼神,向前走步,边走边凑到王宸瑶耳旁“我卧室里有个银灰色的大箱子,里面有好东西,你自己去随便拿,别给那个臭小子留。”
      “喂!这么大声怕我听不见吗!”
      两人相视一笑,林清茶回头冲他喊道:“滚过来!一会儿跟你姐一起去。”
      镌刻着古朴花纹的大门紧紧关闭,林清茶站在门口一双手负在身后踌躇着,她突然有些胆怯,心底发毛,她不知道走进这扇门后会发生什么。
      王宸瑶察觉到她不安情绪,握上她的胳膊,凑上前轻声说:“姐,我妈和二妈都在,你放心,之前都打好招呼了!教棍也给爷爷藏了!去吧!”
      林家以严谨繁重的家规约束林家后人,一根教棍从以前流传到今日,不知教导出多少举足轻重的高官富商。早些年凡是触犯家规,家主持教棍惩罚,鞭策、告诫林家人勿要再犯。
      林清茶小时候在家族里出了名的顽劣。两三岁,和林卫东回陕西老家,一个人跑到深山老林,秦岭深处豺狼虎豹不说,蛇蝎虫蚁倒是不少。出动全村人,在山背面的一棵歪脖子树下找到酣睡的林清茶,她是睡得昏天黑地、酣畅淋漓,整个村子彻夜未眠,差点把山翻过来找她。林卫东找到人后随手扯断一根木棍,提起来就是一顿暴打。
      四五岁,和林卫东去北京郊外钓鱼,一个人蹦蹦跳跳地去河边玩,不慎失足落水,要不是旁边有人路过,现在她就是北运河里的一只水鬼。
      七八岁时,上蹿下跳找乐子,从二楼阳台摔下,将胳膊摔成粉碎性骨折,林卫东回家后,气得头顶冒烟,又不敢动家法打,罚林清茶去跪王家祠堂三天,涨涨记性。
      听到教棍被藏,林清茶稍稍松一口气,但还是忧心忡忡,陷入沉思。
      “行了!”王宸皓推了她一把,“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你也痛快点,赶紧进去,云南白药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麻溜的,去吧去吧!”
      林清茶的嘴角抽了抽,瞪了他一眼,轻敲两声,身后的姐弟二人悄无声息的离开,林清茶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哎呀,清茶回来了。”一个极有气质的女人一见林清茶就上前亲昵地拉着她的手。
      “小舅妈好。”屋内人的视线全落在林清茶身上,林清茶回避其他人向她投来有些埋怨的眼神,除了她小舅妈,无人开口,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快来,快来,让小舅妈好好看看。”绵言细语声入耳,一如既往的熟悉。林清茶含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岁月似乎非常恩待她,十年如一日的美丽。
      “哎呀,真的是,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呀。越长越漂亮了!真好!肯定有很多年轻帅气的小伙子众星捧月似的对你吧!”陈静姝打趣道,缓解了略微沉重的气氛。
      林清茶看着她无奈地说:“呃,不是很多,基本上没有。”
      “咳咳咳”一个厚重的声音咳嗽了一声,陈静姝的微笑僵在脸上,王老太爷在后面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还在那儿寒暄什么,赶紧滚过来。”自林清茶进门后,王老太爷就一直横眉冷目盯着林清茶,忍无可忍喊出来似若洪钟,震得林清茶肩膀抖了抖。
      陈静姝转过身,对王老太爷使了个眼色:“哎呀,爸,你吓着小茶了。”
      王老太爷的脸色微微松缓,收回瞪她的眼神,看着光滑的黄花梨桌面陷入了沉思。
      林清茶小心翼翼地从陈静姝身后探出来,一脸讨好地说:“爷爷,安好!”
      王老太爷回过神,吼道:“安个屁好,赶紧滚过来,让爷爷看看你。”
      语调不自觉的平缓,让林清茶有些意外,唯唯诺诺地走上前,深深地对王老太爷鞠上一躬,“爷爷,安好!”
      直起身,面露深沉对爷爷说:“清茶不孝,不孝有三,一不孝-十年未在躬亲身旁侍奉;二不孝-力排众议远行韩国;三不孝-事业略有小成却并非亲人所期,辜负家族的期望,伤害亲人们的心。此次回来,定孝顺父母长辈,遵从身为王家人的责任,望爷爷督查,否则以家法处置,清茶定无怨言。”
      也许是离家太久,也许是漂泊太远,也许是十年的压抑。从她平缓的语调中体会到这种压抑到内心深处的感情,一一拔出后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字字含着心头的血。
      她也许有悔,也许是很累,更有甚者当年意外从未从她心头走下,所有的欺谤,讥讽,轻贱,侮辱她都能忍受,就算是咬牙切齿嚼碎咽下,她总算证明了没有家族的庇佑,这条路再不对,她还是走下来了,完成约定,所有事她都成功了。
      听完林清茶的话,所有人都感到意外,这个家里最倔强、最顽劣、从不服软的孩子。今天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从头到尾,林清茶的母亲未开口说过一句,听言,不禁泪湿眼角,掩面擦泪。
      王老太爷面露欣慰,这十年他并非不知道林清茶的艰辛,他想着只要林清茶来一个电话,服一下软,所有的困难都能帮她解决,没想到等了十年,终是在今日等来一句。
      望向林清茶眼神即疼惜又感动,“好,长大了!很好,这样很好。”
      王老爷子冲她摆摆手,“行了,不说别的,早饭还没吃吧!去吧,张姨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炸酱面。”
      林清茶感动一笑,笑得真诚而苦楚,点头道:“好,谢谢爷爷,那我先走了。”
      林清茶转身向家中亲人一一问好,十分乖巧,走到她母亲面前,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嘶哑地叫一声:“妈~”
      王泽慧原本以手帕掩嘴,强忍着轻声哭泣,林清茶那么一叫,王泽慧再也忍不住了,扑进她的怀里,失声痛哭,林清茶抱着她,在无人处留下眼泪。
      林清茶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妈,不哭了。我回来了,以后都不走了,您放心,我以后绝对会乖乖听您话的。好了,不哭了好吗?大家都看着呢,怪不好意思。”
      嘶哑的声音显示出刚才强忍的痛苦,强故玩笑的言语,惹得她母亲狠狠锤了一下她的背。
      “啊,疼!”
      故露痛苦的语气,王泽慧心疼地摸着她的后背,离开她的怀抱,不停地打量抚摸着她的手皱眉道:“我的女儿这些年受了多少苦啊!瘦的光骨头了!”
      越说情绪越激动,不自主地哭泣。林清茶无奈地看着她,随后向她小舅妈投去求救的眼神。
      “哎呀,姐,清茶这都回来了,这么好的事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哭上了啊!快快,笑起来,等会儿到饭桌上让清茶多吃几碗饭,以后让张姨多给她做些好吃的,给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养的白白胖胖,过年给你们省猪肉钱嘛!”
      “胡说什么啊你!”林清茶和她小舅妈你一言我一句中,终于将王泽慧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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