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香苑》冷月冰蓝

3、悠然观望对面的风景

　　许是她从医的关系，总觉得字里行间中都散发着对死亡的一种释然。在那些刀光剑影，幽泣似血的文字里，处处弥漫着冷酷与无情。我常常在想何为无情？是那种面无表情不易察觉形同假面的表象吗？是那种噬血如命近乎猖狂的举动吗？可是这样的角色不都是连一个闪身都无法避及却要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哭泣吗？这样的角色让眼泪浸湿了所有伪装的坚强，如此的脆弱，好似一堵随时可以击碎的玻璃宫墙就因为那些冷俊的眼神，不善言表的性格将自己拉出了现实，铜墙铁壁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她自述自己的文字很妖，妖的不是用来装扮的行头，妖的不是猩红的花浸没在无边无际的沙漠里。她的妖藏在每一个故事背后，凄凄婉婉的，隐忍着巨痛。那时刀割与火燎已远远比不上从体内奔出的哀嚎了，它会让血液凝滞干涸了，会让灵魂与身躯彻底的永世隔绝，遥遥相望。
　　“剑树刀山，铁床犁耕。他说那里面关着前世造孽的饿鬼，整天被鬼卒们驱赶着遭受种种苦厄……”
　　谁才是那个走入阿鼻地狱，被牛鬼蛇神死揣硬拉的人呢？自古都是正邪两立黑白分明，正与邪在这混沌的人世当中要用怎样的一杆称去衡量呢？万物邪由心生，好比我们常说的心魔，好比《云荒往事录》中提及的咒术随愿而生，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罪恶在每人身上都会生根发芽，只要拥住了那块培育的土壤。
　　璎璎画出了一副极为眩目又极其凄惨的画面。当有人顶着正义的口号杀上山来，个个都是饿狼似虎的样子，眼睛满布着血丝的时候那些息息相关的一点血脉嘲笑似的化为了乌有。何谓同门？何谓同宗？我至今都无法理解何观清收留那个婴儿的初衷。也许在他心里依然存有那么点化干戈为玉帛的希冀。
　　世事弄人，天地造化又岂能事事如愿呢？当颜歌把叫做太师父的何观清拉到面前，当颜歌将黄损留在身边的时候，谁都没有理解更或是了解到颜歌一点点的用意，只称她为魔，只称她是另人最为恐慌的吸血鬼。
　　追溯起源，颜歌经过了化生池的历练，即使她拥有同宗血脉，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同时也拥有人心。然而宗族的背景是无法抹杀的，这便是一切痛苦的起源。她只是回到了原来的生根地，只是回到了血脉的源头。错由谁铸？是何观清吗？是黄损吗？还是那个为求幸福逃出揽月城的母亲呢？宿命真是如此不可违抗吗？
　　总想在这里有个飞跃，总想在这里能有一个出乎意料的结局，璎璎选择的是再普通不过的结局。也许太过平常，才会让人为之心痛为之迷茫吧！这让我想起了那些孤零零的孩童总是呆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用微笑掩盖了所有的痛苦，而那些看似坚强的笑容背后早已布满班驳，荆棘丛生了。好比颜歌手臂上因极欲控制而刻画的深深划痕。“那双青白色的手臂，就那么在寒风中直棱棱的，想黄损伸着。手臂上一道道满是指甲刻画的伤痕，如带血的杜鹃花一般，零零落落的，触目惊心，煎心日日复年年，剩下的只有这些凄美如花的伤痕。”
　　“都是在化生池的液体中浸透了的。除了吸血，没有别的出路的鬼。我在那中暗红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液体屏住呼吸，不让腥甜迷人的气息透入胸中。那时候仿佛有千万的鬼魅在拉扯我，鞭挞我，不让我超生出去。然后我无力，昏迷，一点点被他们撕裂。醒来的时候，就变成了惊才艳艳的惊鸿宫主，披着珠灰色的纱衣，吸血为生。”
　　从颜歌到惊鸿再从惊鸿到小歌，这一段心路旅程是用一段最不堪回首的血腥交织而成。何以不堪回首？被抛弃还有不得不。也许此时死了比活着更好，可是颜歌活了下来。不，确切的说是惊鸿以鬼的身份活了下来，她该得到重生的，这又是一个痴妄的梦。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了梦，早早的把自己的灵魂带入了阿鼻地狱，那是她最终的心愿，无论经受了多少痛苦，只求一个完美的死亡。
　　她从不卧榻而眠，恰喜在那个冰冷阴郁的棺木里。即使在大婚的日子里，似乎只有那口让人看起来惊悚的棺木才是最安详的地方。当我们看着熠熠的烛光无比生辉，当我们看着颜歌浓情密意的望着黄损，最终却是选择了一口最熟悉的棺木沉沉睡去的时候，我想此时她早已有了决定。
　　“这就是蛰人最大的秘密。雪满云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只有在天上有月亮的时候，我们才有那种可怕的能力。月蚀，我们就像草一样，无能为力。”就这样，颜歌选择了这一天。她无奈步入了化生池，无奈经受了血骨分离的椎心之痛，无奈让醒目的鲜血化成了秋天的忧愁，可她仍然有选择的权力，选择生与死的权力。
　　其实我甚不喜欢自我了断的场景。生亦如此，死又何畏？天地空了，弥漫着屠戮杀伐后夹杂着恶心的腾腾热气。“真是罪大恶极啊！”她是魔。“我吸了那么多人的血……”她罪孽深重。“我们是人间的畸类和祸水。”这是她无法选择的根源。当他把她放下，当纯净的笑容再次浮上苍白的脸颊，这一刻她双臂上的层层痕迹早以证明了她就是未落地的新雪。于是，黄损说他也去地狱，她不能超生，他也永不超生。
　　生与死只在咫尺之间，无人能逃得了这一必然的规律。活了长了就想结束，快结束的时候又想活的长了。可我们不想失望，不想后悔，更不想让灿烂的时光眼睁睁的从眼前消逝了。那洁白的雪凝成了人儿对着金灿灿的阳光笑着，即使将会化为一泓池水，却因生命才会耀眼。于是我们会看见那一座小小的七彩之桥，隔岸相望，如春天般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