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风》怀石逾沙

3、第 3 章

　　姜衍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准要跟着自己回家，他班长的理由好像有点站不住，在医务室守了自己一下午已经挺仁至义尽了，退了烧，也不用担心自己一个人回家会有什么问题。
　　李准应该就是标准女生的大众情人，成绩好，长得帅，家里有钱，是班长，可以说是面面俱到，堪称完美，但是他好像对所有人都一样，对所有人保持着合适距离的接触，不是中央空调，只是出于礼貌地友好。
　　他像是遥远的太阳，光芒万丈，恰到好处能照到每个人。
　　姜衍低头看着李准，后者缩手缩脚地坐在小沙发里，他比姜衍高一些，身形也健壮一些，但是为了看他仰起头，灯光照在他黑色的眸子里，面沉如水，但是眼神不太集中，显然在分神，两人对面而立，心思都不在眼前的情况，但是都在眼前的人身上。
　　“当！”
　　姜衍家老旧的挂钟响声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简直是震耳欲聋地响了七下，是七点到了。
　　两个人都在钟声里回过神来。
　　“七点了。”姜衍后退一步，静静地看着李准。
　　他没说别的，但是李准知道他是在示意自己该走了。
　　李准心下叹气，但是没表现出来，站起来点点头。
　　姜衍看他要稍微抬头，高小半个头的男生应该有快一米八五的身高了，站在自己面前都把灯光挡去了一半，黑色的眸子里有个清晰的人影，是自己。
　　送李准到小区门口，李准没让他继续送了，“一条直路，不用送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姜衍点点头，没说话。
　　李准又看他一眼，扭头走了。
　　“谢谢你。”他听到姜衍说。
　　他回头，姜衍在没有路灯的小区门口，夜风吹起他的额发，站在那里没有表情，眼睛微微睁大了，背对着月光，但是眼睛是亮的，冲着李准点点头。
　　李准想起他打架的时候，眼睛也是微微睁大，亮晶晶的，就笑了，也点点头，“不客气。”
　　李准觉得姜衍不一样，他像是低而平坦的土地吹起的风，他从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吹来，能把人包围，却不只是风，他自有让人捉摸的意味。

　　十月底是冷的时候了，只是冷得突然。
　　姜衍从网吧出来的时候还穿着运动短裤，上身只穿了一件薄校服外套，出来感觉朔风扑面，掏出手机来看了实时温度，14度，他上午进网吧的时候有25度。
　　看着要上课了，他也懒得再回家去换衣服了，直接去了教室。
　　到了教室他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原本五组单人单座，换成了三个大组，两人同桌，按照原来的身高排位，他跟李准是同桌。
　　“为什么会换位置？”他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翘了，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换的，李准已经帮他把桌椅都挪好了，他问完又想了想，接了一句，“谢你帮我挪桌子。”
　　“不用谢，老师说准备在教室后面放书架，”李准看他只穿了个运动短裤，微不可闻地皱了下眉，“你就穿这个不冷吗？”
　　“还好吧，没时间回去换了。”姜衍没在意，翻了翻下节课准备用的教材，但是奈何冷风吹拂，还是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
　　他是去了网吧，身上有淡淡地烟味，但是更多是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浅薄的香味，他打完喷嚏皱了皱鼻子，像是小狐狸，侧脸看过去轮廓是柔和的弧线。
　　“外套，给你吧。”李准说。
　　“什么外套？”姜衍转头看他。
　　李准校服外套直接脱了下来，盖在了姜衍腿上。
　　他穿的是冬季的厚外套，里面带薄绒，带着他的体温，盖在姜衍裸露的腿上，舒服得姜衍眯了一下眼睛。
　　看到他把外套给了自己之后，还穿着一件薄毛衣，姜衍愣了下，“你为什么穿的厚衣服？上午不是还热的吗？”
　　“嗯，我看天气预报了，”李准把椅背上搭着的薄校服外套穿上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带的衣服。”
　　“哦。”姜衍不说话了。
　　料峭的北风刮过窗沿，不知道从哪个没关好的缝隙吹进来，又碰在窗边，把声音拉长削尖，把人耳膜刮疼。
　　姜衍这节课听了一半不想听了，历史老师说话像是催眠，他左手撑下巴，低头看窗外，余光能瞥到李准，他们这桌挨着窗边，李准靠窗，倒是不受干扰心静的很，听课很专心，他上课会带一副银边的细框眼镜，耳尖像是被冻着，有点发红，17岁的男生开始有成熟的轮廓，清晰的眉眼，镜框架在挺直的鼻梁上，好看的紧。
　　“确实是面面俱到，堪称完美。”
　　姜衍一边发呆一边不着边际地想。
　　“在看我吗？”
　　李准上课虽然认真，但是姜衍已经保持这个看窗的姿势很久了，总能感觉到有似有似无的视线飘到自己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我意识过剩。
　　他下意识地坐正，这一动把思绪漂浮的姜衍给惊动了，姜衍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好李准也侧头看了他一眼，视线就直接撞在了一起。
　　一缕风从缝隙漏进来，吹过了李准的耳尖，吹到姜衍发梢。
　　两个人都没说话，对视了可能有一分钟，只有老师写板书的粉笔摩擦声和北风被拦在窗外的怒号。
　　“咕……”
　　姜衍的肚子叫了起来。
　　“……操。”姜衍小声的咬牙切齿。
　　“……？”李准愣了下，“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准压着嗓子在笑，上着课他根本不敢笑太大声，只能把脸埋进手肘，好像是忍着声音，但是肩膀一抖一抖的，姜衍抓了一把刘海，一只手抓着膝盖上盖着的衣服。
　　“你笑够了吗？”看他笑了一分钟还没抬头，姜衍只能也压低声音问。
　　李准没有抬头，伸了只手冲他摆了摆，没有停的意思，甚至笑得呛到口水，小声咳嗽起来。
　　“喂！”姜衍伸手想去拍他和李准摆的手碰在一起，被李准抓住了。
　　“……”
　　这下李准终于不笑了，慢慢的抬起头，他刚才埋头在手肘里，额发有些蹭乱了，他右手抓着姜衍的手，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呢。”姜衍心里想，“要甩开吗。”
　　李准的手比他大一圈，手掌温暖有力，此时把他手指拢在手心里，从指尖和骨节传来温热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