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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酒吧 ...

  •   进了酒吧,入耳是重金属尖锐的声音,赵夏晗下意识皱了眉。

      她一直是乖乖女的角色,没去过酒吧之类的娱乐场所,虽然念书时陈沁沁邀请过几次,她都拒绝了。
      今天酒吧里的人很多,舞池中间,形形色色的年轻人随着震耳的音乐不停晃动身躯,在摇曳的灯光下格外引人注目,暧昧的气息笼罩着整个空间。
      色调较暗,橘黄或粉的灯光不时扫来,空气里混合着香水与脂粉味,让赵夏晗避之不及。
      她加快了脚步,去往目的地。

      按照女生给的路线,赵夏晗到了过道尽头,走进最后一个包厢。
      包厢较大,坐七八个人绰绰有余,中间摆着果盘和几打酒,啤的红的白的,应有尽有。

      环视四周,在座的三女两男,都是二三十岁上下,女人化了精致的妆,男的长相不俗,其中一个仪表堂堂像刚出道的明星。

      宁墨坐在沙发左边,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从鼻尖到薄唇,从额角到下颌线,白皙的皮肤因为酒精染上了一缕轻红,睫毛绵密纤长,眼睛却像泅蓝海面上的浮冰一般,泛出隐隐的清亮水光。

      走廊的灯光这时候已经暗了很多,光影在她脸上无声地变幻,那样惊心动魄的轮廓,眉梢和眼角,美得不近人情。

      宁墨素日清冷的脸上带着迷离,看起来有些醉态,却是顾自一杯又一杯地喝着。
      身边一位二十三四岁的女人捏住她的手腕,劝她别喝了,听声音是给赵夏晗打电话的年轻女人。

      宁墨拍掉了她的手,嘴角勾起一丝冷嘲:“不是说十瓶酒吗?我喝得下。”
      说罢又要去倒满新的一杯。
      女人有点焦急,看到赵夏晗就把她拉了过去。
      “我是给你打电话的那人,以前呐,也在一中念过书,我叫佟玉,你叫我一声学姐就可以了。”
      “宁墨她今天喝了不少,再喝下去迟早出事,你马上带她回家。”

      其他人的视线也落在赵夏晗身上。
      赵夏晗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尽管不自然,还是走了过去,坐在宁墨旁边扶着她的肩膀。

      “宁墨同学,是我赵夏晗。”
      “你别喝了,再喝下去对身体不好。”
      墨黑的眸子落在赵夏晗身上,宁墨平时不愿别人触碰到自己的身体,现下却是没有抗拒,手腕抬起间又是一杯冷酒下肚。
      “你放心我没醉,我打了赌,就会履行约定喝完这十瓶……我能喝完,没关系。”

      对面人的脸离自己很近,近得可以看见宁墨眼眸深处的倔强和失意。

      外面喧闹依旧,酒吧的一派放纵景象让人不禁沉溺。
      而此刻那种细细的,浅浅的感觉,却滴落在盛着五光十色液体的酒杯中,缓慢地沉下去。

      “呵,让她喝,既然想喝酒就要尽兴。”
      茶几对面一直没出声的女人说道,赵夏晗抬眼看去,是位涂着正红色嘴唇,面容美艳的女人。
      女人翘着二郎腿,淡漠的目光整暇以待地看着宁墨。

      一袭酒红色长发随意披在肩上,映衬得肌肤如雪,在灯光下宛如盛开的莲花,双腿在黑色中绽放无声的诱惑。
      说着她偏过头,朝着赵夏晗轻轻地笑了。
      看向她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犹如圈禁着幽冷水流的古潭,令人心悸。

      女人的气场太强,赵夏晗一进包厢就看到了她。
      但她慵懒姿态里藏着的似有若无的锐利锋芒,让赵夏晗下意识地与她保持了距离。

      听到女人的话,宁墨的嘲讽之意更深了,绚烂灯光映照着盛满红酒的玻璃杯,她端起酒杯,轻轻晃动了下宝石红的液体。
      “颜若冰女士真是无情,恐怕我今晚死在这里,你也会冷眼相看吧。”

      话音刚落,包厢里的气氛顿时陷入了僵持,对面二三人纷纷不语,想来是知道对峙中两人的脾性,不便多言。
      佟玉看了眼她们,脸上泛起了无奈的苦笑,揉了揉眉心,道:
      “冰姐,小墨她今晚喝了不少,再喝下去可不行啊,你看你对自己孩子都如此冷淡怎么行,服个软,这事就过去了,你看可以吗?”

      孩子?赵夏晗闻言认真地看了眼颜若冰。
      她看起来三十多岁,细瞧之下,确实与宁墨有几分相似。

      “她死活关我什么事?”此刻一句冷声响起。

      赵夏晗惊诧地看向颜若冰,意料不到她竟会说出这种话。

      如果说宁墨看人的眼神是视人如无物空旷的冷,那颜若冰此刻便是被毒蛇盯上带着恨意的森冷。

      为何作为宁墨的亲生母亲,颜若冰对她带着恨?
      赵夏晗转过头去,看了看宁墨。
      宁墨手里的酒杯已经空了,沉默地低着头。
      长发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无人知道如今她在想什么,只有离她很近的赵夏晗才能察觉到她身体轻微的颤动。

      赵夏晗把手放在背后,借着昏暗渐渐移了过去,捉住了宁墨的手。
      触及是一片冰凉,宁墨抬手挣扎了下,赵夏晗的力气前所未有的大,牢牢地握着她的手掌,手指曲起一根,安抚地在她手心里勾划着。
      宁墨的眼睫抖了抖,没有说话。

      空气凝滞,比方才还要沉默难捱几分,各色的灯光扫了过来,颜若冰的脸上神色莫辨。

      “啊呀,干嘛说气话,冰姐今晚情绪不太好,所以叫我们几个出来喝酒,她这人嘴上是不饶人,宁墨你别放在心上啊。”
      片刻后一个女人开口说,试图打破这份压抑,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劝道。
      “若冰也喝醉了,你们俩就别互相置气。”
      “现在已经不早了,小同学你带宁墨回家去吧,若冰这儿由我们看着,晚上睡我家。”
      “就是,阿常说得对。”

      “宁墨同学,宁墨……”赵夏晗摇了下宁墨的手,“我们回去吧,酒吧里很吵,回去好好睡一觉,你现在醉了。”
      宁墨抬起头看她,眼圈憋得有些红。
      “嗯。”她哑着嗓子说了一声 。

      离开时颜若冰端起酒饮了一杯,一星半点的视线都没落在宁墨身上。
      赵夏晗看了她一眼,便扶着宁墨出门。

      一出酒吧门口,赵夏晗便觉得呼吸顺畅了很多。
      外面夜幕低垂,灯火辉煌,街上一片热闹景象,赵夏晗顾不得欣赏,拉着宁墨来到公交站台。

      拦了辆出租车,赵夏晗把宁墨带进后座,自己也坐进去,关上车门。
      司机转过头来问目的地,赵夏晗还不曾知道宁墨家住哪儿,于是摸到宁墨的裤子口袋,拿出手机,后者平时用的软件不多,在屏幕上面一目了然。
      赵夏晗点开京东,在收货地址栏找到住址,同司机说到。
      手指划开,正要离开页面时,忽然见到前些日子的网购订单上。
      是资料书。

      往下翻了翻,宁墨需要的那十四本书都在上面,收货时间是一周前。
      赵夏晗愣在当场,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她看向旁边闭着眼睛小憩的宁墨。

      喝完酒后,宁墨原本清冷的脸多了几分媚色,睫毛长而卷翘,安静地垂着,薄唇沾上酒后泛着莹莹的水光。
      她似乎有些难受,即使睡下,眉头也锁着,让人忍不住想为其抚平。

      赵夏晗看着她的脸,随即想到那笔订单,微微地叹了口气。

      转过头一会儿,肩上忽然多了个重量。
      醉酒的人原本靠在车椅上,而现在挨了过来,脑袋搁着她的肩膀。
      赵夏晗调整下坐姿,努力让宁墨睡得舒服一些。

      十几分钟后到达宁墨家附近,赵夏晗叫醒她下车,宁墨睁开眼,眸子里还透出丝迷茫。
      下车的时候宁墨的钱包掉了,赵夏晗蹲下身捡了回来。
      宁墨咬着嘴,满脸的不开心:“赵夏晗,我很难过……”

      第一次看到宁墨这么委屈的表情,赵夏晗怔了一会儿,“宁墨同学,你喝醉了。”
      宁墨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宁墨。”
      又指了指她,“你,赵夏晗,是我的同桌。”

      “我没有醉,你看我还可以背《过秦论》,背给你听,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

      眼看着她边背边朝前走去,姿势摇摇晃晃,快要绊倒在台阶上。
      赵夏晗连忙牵住她,想了想,又抱住安抚道:“好好好,你没醉……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家吧。”
      宁墨满意地点点头,跟在赵夏晗后面拉着她的手。

      被宁墨往日生人勿近的高冷气质蒙蔽太久,赵夏晗不知道她喝醉后会是这样的黏人,微恼地又叹口气。

      赵夏晗一路艰辛地把宁墨带回去,到了门口,赵夏晗从宁墨身上摸出钥匙,插进锁孔里开了门。
      将她放在沙发上,晚上气温还是有些低,以防着凉,赵夏晗拿了床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找到一块生姜 ,赵夏晗细细切成薄片,和着红糖做了简便的醒酒茶。

      放红糖时,自己的衣角被人拽了一下。她看去,宁墨正晕晕地看着自己,赵夏晗不禁有些好笑,想着这人怎么一步也离不开。
      酒劲还没过去,宁墨面瘫惯了的脸此刻看起来很好欺负,赵夏晗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捏了捏她的脸。

      红糖姜水煮好后,赵夏晗试着喝了两口,等到水温合适,便端给宁墨。

      宁墨捧着碗慢慢地喝着,乖巧得很,赵夏晗见她喝着姜水,醉意消散了些,但目光稍恍惚。

      宁墨的酒量着实差,为何要在那几人面前逞强按照赌约喝十瓶酒?

      现在有空了她回过头细想,酒吧里绮丽的场景,和那个冷淡至极的女人。
      毫无疑问颜若冰是宁墨的亲生母亲,因着保养得好,看起来年轻,三十岁出头。

      宁墨的家世背景,包括赵夏晗在内的其他同学知道的都很少。
      除了以前在帝都念书之外,其余她只字未提,连开学报道和家长会,都只是她一个人。
      初中宁墨的同班同学说过,她的父母从没在学校露过面。
      这在同学间显得另类,在一群荷尔蒙旺盛,和不太懂得与人相处需要距离的十几岁孩子中,他们的好奇与猜想没有恶意,但终究有些过界。

      赵夏晗偶尔能听到关于她家庭的猜想,在刻意压低的声音和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中交汇。

      一次班上好事的女生在和同学说时,宁墨拿着作业本经过,那女生的谈话戛然而止,但还是些许的字眼流泄了出去。宁墨似乎是听到了,脸上没有表情。
      她平静地把作业本放在讲台上,回到座位,拿出下节课的书放在桌面上,一切进行得没有异样。
      只有赵夏晗看到她握着笔的手比往日紧了几分。

      赵夏晗从回忆中出来时,宁墨已经把那碗姜水喝完了,安静地看着自己,眼里似乎拢着一层经年不散的雾气。

      宁墨没有放下碗,那双手轻轻捧着,贴在碗壁的手指骨节明显,冷白得能看见细细的脉路。
      赵夏晗想碰那手指,当然实际没碰。
      惘然中的宁墨看上去像很小的孩子,尖尖的耳垂如小伞从发间露出,不知何故,那耳朵给人以容易受伤害的印象。

      赵夏晗以为自己与宁墨做了将近两学期的同学,对宁墨有一定的了解。
      但越是靠近,越是发现她离自己,离这个世界很远,仿佛离群索居的修隐之人。

      今晚宁墨褪去了淡漠的外壳,脆弱得仿佛一个精致的瓷器,美丽而易碎。
      她从来不知那座冰山下,是隐藏在平静海面下涌动的暗流和更庞大的冰山底部。
      赵夏晗的心一下子软了,又带着酸意。

      “要睡了吗?”赵夏晗轻声问。
      “嗯。”

      宁墨的腿还有些发软,赵夏晗半拖半拉地带她去到卧室,掀开被子,把手脚放好。
      已是九点过接近十点,困意渐渐上来,宁墨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入睡了,赵夏晗替她压了压被子,转过身时看到书桌上翻了一半的书。
      《茶花女》。
      她把卧室的灯关了,走的时候带上了书。

      夜深人静,赵夏晗躺在沙发上从第一页开始看书,一墙之隔的宁墨睡得安详。

      时间在指间缓缓地流逝,赵夏晗看了会儿有些疲累,合上书,观望了一会儿窗外的景色,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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