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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风云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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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汹汹涌动的人群,对此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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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三公舞台已经近在咫尺,但她无法放下心任由病重的母亲独自在他乡求医,在和节目组百般请求之下,硬挤出了一天探望时间。
当闻可颂得知自己的各种流言在网上已经甚嚣尘上的时候,她已经坐上了时间最近的一班前往北京的飞机。
她坐在窗边,外面是碧蓝的云海,本来只是登上微博想抓紧趁着这一点微薄的时间看一些粉丝的反馈,但搜索自己的名字,第一个关联的词条竟然是#闻可颂 酒店。
她点进相关的话题,发现了那几张照片。
明明是前后错几步的普通走路,在照片中就是亲密的并肩而行。
只是一个抬头看人,在有心人的角度构建下就是极尽暧/昧意味的错位接吻。
她越翻着评论,越感到沉重,心像是缀了秤砣一点点坠下去,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动了别人的奶酪,就要做好随时被万恶的资本拽入深渊的准备。
——可她凭什么要为别人的欲望买单?
飞机抵达北京机场的时候,刚好是事件发酵最为热切的时间。
闻可颂戴好口罩,跟着人流走到了接机口的边缘,却发现前面的通道被挤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
她闻声抬起头,发现栏杆外围着许多举着大炮摄像机的人,数量多到完全超出想象,而且还有大批带着工牌的记者扛着设备从外面狂奔而来,仿佛生怕落下这一趟。
这是有什么大明星和她同一趟航班吗?排场真大——
不对,有什么不对。
她的航班信息被泄露了,就像上次的外务广告一样,大概又是爱/奇/艺的内部工作人员走漏了消息。
闻可颂突然脸色一白,本能地就垂下了头隐藏住自己,尝试加速往外走离开这里。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闻可颂——”
记者们眼尖地看见试图快步离开的她,迅速向前朝她涌过去,水泄不通地将她围在中间,如同移动的吸血虻般嗡嗡作响。
他们把大小镜头对准闻可颂苍白的脸,在疯狂拍摄的同时举着话筒尖锐提问。
“闻可颂,你对你节目录制期间出组前往酒店幽会男友这件事有什么解释的吗?”
闻可颂瞳孔收缩,她再也没有过往那样可以游刃有余伪装出来的完美和若无其事,摔碎了外壳,从里面透出来的慌乱和迷茫才是最真实的模样。
她想说些什么,但无力地连咬字都是软的,牙齿发颤,迷茫又无助,只是条件反射似地小声了一句。
“我没有……”
迎接她的却是一长片高举的摄像镜头,记者们如同闻到血腥味般在争先恐后地发出更加尖锐刻薄的问询和质疑声,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明摆着想激她说出些更加失态的话语。
“没有?是指没有男友吗?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去见面的是背后金主吗?”
“闻可颂,你这次排名第一是否有资本介入?”
“据悉你这次乘飞机到北京并不是节目外务活动,而是签约公司合同,这是真的吗?”
“请问你真的有从事网络上所推断猜测的援/交工作吗?”
保镖和机场保安都在伸手阻拦试图翻越栏杆的失控记者,闻可颂神色仓皇地加快脚步,踉跄着差点摔一跤。
混乱之中,忽然有个粉丝冲了进来,声嘶力竭地咆哮道。
“闻可颂,你他/妈/的真不要脸,粉丝努力想送你出道,你在干嘛?在跟别的男人上/床啊?!”
“你有没有考虑我们粉丝的想法啊?”
“算我看错你了!”
闻可颂仿佛没有呼吸,在说完那一句之后就屏息不再言语,一直保持缄默,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麻木低垂的眼睛,这时候,悲伤也是错。
匆匆赶来的机场安保往前挤着想要赶到她身边维持秩序,也顾不上处在漩涡中心的她。
从机场出机口到预定好的通勤车仅有几十米的路,走过去只需要半分钟。
可是外缘堵住接机口的记者和粉丝挤压到闻可颂连一步都走不出来,记者狗仔聚成一团追着她嗡嗡作响,仿佛她是被丧尸包围的最后一个人类。
闻可颂孤身一人被人潮挤来挤去,头发被拽掉好几根,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尖锐的指甲无意间划出血丝,嘈杂质问声不绝于耳。
短短一段路,她走了三十几分钟,听了三十几分钟的记者质问和粉丝辱骂。
最后她坐上通勤车时,记者们还拥挤在挡风玻璃和车窗旁,用夜视镜头、用强闪光灯,捕捉到她每一秒的表情。
这仿佛一场盛大的狂欢,而闻可颂是居于舞台中央哗众取宠供人指点玩乐的小丑。
无数机场通稿和视频、图片被一息之间上传到网络上。
大家理所当然地把闻可颂的缄默当作承认,把她这一趟北京之旅恶意又嘲讽地定义为避难和寻找金主压下热度。
路人们一边谴责着视频中狗仔毫无人性和直白赤/裸的言语,一边点进新闻堪称贪婪的看每个人对这件严重爱豆失格丑闻的反应,窥探着闻可颂狼狈可怜的样子。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交易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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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勤车飞驰,车内一片漆黑,车外灯光交汇。
闻可颂目光投向后车镜,几辆轿车死死地跟住车尾,似乎想要窥探着她的踪迹。
司机是个沉默的中年男人,还并不清楚今天的状况,不过之前也接过几班明星转机,大抵还以为闻可颂是什么人气红星,被一群记者粉丝追着跑。
得了第一名,得知了母亲重病的消息,又经历了大规模黑料攻击……
这些事情,竟然都发生在同一天。
闻可颂坐在C位椅子上的那一刻,本来以为今天会是她十八年来最开心的一天,但恰恰相反,这是她最想忘记的一天。
刚经过长达几个小时的连续拍摄和落泪恸哭,就风尘仆仆地登上了飞机,然后又被纠缠滞停在机场,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闹剧。
她生出一股倦意,绷直的脊柱陡然松懈了力气,瘫软在后排的座位上。
闻可颂垂眼看了一眼她手臂上刚被划出的一道长血丝,轻微的刺痛正在逐渐加深,但她几近麻木。
托司机技术精湛车技和熟悉地形的福,在北京四通八达的路上七拐八拐,很快就甩掉了后面尾随着的□□台记者车,顺利抵达医院。
她进病房前先去找了主治医师,医生拿着她看不懂的化验单,声音平和。
“……已经进入发展后期,相比进行手术,我更建议保守治疗。”
闻母操劳了半辈子,作息和饮食习惯并不健康,身子亏空的太厉害,疫/情期间积累了大量工作,复工后没日没夜的加班导致胃穿孔和突发性大吐血,送到医院检查出胃窦印戒细胞癌lllA期,也就是胃癌。
其实闻可颂回家的那天,闻母的身体状况已经算不上好,医生建议进行胃全切手术,正准备转院到北京进行深入治疗。
但她当时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劲。
上次她和宋父见面,临走前宋父对她说“有些事我没有骗你”,大概是一语成箴。
闻母的病情是真的,她只是资本的操控下的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也是真的,她太过可怜的天真也是真的。
闻可颂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拖着沉重的脚步进了病房,闻母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刚做完化疗,身上插了十几根管子,安静地闭着眼睛睡着了。
闻可颂看着眼前的闻母,头发已经染了银丝,眼角有无数保养品呵护,仍也爬上了细纹。
她恍然一琢磨,原来她已经快五十岁了。
闻母最是爱面子争强好胜的人,又倔强、又坚韧、砍不断、拗不折,头发永远是保养得宜的海藻一般柔顺黑亮,妆容也是一贯干净利落的凌厉,闻可颂从来没见过她有过这样憔悴暗淡的时候。
她还在想着医生的话,有些僵直地坐在病床边,闻母听见声响睁了眼,看见她后也只是几不可见地微微一点头,声音虚弱,“来了?”
闻可颂连忙转身看她,有些鼻塞,半响才哑着嗓子出声,“我不是说要你好好照顾自己吗。”
她闷着声音笑了笑,“很辛苦吧,录节目。”
“本来不想叫你来的,但不知道等你出组,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闻可颂皱了皱眉,有些埋怨地想要打断她的丧气话,她却继续说了下去。
“我看了你的表演,那次打完电话之后,我从头开始看了好几遍,这还是你离开家之后我第一次看你表演呢,真好。”
闻可颂垂了眉目,咽下刚刚想要说的话,复又像想邀功一般咧了嘴强撑笑意,努力轻松,声音却带着哭腔,几近哽咽。
“我这次……得了第一名呢,是不是很棒?”
闻母干燥温热的手掌扣住了闻可颂的手,同宗血缘里油然而生的亲昵感将她包裹,逐字地慢慢吐露话语。
“你一向都做的很好,你很棒。”
“从前是我把你逼得太紧,把我的想法强加在你身上,我忙于挣脱婚姻的束缚,疲于事业发展,却唯独没有尽到养育的责任,没有好好照顾你长大。”
闻可颂一直希望自己向往的事业能够真正得到她的认可,一直希望她能给自己缺憾的童年补上一点笔墨色彩。这些肯定和鼓励的话闻可颂盼望了很久,也期待了太久太久,但此刻听她真正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种酸涩感受。
闻可颂艰难的回握住了她的手,默默感受着她炙热的体温与爱意。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忍不住地开始掉落,大颗大颗砸在背上,她们紧紧相握的手背上,滴滴答答地蓄满了泪水。
闻可颂像个小孩子一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一直在努力,我在努力想成为你的骄傲。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窗外蝉鸣风起,午后的光照进病房里,一地斑驳。
闻母那双向来凛冽强硬的桃花眼此刻温柔了下来,隐隐似有水光,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份眷恋,一点朱砂痣缀在眼尾,像一声欲说还休的叹息。
“人生就是一个结,解开一个再缠上一个,生老病死也都是人生常态,没人可以避免。”
她顺了顺闻可颂的头发,“你已经是我的骄傲了,好好去追寻你的梦想吧,这次我不拦你了,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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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只剩下热爱,带我迎接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