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记》凉语风

5、第五回 荣英使性为相逢，田暮陪母话辛酸

　　自上次曲江湖一遇后，荣英便常常出神，每日打发了教导嬷嬷便要拉着静莲和铃兰至院子里闲逛，一双剪水瞳看似赏花，实则搜寻着当日公子的身影。荣英觉得心中多年的孤寂似乎得到了安抚，她暗暗期盼有人能懂自己。
　　但奈何田暮最是守规矩的，家里的内宅从来不曾踏入半步，荣英苦等数日无果，内心焦灼起来。静莲看出荣英的焦虑来，悄悄打探道：“姑娘近日茶饭不思，可是为了那日湖边的公子？”荣英不由得羞红了脸，捶着静莲说：“妮子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小心我告诉母亲，打发你出去！”静莲还未曾见过荣英这般羞恼，噗嗤一声笑出来，道：“我给姑娘指一条道，姑娘看可好？”荣英拘着面子，装着严肃的样子，又忍不住探听与田暮的见面之法，说道：“有什么好法子你快些说来，可别耽误我读书。”静莲说：“那公子不是日日与三公子一起读书，姑娘何不求了老爷太太也去一同读书，这样下来，天天见面又有何难？”荣英听了顿时喜上眉头，但马上又露出忧愁之态，叹道：“哪就那么容易，先生开的私塾向来只招收男学生，父亲家教又极严，只怕不会答应的。”静莲说：“这事说难也难，说不难姑娘也不是做不到。咱家先生原先还教着大公子和二公子，现在只有三公子和几个伴读了，人本来就不多。何况这私塾开在自家里，除了几个伴读再没外人了。姑娘是老爷太太的掌上明珠，若真去求了，未必不能如愿以偿。”
　　荣英听她这样说，想起十几年间自己每日学习诗书针线的暗淡日子，暗暗打定了主意，说道：“自小我便是家中最听话懂事的，虽说父母待我极好，但我未尝不是看着他们的眼色的行事。但凡父亲母亲寒脸，都无需他们多讲我便自觉规矩自己的行为。十几年间我竟未为我自己活一次！”荣英激动起来，拉着静莲道：“静莲，这是我第一次想为自己争取，也是第一次有如此渴求的东西，我要去和母亲说，必要和田公子见面一叙！”
　　荣英说罢，来到母亲屋内，见孟夫人正在和丫鬟翠荷说话，便整理了一下脸色，摆出认真的神情，将翠荷支了出去，只留下母女两人。荣英心中忐忑，恐惹父母生气，又心心念念田公子的一双黑眸，遂提了提胆子，说道：“娘，女儿今日来读书，左不过是《女则》之类，实在无趣。听人说女子若能读些圣贤之道，便更能涵养自身。女儿听说咱们给三哥哥请的先生很是博学，女儿也想前去一听，您看可好？”孟夫人没想到荣英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原先一脸笑意很快收敛，正色道：“娉儿，你是一女儿家，名声最重要，怎能如你哥哥们那般与一众男子厮混。去私塾这事是万万不可能的，你不要再打这个主意了。”荣英料想到这事有点难度，但没想到母亲拒绝的如此干脆，一下子委屈了起来，又想到若不能去学堂，与田公子相见不知道要到何时了，眼泪便开始打转，说道：“父亲母亲当年给女儿取名英字，不就是希望女儿能如男儿一般出人头地，如今竟上个学堂都不肯答应！”孟夫人不改严肃神情，说道：“你便一心放在针线四艺上，待再大些找个好人家嫁了便是了，怎可与那些男子终日厮混！”
　　荣英见母亲生了气，说的话也难听起来，又委屈又害怕，也不敢多说什么了，一扭头匆匆跑了出来。待回到屋内，静莲和铃兰见她脸色不好，给她沏了茶安神。荣英忍了一路的眼泪在喝到茶时终于忍不住，哭道：“家里只有我一个女儿，从小没有姊妹们相伴，我总是形单影只的那个。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我想倾心相交的人，又要处处拘着规矩，竟然一面都不得见。况且，女儿家为何只得养在深闺，将自己一生托付于一陌生男子！”说罢，更加伤怀起来，静莲二人哄了半天方才平复，不再详述。
　　又说这田暮，平日里寄宿在荣家，一月得两日归家探望父母。这日正是伴读们回家的日子。田暮归心似箭，怀揣着荣含前几日给的几吊钱，于路上买了母亲素日爱吃的枣糕，热腾腾装了匆匆往家赶去。回家见到母亲已经准备好了饭食，花样颇多，皆是田暮爱吃的。田暮的母亲是个朴实的妇道人家，一心念着儿子求学辛苦，花了诸多心思为他补养身体。田暮近年来也越发结实，隔着粗布衣衫透露出肌理的线条来。饭间，田暮母亲道：“我的儿，为娘的没什么嘱咐你的，只望你一心放在求学上，将来取得了功名，也就是给娘争光了。你看你那父亲，终日里没什么抱负，只一味闲散，家中竟连先生都请不起，还要苦了你大老远去做伴读，过寄人篱下的日子。”田暮见母亲心疼自己，又说的辛酸，便安慰道：“母亲放心，学堂里我最聪颖勤奋，师傅说我天资较别人高，将来定能取得功名出人头地的。”妇人听了这话，宽慰不少，只管往田暮碗里夹菜，却不知道儿子此时却想着另一番心事。
　　田暮心中所想究竟为何，且听后续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