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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天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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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斯卡尔转过身子,见那人一脸煞气看着他,提着拳头就要打将过来:“奥莉薇娅?”一瞬间脑海中就被塞进这样的念头,自己诡计杀死“纸刀”帕斯卡尔,惹得奥莉薇娅勃然大怒,又要提拳揍他。“我……我……”
“你害死斯宾诺莎还不够吗,连他都不放过!”奥莉薇娅说着石拳挥出。
帕斯卡尔伸手挡住奥莉薇娅拳头,只觉得她这一拳力道奇大,非但掌心被震得生疼,手腕都在拳头冲击之下咔咔作响。不过奥莉薇娅这一说却将他点醒,忽然间明白为何明知会害掉斯宾诺莎性命,还是有意安排薛定谔到学园一行,也许正是因为心里暗恨他红露一事中袖手旁观,要不然的话无论如何总能救下几人,哪怕只救下一人也好……明明被誉为至善之人,明明身负绝伦魔法,却宁可恪守什么操守而不肯救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有德之典范?
奥莉薇娅只看到帕斯卡尔发愣,却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胳膊一抖圣枪已自袖中探出。帕斯卡尔身子往边上一晃滑出三数尺,皱眉道:“奥莉,你又是为何跟我动手?”情劫中海伦为情出手,命劫中过去的自己则想假借善恶之辨扭转命运,天劫之中奥莉薇娅总不能无缘无故向他亮出圣枪吧?难道被军廷塑为圣枪天女,就要替天行道不成?奥莉薇娅顿时怔住:“我……”她并非无由出手,而是脑海中当下帕斯卡尔统御黑色教团跟军廷作对,两军交战只怕死伤枕藉,也许亚历山大城都要沦陷;想起之前君士坦丁堡跟亚特兰蒂斯先后毁灭在帕斯卡尔手里,他简直好似恶魔、好似混沌,所过之处要摧毁一切生机,为此才决定向他出手:杀一人以救天下苍生——也不知为何脑海中反复浮现着这个念头;就算如此,面对帕斯卡尔时仍没有丝毫的厌恶,更谈不上恨意,心里更多的是想到他一番情义,暗暗决定若是真个杀掉帕斯卡尔,就自尽相随。只可惜她不知道该如何跟帕斯卡尔解释。
帕斯卡尔见奥莉薇娅脸上浮现出挣扎神色,哪里能猜到她九曲回肠般的心思,只不停晃身闪躲着圣枪,也发觉其缺点:毕竟圣枪虽然号称贯穿一切,攻击时终究集中于一点,就算出手极快,只要能拉开距离就不难闪躲。这时帕斯卡尔就如同一个不倒翁,双脚钉在地上,身子不停摇摆,圣枪连他衣襟都擦不到。只见奥莉薇娅见状手腕一抖,枪尖随之抖动,一瞬间好似数十柄枪同时刺出。帕斯卡尔身子一歪往边上滑出,就见圣枪穷追不舍,一枪枪疾刺过来,几乎一枪长似一枪,一枪快似一枪,枪尖已堪堪触及披风,心里越来越惊,直疑心眼前这奥莉薇娅乃是幻象,要不然怎会对他如此狠心。他却不知道只为奥莉薇娅此时更是有苦难言,每向帕斯卡尔攻出一枪,都好似戳在自己心口,越来越是心痛,只盼着能速战速决,早些从这份煎熬中解脱出来。
奥莉薇娅知道帕斯卡尔应变奇快,久战之下让他摸透圣枪路数,取胜更为不易,想到这一层一连刺出几枪封住他南面去路,见帕斯卡尔果然向小楼那边挪移,圣枪抢先刺出。帕斯卡尔惊叫一声,眼见就要撞上枪尖,双脚猛然一跺,身子钻天猴似的冲天而起,这一下脚底发劲太猛,就觉得右脚踝一阵刺痛,想来是勾起旧伤——之前潜入古藤堡对付机器狗时右脚脚踝受伤,一直不曾痊愈。这时人在半空,见下面奥莉薇娅顿了一顿,再度挺枪此来。这次出手圣枪先分后合,数十上百柄圣枪合而为一,凭空凝为柱子粗细,帕斯卡尔只觉得周身都被枪劲罩住,竟动也难动。
帕斯卡尔见奥莉薇娅出手凶狠,难免怀疑她是莉莉丝幻化而成,可是那百感交集的神情,分明与仰天宫中两人相争时一般无二,思绪还在乱转,身子却下意识般生出反应,双臂抖动,披风上符箓暴雨般打将下去,就要以攻为守,逼迫奥莉薇娅变招;与此同时身子滴溜溜一转,三点流光往边上射出,正是他寄身神行符中,再假借罡煞符中一招三星在天的功夫挣脱束缚。奥莉薇娅果然变招,手指拨弄之下,圣枪在头顶激转,将近身符箓纷纷反弹开来。帕斯卡尔也不曾趁机进逼,毕竟两人这一场架打得没什么来由,让他觉得茫茫然不知所措,没什么求胜出手的动力,身子缓缓飘落。才一落地,就见奥莉薇娅双手猛然在地上一拍,地上石板好似融化掉,还带着无量吸力,身子立时下沉,一眨眼功夫双腿就没了下去。
这一下让帕斯卡尔大惊不已,两手一拍身子裂地而出,对面奥莉薇娅情知机不可失,身子一抖,右臂带动圣枪电射而出,这一枪劲道如此威猛霸道,以至于所过之处劲气掠过地上石板都纷纷碎裂,现出一道沟壑。帕斯卡尔也是闪电般出手,一把绰住枪尖:“奥莉,死在你手里我无怨无悔,可是你为何杀我?”其实他业已猜到几分,只不过要听奥莉薇娅亲口说出。
奥莉薇娅却怔在那里,那虽然心里一清二楚,也知道帕斯卡尔兴许早已猜到,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或者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右手紧紧攥紧圣枪,非但不肯往前突刺,反而觉得哪怕所有人都在后面使力往前推送圣枪,她也要死死攥住不可——原来在她心里,帕斯卡尔终究比所谓天下苍生更是重要。“罢了!”奥莉薇娅猛一跺脚,身子腾空而起,那蜉蝣不知何时来到头顶,接住奥莉薇娅身子一瞬间就飘忽不见。
“没想到幻境之中,奥莉都不忍向你下手;还是我亲自出手,让你见识下真正的天劫吧。”话声中莉莉丝身子好似一片花瓣被吹到身前,右手捻下一朵梅花托在掌心,跟着缓缓合拢手掌,就见花汁殷红如血自她指缝中渗出,哪知帕斯卡尔竟依然好端端站在那里:“咦?你竟然破了我烙印在你身上的捆龙锁?我分明从《东方魔典录》中撕去破解之法,再说以我道行,就算你知道法门也破解不掉。”
“我受命于天,又岂会死在你手里?”帕斯卡尔森然道,他自然不能坦言在琉璃宫替换成人工心脏,才不会受制于那捆龙锁,诈称受命于天纵然瞒不过莉莉丝,却也会让她胡思乱想。
“难不成你真个以为自己是天之子?”莉莉丝笑着说道,轻吹口气,梅花片片从梅枝上剥落,不多尚未落尽时,又不住有新的花骨朵钻出绽开,这一来花瓣几乎无穷无尽往外飘飞,“更漏将尽还未尽,万象开元复归元。”
帕斯卡尔只觉密密匝匝的梅花扑面而来,运起魔力护持周身将那花瓣隔开,不知为何竟不见丝毫效用,花瓣依旧不住扫过他脸颊,只觉得幽香从周身肌肤钻入身子,急忙咬了咬牙,生怕再次堕入幻境之中。这时见莉莉丝巧笑倩兮,身子飘飘忽忽走到身前,刚要出手,蓦地发觉身子竟动也不动,却不是手脚受缚,而是念头一直停留在动手上面,好似时间凝固一般,可是眼眸中莉莉丝身影却是清清楚楚不住闪动,分明看到她伸手在胸口一划,衣襟随之裂开,指尖在胸口摸索着,所过之处只觉清凉如水。
“我这香雪海幻术如何?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将你意念凝固在一秒中而已,却不会封印你五感;比之‘蝴蝶公子’张恨水那将世人随意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五绝幻术,却是差得远了。”莉莉丝一身功夫都是东游时所学。当年她到东土游学,在海岱之间拜谒渠丘阁时,无意中得到几张残页,看字迹乃是出自女子手笔,大都是些琐事,不过中间却有一段真气修行法门。原来这几张残叶乃是从“四姑娘”碧落手札掉落,当初张恨水见她身子怯弱,灯草似的一副弱不禁风模样,特意琢磨出一套炼气功夫让她修行。只不过碧落虽然被逼着将口诀抄了下来默记在心,却每每练一会就兴致索然。张恨水催了几次,见碧落委实提不起兴致,也就不再勉强。没想到鬼使神差落到莉莉丝手里,苦练之下功力一日千里,自称为百花真气。那残叶中还散落着一些幻术诀窍,乃是帕斯卡尔构思“五绝”幻术时,每有所得就说与碧落知道,碧落虽然不怎么懂,不过过后还是凭着回忆记了下来,平日里无事就时常翻看回味两人相处时点点琐事,大约是翻看的太多而无意中掉落几页。那香雪海幻术,就是莉莉丝百花真气精纯之后,从片言只语中摸索出来。张恨水号称“灵界之子”,一身道行绝地通天,怎奈碧落对玄门道术了无兴致,片言只语中说得语焉不详,故而莉莉丝这“香雪海”幻术威力大打折扣——这也算是应了那句俗谚:技术靠机械装备,魔法靠禀赋悟性,武功靠秘藏典籍——饶是如此莉莉丝还是仗着这手秘技力挫“千年上人”的三光真火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莉莉丝见帕斯卡尔胸口咒语痕迹宛然,不知为何捆龙锁竟失了效用,是他魔力太强将咒术隔断,还是他真个有天命庇护?正犹疑间,蓦地发觉帕斯卡尔身子忽然一抖,跟着小腹刺痛,百花真气自行生出反应要将匕首反弹出去,不过陡然间一阵电光展布全身,顿时觉得浑身麻痹,口舌又干又麻,跟着脏腑翻腾扭曲,血水不知不觉从眼耳口鼻中溢出,缓缓扑倒在帕斯卡尔身上:“你竟然能破解香雪海……”
帕斯卡尔收回匕首,暗道侥幸。他生怕应付不了莉莉丝,在口中藏着催眠药,一旦发觉势头不好就陷入梦中梦状态,加快反应好险中求胜。莉莉丝将他意念凝固在一秒钟,不过他似睡非睡时一秒能抵寻常三秒,而再进一步到梦中梦时,已差不多能有九秒钟时间反应出手——他必须在九秒中将莉莉丝打倒,否则只怕就得这样活死人般被莉莉丝任意玩弄。袖中匕首喂了剧毒——从约瑟芬那里要来——只不过还是没想到莉莉丝道行如此之高,匕首才一入肉立时就被弹出,连毒血都倒逼出来,幸而匕首上连着紫电衣,万伏电压将莉莉丝身子麻痹住,趁机催动全身魔力将匕首刺入她身子,继而散开魔力扭曲她体内空间,将她脏腑经络搅合得一塌糊涂,免得她濒死反扑。
莉莉丝一死,香雪海幻术也随之解开,帕斯卡尔伸手扶住她身子,这才发觉浑身湿漉漉的,早已被冷汗浸透。刚才两人交手时间虽短,不过却凶险万分,远胜之前任何一场鏖战,饶是如此他也胜得侥幸。若不是他恰恰精擅梦中梦这一花招,若不是莉莉丝上前查验捆龙锁,若不是他跟麦克斯韦屡次交手深知电流威力……只消有一处不曾到位,帕斯卡尔今日就难免败在莉莉丝手下,想到这里忍不住后怕。莉莉丝这一关确实堪称天劫,他也是邀天之幸才勉强过关。
当初帕斯卡尔被奥莉薇娅打伤,自怨自艾自己魔力孱弱,结果无意中悟出梦中梦的诀窍;后来他魔力日长,渐渐弃之不用,只为奥莉薇娅离开高天原之后难得一日安寝,不得不再度借诸催眠药物,要不然兴许未必能够想出以此来对付莉莉丝。此刻想想,这一切简直好似早已前定,说不出到底是喜是悲。若说命也如是,他能战胜莉莉丝自然不能说命运亏待于他;可是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哪怕战胜莉莉丝又怎能居功?
“师父!”
花凝香正跟金凤凰你来我往,没想到反而是帕斯卡尔跟莉莉丝先分出胜负,更没想到的是莉莉丝竟然死在帕斯卡尔怀里。花凝香既惊且恨,连弹纨扇将金凤凰逼开,长腿一跨纵上台阶,冲到帕斯卡尔身前,身子还未站稳,先弹出纨扇,见帕斯卡尔仰身闪躲,伸手抢过莉莉丝尸身,掉头拔腿就跑,身子飘飘好似被风吹动一层层直上九天。
“哪里走!”金凤凰娇叱声中翅膀攸然张大就要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