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友渡劫失败后我成神了》深可

16、自由

　　灿灿吐出胸中压抑的浊气，深深吸气，林也身上如林中古树般的气味窜入胸腔，她无力的双腿仿佛被注入了力量般，踩着结实的被乳白色粘液覆盖的地面，站稳。

　　“谢谢你。”金灿灿抬手抹去林也脸颊边，顺着湿发滑落的水珠，笑着说道，“谢谢你，林也……又一次拯救了我。”

　　“灿”字在嘴边喊不出口的楚燃，湿漉漉的袍子沾满鲜血，颈部、脸上均是伤痕道道，他没有打破这片刻的平静，只是让看似疲惫不堪的金灿灿在浑身清爽的少年怀里，复活。

　　在上方护栏结界外边的一行人面面相觑，可总得有人提醒底下的人做正事吧，于是陈娇士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足够回响这个被玉石包裹的空间。

　　而此刻林也的眸子，于灿灿而言，有股致命的吸引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得厉害，那只为他擦水珠的手，正被他的手握着，手心依旧贴着他温热的脸颊，灿灿觉得，她的心脏好像跑到了她的手心，有一点抖。

　　“这完蛋的吊桥效应也太顶了……”小声说着，金灿灿努力抽回了手，顺带揉揉林也的头，继而大声朝上方喊道，“你们不知道这里回音很给劲吗？瞎嘀咕什么玩意儿！”

　　湿热的气息蒸得灿灿满脸通红，她以手作扇，就着热风环顾四周，乳白轻烟自下而起，并不宽敞的玉石室内，楚燃在最远处靠墙而立，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神情。

　　灿灿试图朝楚燃走去，却发现自己的双腿被胶白乳液缠着，她只能对着楚燃，说道：“楚燃，你过来。”

　　楚燃的身体颤了一下，没有动。

　　灿灿定神，再次说道：“过来。”

　　用了言灵，楚燃被迫走向金灿灿，如同提线木偶，坚硬不自在，直到他走到灿灿面前，灿灿才看清楚燃的双眼，被乳白遮盖。

　　灿灿轻轻擦过楚燃眼角，乳白于她指尖滴落，在胶液里“嗞”出一丝白烟。

　　“你……”灿灿没能说下去。

　　楚燃正在被世产同化。

　　“嗯。”楚燃笑道，“我现在感受到了，你说的那种被夺走呼吸，濒临死亡的感觉。”

　　“没事的，只要毁掉世心，就没事了。”灿灿这话说的，连她自己都能听出话语中的颤抖。

　　乳白液体蔓延上楚燃的双腿，一点点吃掉他的身体，灿灿的纸刀已经无法砍断这胶粘液体，她停下抽砍的动作，看向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只看着她的林也。

　　“你有什么办法吗，林也？”灿灿问道，“你能感受到世产的情绪吗？”

　　“灿灿，他在哭。”林也温柔地说着，蹲下身子将手轻轻摸在粘液上，抬头，“他很疼。”

　　似是在回应林也的温柔，粘液嗡嗡作响，震得灿灿双腿颤颤。

　　“可是……”灿灿扶着站不稳的楚燃，与林也成了对立面，她轻声道，“楚燃很疼，我也很疼……林也，那些死在这里的人，都很疼。”

　　楚燃半个身体已被同化，若没有金灿灿的搀扶，那么他会一头栽进这片吃人“沼泽”，成为粘液的痛苦分子。

　　“你明白吗？”灿灿无奈地笑笑，“林也，粘液本身没有痛感，因为是那些败落灭亡的生物所产生的苦痛，汇聚成了这一滩粘液。”

　　林也闪烁的眼眸始终浸着温暖，他起身走向金灿灿，一同抱住她与楚燃，安静了片刻，缓缓松开，轻柔地说：“你一开始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灿灿。”

　　“那你会怪我吗？”灿灿有些哽咽，可她不能放开楚燃任他摔落。

　　金灿灿无法拥抱林也。

　　“你们……”楚燃似是察觉出了什么，挣扎起来，却被灿灿抓得死死的，乳白爬上他的脖颈，让他的嗓音变得沙哑，他挣脱不了，便说道，“金灿灿，我不用别人的牺牲来换……咳咳……”

　　等待楚燃咳完，灿灿才回道：“林也不是人，他是情怪。”

　　“所以他就该被牺牲吗？”楚燃虽然看不见，但也能精准的找到灿灿的位置，他那双纯白的眼睛，紧紧盯着金灿灿，“金灿灿，回答我，情怪就该被牺牲，被毁灭吗？”

　　在金灿灿沉默的这小段时间里，她能看到楚燃生命力的衰败，能感觉到皮肤被粘液刺伤的痛，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依照现在这个处境来看……”灿灿镇定地说，“是的。”

　　“是的，楚燃。”没多久，灿灿又加强了语气，“现在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让林也承受，结束这一切，二是你先死，林也可能为了救我而死掉，也可能看着我被同化，最后他也成为粘液的一部分。”

　　楚燃无法支撑他自己，重重倒在金灿灿怀里，他的面孔已是灰白。

　　“不快点做决定，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楚燃。”灿灿轻声道。

　　“我能转移伤害……也许我可以……”楚燃说着说着，嘴边流出了白色的液体，飘向金灿灿的鼻尖，像血一样拥有甜腥味。

　　“你可以什么？”猛然打断楚燃的话，灿灿看向怀里逐渐融入粘液的楚然，轻声道，“楚燃，你以为你是小说男主角，可以从中得到机遇？”

　　林也蹲下来，在楚燃边上，金灿灿的对面，握住了灿灿递来的楚燃的手。

　　“就算你是男主角，作为一无所知的路人甲，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去冒险。”灿灿的手就盖在楚燃的手背上，而楚燃的手心贴着林也的手心，她坚定地说，“楚燃，活下去。”

　　“我……”灿灿深呼吸，“我命令你，活下去。”

　　此刻的楚燃，精神力乱转接近崩溃，金灿灿的命令正为他开了一道口，顺着这个口子，楚燃将其承受的所有伤害都推向林也，不过一分钟，林也便从手白到全身。

　　“金灿灿！”瞬间恢复气力的楚燃，狠狠甩开了金灿灿，紫金火点燃了这片粘液滩，愤怒似乎烧坏楚燃的理智，他怒吼，“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以前的你，宁愿自我牺牲，也不会让一个并未造成任何伤亡的情怪去做替死鬼……”

　　【可笑吧，灿灿。】

　　扶住林也的楚燃，手紧握林也的手，试图让消耗林也的粘液回到楚燃他自己身上。

　　【诶，明明你只说了‘活下去’，又没有指名让那家伙转移伤害到林也那儿。】

　　不过林也并不需要楚燃的搀扶，他反而更想走向埋在粘液中的金灿灿，只是楚燃禁锢住了他，那明媚的笑容在这一刻有些绷不住。

　　【你的手也盖在那家伙手背上，这说明什么呀？说明那家伙拿你当盾牌使呢。】

　　漆黑新生的粘液从金灿灿体表流出，伴随着吞噬体的低语，灿灿低声笑起。

　　【你笑什么……哦~你可真贼啊灿灿。】吞噬体也跟着笑了起来。

　　听着这怪异的笑声，雷科看了眼雪狼，她怀里被黑暗侵蚀的冰晶镜已经开裂，便说道：“这室内的恶意要溢出了。”

　　冰晶镜能承载环境中的一定量恶意，若镜碎裂，那这块范围内的恶意就会溢出，蔓延感染其他地区的健康人群，继续繁衍恶意，同瘟疫般，能生出更多邪恶的情怪。

　　“到时候给局里增添工作量不说，还得被上头批，再严重点，咱们雷科要下台……”陈娇士转了转手中的真理眼，瞥了眼雪狼，继续道，“我看还是放雪狼下去吧，灭火。”

　　“再给他们一点时间，雷科。”楚亦浑身被汗湿透，撑着结界的双手手指连接着结界上的橙红脉络网，他艰难喘气，说道，“放心吧雷科，如果楚燃过不了这关，我会将他们一起解决掉。”

　　“太冒险了雷科！”陈娇士急地叫破了音，“我们现在已经确认吞噬体在金灿灿手里，也成功激发楚燃的潜能，我认为我们不该再让他们继续下去，这场试炼必须结束，否则……”

　　“还不够……”林旭冷声道，“既然开了头，就将楚燃的潜能开发到最大值，要是现在就结束，那我们不仅损失掉一个世产，还会击溃那两人的精神世界。”

　　“你是巴不得他们打起来吧！”陈娇士直跺脚，“看热闹不嫌事大说的就是你！最享受现在的也是你！我看你甚至希望恶意破表，好让你脑子一直清醒吧！”

　　“娇士，慎言。”雷科轻飘飘地看了看陈娇士，余光里那颗记录一切的真理眼眨也不眨地呆在最高处，俯视这一切，“还有时间。”

　　还有时间。

　　雷科顺着那缕爬上玉石护栏的黑粘液往下看去，金灿灿已缓慢站起，黑、白、紫金三色纠缠打滚在那两人一怪周围，楚燃与金灿灿带来的情怪——林也为一方，金灿灿与她身边脱离而出的吞噬体黑灿灿为一方。

　　局势紧张，滋啦带火。

　　“林也，过来。”灿灿微抬下巴，沉声却不是命令。

　　“金灿灿，你堕落了。”楚燃紧皱眉头，死死拉着金灿灿还没开口就一直想过去，开口了就更想冲过去的林也，恨铁不成钢地对其说道，“那家伙想你死，你作为一个脱离本体的情怪，就没有点自己的脑子吗？”

　　林也手跟鱼似的，楚燃没能拉住，他盯着屁颠屁颠跑去金灿灿身边，一副狗样地被金灿灿摸摸头的林也，咬牙切齿再说道：“你是不是在溜我，金灿灿？”

　　“这小怪物没死，也是出乎我的意料。”金灿灿慢吞吞道，“你应该感谢我，楚燃，要不是我，你早化成一滩粘液，哪会像现在这样……”

　　灿灿挥手，腿边躁动的黑粘液拉出长触，拍向半空，激起一阵紫金火焰。

　　“我们都是陪跑，你就傻子一个。”灿灿侧头望向上方那看戏的几人，手做喇叭状，问道，“是不是该结束了各位大佬？我的使命完成了吧？”

　　许是没能想到金灿灿会问出这话，雷科一愣，随即回道：“看样子，你还没完成。”

　　“还有啥啊……我们不都是楚燃的陪练……啊~我明白了。”灿灿说着说着，恍然大悟般，对着楚燃，手心朝上抬起，黑粘液绞着白粘液，煞气拉拽着这滩黑暗悲痛混杂的粘液，从四处而出，纷纷砸向孤身一人的楚燃。

　　【好耶，打起来喽！】在场的，只有吞噬体最为兴奋，拍手称好，黑色情绪失去金灿灿的控制，不加掩饰，暴虐一下子就冲破了雪狼那面冰晶镜，【哈哈哈……好，好啊，我最喜欢你死我活的这种走向了，我开始喜欢你了灿灿。】

　　“你疯了！”楚燃踉跄着接下金灿灿的残暴一击，后退几步，不可置信道，“金灿灿！你想死吗？”

　　“这情况，好像你会比我先挂掉。”灿灿撇嘴。

　　“不是，你这样放肆，不怕你的情怪反噬吗？”楚燃操纵紫金火，烧开靠近金灿灿的黑粘液，大喊，“你快过来我这边，傻子！”

　　灿灿一时忘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她看着楚燃的双眼，煞气渐消。

　　楚燃以为，黑粘液是灿灿的脱体情怪。

　　楚燃害怕，脱体情怪会转头吃掉灿灿。

　　楚燃想要保护灿灿。

　　“我……”话未落，金灿灿就感觉身后被谁一推，她朝前扑去，却被发烫的紫金火揽向前方，落进楚燃早已被火烤干的怀抱里。

　　“没事了小瓜皮，我接住你了。”楚燃低声轻叹，拍拍灿灿一直紧绷的背，“我虽然愤怒，但从来就没想过要害你啊傻灿。”

　　紫金火涌现的契机，是灿灿啊。

　　灿灿抬头，张了张嘴，正要把“那不是情怪，而是秘宝吞噬体”这句话说出来时，忽然转头看去，正巧看到那抹白色人影融化成了灿烂的七彩碎粒，追赶黑与白，围绕它们，慢慢将它们收拢成一颗彩光流转的圆珠，飘到了灿灿面前。

　　“我想过你会死去，但我没想过你会……”灿灿捧着珠子，小小的珍珠一样，她呆呆的，心有阵阵刺痛，“吞噬体……我……”

　　结界碎了，从头顶照射进温暖的阳光。

　　灿灿感受不到吞噬体的存在，感受不到躯体的沉重。

　　她，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