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友渡劫失败后我成神了》深可

15、下沉

　　“少年，感谢感谢，要不是你，我就小命不保了。”灿灿的疑惑没有得到谁的回应，她也就暂时没多想下去，转头握住少年的手一个劲儿的道谢，可她仍心有余悸，那股子大家一起死绝的念头还萦绕在心间，她的嘴中都还留有着甜腥的血味。

　　“现在是感谢的时候吗？你快清醒点金大手！”不知何时出现的真理眼，瞳孔冒着绿光，浮在金灿灿面前，边说边狠狠撞了几下她。

　　她环顾四周，此刻已成为白红液体四溅的战场。

　　“这些人是谁？怎么我一晃神就出现了这么多人？”灿灿擦汗，指着周边稀稀拉拉的人群，问道。

　　“是之前下来的人，不过我猜测他们已经死了，因为没有检测到他们的生命特征。”真理眼投射出的立体雪狼蹲坐在金灿灿边上，毫无感情道，“灿灿姐姐，你要小心，别被塑料粒子吃掉了。”

　　说话间，有人尖叫着倒在金灿灿脚边，粒子成团，如同蚁群，迅速覆盖了他，也不知道是将人同化了，还是“吃”了，只见那人散成粒子，掉落在冰面上后又弹跳着飞走，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塑料粒子？”金灿灿眉头紧皱，纸刀在空中划过转而插向冰面，由刀刃滑落一滴浓稠的七彩液珠，渗入冰里，把底下这块冰晕出油彩般的绚丽。

　　那些深海而来的朦胧的分辨不清真实形状的巨物们，在此刻长啸，灰雾轻震，纸刀轻颤，人们的哀嚎均被巨物哀鸣声盖过，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所以……”半跪在地的灿灿，起身，手指划过刀刃，任由指腹被划破的伤口中所流出的血液与彩液渐渐融合，她抬头望向巨物们所游去的方向，嘴中呢喃，“……所以他们只是想要逃离这场人为的灾难啊。”

　　长啸戛然而止。

　　挣扎着涌出水面披着朦胧面纱的巨物们不再上游，反而像是瞬间失去力气搬沉落、死去。

　　死在即将被冲破的结界下，死在脱离黑色海洋、奔赴新生的道路上，死在由纯白粒子构建的牢笼里。

　　直到这一刻，灿灿才看清，那些奇形怪状的巨物，是被编织在灰色巨网内的海洋生物，细线仿佛是生长在了肉里，勒着翻出死白的肉。

　　他们不是长相奇异，而是在环境污染日渐严重下的海洋中，失去了原来的模样。

　　忽然网线收紧，绞碎了他们。

　　毁灭，仅在刹那间。

　　出水面无水花，落水里却激荡起汹涌海浪，碎裂的浮冰似玻璃渣卷在海浪中，浪头拍下，掀翻金灿灿与楚燃所在的浮冰，真理眼翻滚在海水里，所有活着的亦或是早已死去却困在这里循环死亡的人，都沉入深海。

　　只有雪狼，站在被冰冻结的海浪浪尖，注视着这一切，而她头顶上的七彩粒子，越聚越大。

　　被浪拍晕的金灿灿，在温流中醒来。

　　“你终于来了。”有人在灿灿耳边说道，“我等你很久，异世者。”

　　灿灿睁眼，温暖的白光从深不见底的黑暗里飘来，她不禁伸出双手，捧住那团越来越近的光，掌心白光团里，不知品种的小小鱼苗亲吻了下灿灿的鼻子。

　　“我……”灿灿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是低头给予回吻。

　　鱼吻泛凉。

　　“嗯，我们来了。”一双白皙的手贴上灿灿的手，两人一同把小小鱼苗捧住，少年清澈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笑了笑，极为温柔，“所以你不用再害怕了，你不再是一个人，你看，这里有我，有大家，我们一起承担，一起改变这一切。”

　　海藻般卷曲的黑发，粘上好几颗小泡泡，少年的脸颊上印有金灿的阳光碎片，少年的眼睛里装有漫漫星海，少年的嘴中飘出生的希望。

　　明明少年也是一个小怪物，可他这个怪物，却是如此的明媚，如春风，如细雨，如暖阳。

　　小鱼苗近乎透明的淡蓝鱼鳍划着水，转向金灿灿，黑豆豆般的鱼眼闪烁，金灿灿看向少年，发现他也一脸希冀地望着她。

　　“我不承诺我一定会帮上忙，我只说我会尽力而已。”败下阵来的金灿灿，说完这句话，就看到小鱼苗雀跃地游来，再度亲吻了她的鼻尖。

　　“等我帮上忙了，再感谢我也不迟。”灿灿说完，看了眼上浮的泡泡，又问道，“我怎么能在水里呼吸？我变异了？”

　　“因为这并不是真正的海呀。”小鱼苗甩着鱼尾，在墨蓝的海水中打转了几圈，“这不是海洋呀，是你觉得它是海，它才会是海。”

　　“我觉得？”灿灿又吐出一连串的泡泡后，便闭上眼，这片看似翻腾的海慢慢平静了下来，她睁眼，抬手划水，又问道，“怎么还是海？我刚才想象我在陆地上，可这还是海，根本没变啊。”

　　“不是你……”小鱼苗甩尾，显得有些急躁，“不是你，是他……是他……”

　　小鱼苗稚嫩的声音忽近忽远，金灿灿伸出手指，点了点鱼头，说道：“我知道了，带我去找他吧。”

　　一直未开口的少年，酒窝隐现，仿佛是在静静地等待着金灿灿点他的名一样，眼神始终跟随着灿灿。

　　金灿灿跟在小鱼苗后面游了一段距离，发现少年没跟上来，便停下回头，问少年：“那个……你……你叫啥来着？”

　　少年上扬的嘴角僵住，思考片刻，开口道：“我不记得了。”

　　金灿灿也看了他片刻，突然说：“你是不是叫林也？”

　　小鱼苗在对视的两人身后游转，也开口说：“你是林也，我记得你，你来了好多次，但是他都不听你的，他说他叫来了异世者，所以我觉得他只听异世者的……没关系，我听你的，我喜欢你，林也。”

　　“……”金灿灿眨了下双眼，轻轻道，“你们认识……所以刚才那番话，你是在对我说么……”

　　林也不明所以，只是笑得灿烂，好似他的世界，从未有过狂风暴雨。

　　“我真的有些好奇了。”灿灿说着回之以笑，拉着林也一同游向那黑暗的海深处。

　　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才能分离出这样纯粹的情绪，拥有林也这只小怪物。

　　会是神吗？

　　金灿灿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随即她摇摇头，将其抛之脑后。

　　他们一直朝深处游去，在纯白光团包裹的小鱼苗带路下，渐渐的，周边亮起星星点点的柔和白光，点亮了一路上的漆黑，也使这只蛰伏在海深处的巨物一点点呈现在他们眼前。

　　数不清的高楼之间，是吃人的黑，大厦遍布，看不到尽头，就好像这片海有多广，这些楼就有多少。

　　原来这是一座沉在海底的城市，只有相同高度、相同外观的高楼大厦，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小鱼苗继续下游，灿灿他们紧随其后，白光一入楼幢间隙，便消失了。

　　“小鱼苗儿？”金灿灿发声，无光的纯黑里传来她自己的声音。

　　“我在这里。”类似她声线的声音重复着，一次比一次近。

　　这时候，她脑子闪过无数恐怖的画面，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她伸手盲摸，黏腻的触感如同滑腻绿苔，柔软表面下能摸到坚硬的建筑。

　　“林也？”金灿灿不安呼唤着，幸好，她得到了回应。

　　“我在这里，不怕。”林也清澈的声音一下击退金灿灿内心的恐惧。

　　“你看，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心底而来，“你也会有害怕的东西，你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孤独。

　　金灿灿抓紧了主动牵上她的那只手，紧紧地抓着，仿佛是溺水者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黑暗放大了她的孤独感。

　　若是没有林也，那么金灿灿也许会窒息在这片无人海域里。

　　“林也。”她无助喊道。

　　“嗯，我在这里。”他回复道。

　　几个呼吸间，灿灿冷静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团，单手揉开，纸张碎片飘散，燃烧起橙黄火焰，使他们有了光明。

　　“小鱼苗！”金灿灿小声叫了下，在脚边看见奄奄一息的小鱼苗。

　　黯淡无光。

　　“你不是要带我们去找他的吗？怎么还没找着你就好像要死了……”灿灿难掩鼻尖酸涩，只感觉眼眶一热，随后又被冰凉的海水卷走那一抹热度。

　　“找到了……找到了……”小鱼苗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鱼鳍，指着金灿灿，弱弱地说，“……我找到你了……”

　　“辛苦你了。”灿灿又听见自己的声音，可她并没有开口，只听那声音说道，“你找到我啦……你也找到我们一直都在寻找的东西。”

　　小鱼苗就在金灿灿的掌心，失去了最后一点的光。

　　“找到……找到什么了？喂……”灿灿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内心好像钻进了一只小虫子，一点点啃食她的心，痛得她低声哭了起来，“喂……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总是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她一连问了好多个为什么，是在问小鱼苗，在问林也，在问这片海域，也在问自己。

　　世产在哪里？

　　神在哪里？

　　她在哪里？

　　这一切都变得不重要，她早就松开林也的手，攥紧心口的衣服，手心的鱼苗轻如鸟羽，从她指缝间滑落，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鱼苗坠入更深的黑暗里。

　　“因为是你，所以是你。”她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我是你内心的孤独。”

　　孤独鬼，在不知不觉中蚕食着她的灵魂，在她心上蛀了一个洞。

　　“我们都是孤独的。”孤独鬼在低语，“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一幢楼，每幢楼之间都隔着深渊，楼中人看不到楼外天，看不到对楼人，楼内世界，唯有自己能与之相伴。”

　　刺骨的冷让金灿灿哆嗦，她慢慢卷缩起来，像只虾米，原本已到海底，却在这一刻，黑暗加深，她碰不到底，只有下沉。

　　不停地下沉。

　　可灿灿突然睁开紧闭的双眼，在无边墨黑中看见一束光，她不知光从哪里来，她只知道，她想抓住那束光，但就在灿灿伸出的手快要碰到光时，她感受到身后的寒冷，冻僵了她的身体，她犹豫着退缩了。

　　光不等灿灿后退，反而延伸来，从她寒冰一样的指尖开始，渗透进她的皮囊之下。

　　模糊光影里，有一个人向她伸出了手，于是灿灿回握住那双温暖干燥的手，被拉出寒海，坠入光的怀抱。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人开口说话，灿灿身心放松，全然将自己交给那双手的主人，她感觉对方蹭了蹭她的头顶，便抬头看去。

　　“你好啊，林也。”灿灿说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