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涩年华》烧水杯

13、第四章 立秋﹒相爱(5)

　　叶添伟乐滋滋地喝着啤酒，目睹着兄弟们群殴的场面，手一扬，以标准的投篮动作把空罐掷进远处的垃圾桶。他裸露的手腕和凸出的脚筋显示出良好的身体素质。这是警院三年艰苦训练对身体的最好馈赠。
　　他乘乱独自走到海滩，海风若有若无地吹拂在脸上，听着海浪悠扬的声音，心里特别想念林岚。他感觉身体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洁净而清新的欲望。在无边无垠的寂静星空下，把脚掌埋在细腻洁白的沙子里，他才真正理解“爱”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情，与占有无关，与堕落无关，与隐讳无关，与罪孽无关，甚至与欲望无关。他害怕这一生再也无法寻得这样的感情：完全的亲密关系，从两个人灵魂深处萌发出来的，一段青春的爱情故事，将为一生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从福建的海岛回来，叶添伟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和林岚一起出游一次，如同要留照存念一般。他想要林岚，就算改变不了悲剧的结局，就算曾经的热爱很快化为泡沫，至少在他们相爱的时候，让灵与肉真正自由地结合在一起，忘记周遭的谴责和肩负的责任，只享受彼此的体温和相爱的气息。
　　周五上午，林岚只有两节课，叶添伟谎称自己也没课了，翘课约她一起去森林公园游玩。这是第一次，两人一起出游。刚出校门口，叶添伟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欢欣，跑到路边超市买了一大堆的零食。林岚站在外面等，显得有些拘谨。叶添伟不清楚为什么林岚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而且这种心神不安很快就传染给了他。
　　叶添伟果断选择打车直接去目的地，理由是可以节省时间，好赶回来参加晚点名。其实，他是想尽快有个与林岚独处的空间。
　　两人一上出租车，叶添伟的心就一荡一荡的，右手拿出包里的可乐灌了一大口，左手臂迅速滑过林岚的腰线，背脊，搭在她座位的靠背上。这样的姿势，就好像搂着她一样。林岚的背脊挺得直直的，有些僵硬。
　　见林岚不理他，叶添伟的腿也悄悄蹭过来。林岚穿着一条连衣裙，裸露在外的小腿肚被叶添伟牛仔裤的粗糙布料有意无意地摩擦着，皮肤略显微红，她一忍再忍的把脚移向一边，他又不依不饶地紧贴过去。林岚面颊绯红，见司机在场，不好发作，转过脸，嗔怒地瞟了叶添伟一眼，他顿时老实了些，开始欣赏车窗外不断变化的街景。
　　那天，叶添伟与林岚初牵手，他觉得有些目眩，只见满山青翠摇曳，风儿携着群峰飞奔。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开始懂得天才梵高了！想必当年梵高的内心与此时的自己一样，压抑着无比的热爱与盼望，当这些渴与念无法实现时，当内心的热与火无法释放时，画笔下的向日葵就会那样热烈的燃烧，星空也会谜一般的旋转，如现在的他，嘴角发干，脑袋发晕，只觉得自己踩在鸟鸣声里，路边的野花星空般旋转起来，而她微微突出的嘴唇，好像也在有意呼唤一个吻。
　　半山亭中，两个人，已是一片模糊的影子，如飘过的云堵住了山巅的唇。路过的人们，皆为背景，可有，可无……
　　千树万树，远山近水，一再经历，就可以了解世界吗？人类往往连自己的生活都了解不来，还妄想了解世界？林岚觉得左边的手刚被叶添伟握紧，右边的脚就已踏入了暮色。
　　站在水边，河水潺潺，叶添伟就这样长久地看着她，喃喃地说：“我爱你。非常，非常爱……” 激流怎能为倒影造像？林岚的肉身已扎根于岸上，水流要如何带走这片倒影呢？如果，岸已经脱力松手，叶添伟只能颓然而卧，变成一枝横流的芦苇，才能依靠在她的身旁。
　　空气凝固，林岚觉得刚被吮吸过的唇越发觉得渴。
　　“我们两个，不可以这么好的……”她叹了一口。
　　“为什么？”他蹙眉看着她。
　　“会上瘾，会戒不掉，等以后消失的时候，我们的心都会死去。”
　　“我管不了以后。”他毫不在意的打断她。
　　叶添伟站在林岚身后，把她圈在自己和栏杆之间，用唇蹭着她的发鬓，水滑的发丝，香香软软。唇边，她温暖的气息抚之不去，牵动着他心里最柔软的深处，摇摆悸动。他的呼吸里又渐渐多了些激烈，深深浅浅，让人沉迷。待林岚侧过脸，迎上她的，又是一记热热的长吻。
　　“都说不要亲了。”她稍稍起身离开他。
　　他把双手撑在栏杆上，抱怨“我忍不住啊！”
　　“忍不住就行吗？”她怀疑道：“你是不是闹着玩的呐？”
　　他一时愣住，不知要如何回答。
　　她又追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他仍然不出声。
　　“嗯，没有吧！”林岚长长地叹了口气。
　　“没有！”他冷冷回答。
　　眼泪，不争气地冒了出来，滑过她的脸颊，风干在夜色中。
　　叶添伟侧头看了她半晌，良久方道：“怎么啦，刚才还好好的？”
　　林岚觉得自己很丢脸，却无法控制。她紧紧咬着唇，可也没忍住，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你哭什么啊？”他心烦意乱的低吼，“我又怎么你了？说话啊，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只要你愿意，我一毕业，马上娶你，带你走，去哪里都行！”
　　她暗暗叹息了一声，“我哪儿也去不了。如果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两人，安安静静的呆一段时间就好了。”她有些茫然，有些倦怠，眉色如黛，却被淡淡的愁云笼罩住。
　　叶添伟的脸上露出悒郁的神色，更用力地搂紧林岚，只见她的手动了动，也不再挣脱了，柔顺的手指蜷在他的手掌之中，沉湎于片刻的欢情。
　　叶添伟的心底，徒生怜意，轻轻揽住她的肩，“我们，先珍惜现在还能在一起的甜蜜时光。别怕幸福消失，我们先让它存在吧！”
　　林岚咬紧牙关，把疼痛抵进心底。谁让她贪恋这温暖的怀抱呢？她只觉得身上的裙子渐渐要被叶添伟的凝睇所融化，他的吻吸出了她的欲望，他的眼神放牧着她的堕落。可再缠绵交融，她仍听见时间年轮上的风声，蝉声，及落叶的飘零。
　　爱是夕阳，一经它的笼罩，肮脏的东西也成了景致，也有了存在的理由。
　　从森林公园回来，林岚似乎忘却了另一个真实世界的存在。他们越来越多的时候想要在一起，愈加的投入进去。也许只是教学楼走道上的匆匆一瞥，也许是午后阳光斑驳的林中散步，又或者是图书馆展览厅里短暂而热烈的案例讨论。
　　林岚今天感冒了，下午没课，把办公室里的折叠床打开，躺着闭幕眼神。楼下不知哪位教练在上警体课，不时传来学生练拳的声音，“抱腿顶摔，嗬！勾摆连击，嗬！”江陵警院的几位武术教练是从国家队或省队退役下来的武术运动员，都曾获过全国武术不同项目的奖牌。警体拳的战斗力虽然不如散打和拳击那么强，但闪跳腾挪具有足够的观赏性，也是一门深受学生喜欢的课程。
　　晚上值班的时候，只去教学楼走了一遍，就在办公室歇着，懒得再去校园四处巡视。没想到叶添伟在教学楼过道看到她后，尾随而来。看着叶添伟一脸孩子气的走进办公室，林岚似乎又触动了某种回忆，嘴角的笑痕更深了，低声叫到，“你不要趁人之危！”叶添伟一点也没放过她的意思，振振有词说道：“机会难得，趁你病要你命。”
　　就是平时，林岚也无力抵抗叶添伟的强吻，更何况，现在病恹恹的。
　　叶添伟环抱着林岚，得意地说：“如果你不挣扎，我就只是抱抱，如果你再乱动，那我就可能管不着自己咯！”那小孩般的神色，引起林岚一种近乎母爱的柔情。她有一种软溶溶的感觉，便任由他抱着。
　　叶添伟年纪虽小却不幼稚，他只是不想如其他成熟的男人那样，沉稳如渊，含蓄适度的欣赏林岚的美，以她的个性，他就一点都没机会吸食她的芳泽，只会让他们的关系停滞不前。他不想带着理解与宽怀转过身，留一个与林岚隔绝的空间，这只会让她越走越远。在爱情的世界里，做个耍赖的小人又何妨？
　　叶添伟并没有急切想跟林岚发生性关系，不过此时，两人这样搂着，确实迸发了想摸便她全身的冲动。她的神情有些飘荡，抽出手，温柔地端详着他，用手指在他的手心轻轻滑动，他感觉到，她是在写他的名字。
　　他的心痒痒的，他的唇热热的，轻轻地吻着她的脸颊，抚摸带来细腻紧致的玄妙触感，使他的心更加不安分起来。
　　叶添伟的脸触到她的面颊，好烫，他把她紧密的贴向自己，她起初是小小的躲避，羞涩而不安，接着拼命的想推开他那只越来越不老实的手。
　　叶添伟嘘声说：“你别动了，别再动了。”
　　那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情欲的味道，又似乎带着少年般无尽的委屈。他不管她的恼怒挣扎，她光滑的皮肤立刻感受到他指肚温热而粗粝的力量。他的心跳加速，血液奔腾起来，再也无法自控……
　　林岚觉得，周遭全是叶添伟越来越炙热的气息，当她意识到某种可能性时，惊慌地看着他。两人都窘迫起来，正不知所措，门外传来敲门和喊报告的声音……
　　就在这一刻，羞耻心涌了上来，仅只是羞耻心，足以阻挡两个人出格。
　　叶添伟恍恍惚惚地移步下楼，默默回到自己的宿舍。身体的渴望还强烈地包裹着他，他的心被揪得生疼，他的指间似乎还残余着她的气息……
　　当时还来不及细细品味这非人间的美妙晕眩，等夜里躺下时，叶添伟才觉得心里暖融融的，蓦然想到《乐府诗集》里的一句诗“攀条摘香花,言是欢气息”，想必描写的就是这种男女欢爱的场景吧！他的手似乎比他的心更贪恋那份美好，这是一只多么有艳福的手……他微笑着慢慢入睡了，半梦半醒之中变成一条水草，游进了一片温暖的水域。
　　这个世界再无秘密，爱上你，就是我唯一的秘密，而我只愿与你分享。怎样的渴望，如此灼烧灵魂；怎么样的思念，刺痛每一根神经；想要靠近，不敢靠近；想要推开，不舍推开；当烈焰包裹住相爱的两人，这世上只剩下彼此狂跳的心和火热的唇。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