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海棠》叶凌岚

81、案中隐秘

　　所以该抱就当抱，该亲……李雨棠仰头望了张敬清隽的侧脸一眼，脸上又是一阵发热，还是……下次吧。

　　过了许久，张敬僵硬的身体才慢慢有所缓和，李雨棠的手指在漆盒上轻轻滑动，心中想着：为了这个东西，一连搭上两条人命，里面究竟装了什么呢？

　　就在这时，她纤细的手指突然拨到了什么，放在腿上的漆盒突然之间啪地一声被打开了。

　　两人俱是一愣，目光齐齐落在漆盒之内，几枚封着火漆的信封静静躺在其中。

　　“这是什么？”

　　李雨棠伸手刚要去拿里面的信封，张敬却快速将漆盒重新扣了起来，并将其抽回到自己的一边。

　　李雨棠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将手掌摊在他面前说道：

　　“拿来。”

　　张敬却摇头道：

　　“这东西你不能碰。”

　　李雨棠扬了下眉梢问道：

　　“那就是说你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嗯。”

　　嗯？他居然就回答她了一个嗯字？难道不觉得应该多解释一句吗？

　　果然，张敬见李雨棠面色不善，又赶忙解释道：

　　“这东西你碰不得。”

　　“……”

　　他还不如不解释！

　　“那我还就非要碰碰看。”

　　李雨棠伸手就去夺漆盒，奈何却连翻抓空。乜斜着眼睛看向张敬，却见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别闹，你又抢不过我。”

　　“你！”

　　这家伙还真是翻脸不认人啊，李雨棠冷着脸说道：

　　“张大人，这漆盒是我们共同得到的，论理，我也该有知情权是不是？”

　　张敬苦着一张脸望着李雨棠，他算是发现了，这女人只要私下里叫他“张大人”，那就是真的生气了。

　　“雨棠……”

　　李雨棠看着他那一脸为难求饶的样子，也有些心软。

　　以他这一根筋的脾气，若真的不想说，她再怎么想办法恐怕也撬不开他的嘴。于是叹了口气，只得退而求其次地问道：

　　“那你总该告诉我，究竟是因为什么我碰不得吧？”

　　见她面色稍缓，也不再逼自己将东西交出来，张敬的眼中立即露出几分喜色，连忙说道：

　　“好，我告诉你。”

　　瞥了一眼手中的漆盒，眉头微蹙，低声问道：

　　“刚才那些信封上面的火漆封印你可注意到了？”

　　“嗯。”

　　“那上面印着的火漆印章是昭南国的印记。”

　　“什么？昭南国？”

　　李雨棠登时吃了一惊，难怪张敬不准她去碰漆盒里的东西，原来这是涉及到国与国之间的密信。

　　张敬点头道：

　　“对，所以这东西你碰不得，这其中很可能牵扯到有人私通外敌的证据，弄不好就是抄家灭门之祸。”

　　李雨棠点点头，她又不傻，自己多少斤两还是清楚的，偶尔插手查查小案子还可以，涉及到国与国间的事情，那就不是她这种闺中女子可以轻易碰触的了，毕竟她的父亲，镇北大将军的身份十分敏感，她可不想给家人无故招惹祸端。

　　“那好吧，这个漆盒我就当没见过，不过作为交换，你将采花案的进展说与我听听吧。”

　　张敬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说道：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吃亏啊。”

　　李雨棠斜了他一眼，刚要开口，张敬连忙说道：

　　“好，我说，你想先听哪里？”

　　李雨棠想了片刻，问道：

　　“你就先说说从那个坤源口中都审到了什么吧，比如他们在采花案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张敬沉吟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开口。李雨棠看出他似有顾虑，便说道：

　　“那日我被带到青牛观，佯装昏迷的时候曾经听到了一些他们之间的谈话，所以有些话对我不必避讳。”

　　望着她迟疑了片刻，张敬终于开口道：

　　“坤源他们利用童女修炼邪术这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李雨棠点头说道：

　　“嗯，坤源练成了什么纯阳护体之功，我用袖箭都伤不了他分毫，好像就是用那些女子做什么炉鼎修炼而成的。”

　　谁知张敬却摇了摇头，说道：

　　“他用来做炉鼎的女子都是清水镇近年来失踪的女子。而采花案的那些女子是用来……做药引的。”

　　“做药引？他们真的是在用活人炼丹？”

　　虽然李雨棠之前就有设想过这种可能，但是从张敬口中确认此事还是感到异常的震惊。

　　张敬眉头紧皱，沉声道：

　　“他们的确是取用活人身上的一样东西，来炼制一种叫做回春丹的丹药。”

　　回春丹这个名字，之前李雨棠也从坤源那名弟子的口中听说过。那名弟子也正是用回春丹来要挟那个胡婆子乖乖听话，并让他们再多送一些女子做炉鼎。

　　而至于张敬说他们取活人身上的一样东西……会是什么呢？她记得那些采花案的被害人除了遭受严重的某种侵害，导致大量失血之外，身体各脏器好像都是完整的。

　　这样东西要么就是极其隐蔽不容易被人察觉，要么就是纵使被人察觉到，也不会想到是被人故意取走的，比如头发，或者是比如……血！

　　李雨棠猛然想起了那张人形石床，只有分叉部位留有大量的血迹，石床之下还留有一只铜盆！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张敬，口中喃喃道：

　　“你说的那一样东西可是……血？而且是处子之血？”

　　张敬表情有些怪异地艰难的点了点头。

　　“是。”

　　李雨棠这时也想起与张敬第一次见面时，他曾提到在那之前一日，唯一一个死因不同的被害者。也就是在所有被害人之中，只有她一个人是因为震碎了心脉而死。

　　“所以说那个被震碎了心脉的被害人，她的死因其实是因为……不符合嫌犯采血的条件？”

　　张敬点头道：

　　“嗯，应该是。据查访得知，那名被害人平日行为不检，虽是未婚，却早已与他人有染。”

　　这种评语听了就让人觉得十分不爽，李雨棠瞪了他一眼，说道：

　　“那我刚刚还抱你了呢，是不是也算是行为不检？”

　　张敬被她这突然的一句弄得有些啼笑皆非。

　　“你这说的这是哪跟哪啊？”

　　李雨棠白了他一眼，面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用处子的初夜之血炼制回春丹，这让她想起了用处子月经之血炼制“元性纯红丹”的嘉靖皇帝。身在其位，却贪求长生不老，而以残忍的手段折磨自己的子民。

　　她四哥李云杨曾说在那三名绑匪身上所发现的瓷瓶中，有一瓶是涓人府的人特制的秘药“极乐天”。

　　而涓人府则是由阉人组成的秘密组织，效忠于皇帝，目前由大皇子掌管。

　　若是犯下多起采花案的嫌犯都是涓人府的阉人，那么坤源所炼制的回春丹自然就是提供给他们的了。

　　结合一系列线索，以及联想到嘉靖皇帝的那个“元性纯红丹”，这回春丹的功效只怕便是意如其名，恢复青春，返老还童，继而以求长生不老吧？

　　大皇子正当而立之年，身体强健，想来暂时还用不着，而能让他肆无忌惮地指示涓人府的人犯案的，恐怕也只有那一位了。

　　想到这里，李雨棠的眉头几乎就要拧成一个死结了。她原本以为这案件的终极幕后黑手是那个活了近两百岁的老妖怪——镇元真人。

　　这幕后的终极黑手若是旁人还好，哪怕是那个镇元妖道，哪怕是个王爷什么的，但是那一位……张敬怎么可能查办得了？

　　张敬在一旁瞧着她脸上的神情乍怒乍悲，心下了然，只怕她知道的，远比他认为的要多得多，甚至很有可能已经猜到了这个案子背后所牵扯到的东西。于是他试探性地说道：

　　“那晚劫持你的黑衣人，我们已经抓到了。”

　　李雨棠仰起头，一脸正色地问道：

　　“你们已经发现了他身份的特别之处了是吗？”

　　“嗯。”，张敬点头。

　　李雨棠垂下双眸，既然她四哥李雨棠能根据一瓶“极乐天”查到涓人府，张敬就没理由连黑衣人都抓的了，却什么都没查出来，只怕他掌握的比她目前能想到的更多。

　　李雨棠再次抬眸对上张敬的眼睛，苦笑一声问道：

　　“所以你现在是不是又要告诉我，这件事我以后也不要再插手了？”

　　张敬紧抿双唇，似是正在心里做一个剧烈的斗争。

　　良久之后，面若凝冰的李雨棠被他轻揽入怀，耳边响起他低声的呢喃：

　　“天道昭彰。”

　　李雨棠身子一僵，她听出了他刚刚所说的“天道昭彰”四个字，并不仅仅是字面上天理循环，善恶终有报的意思，而是似乎暗含着更深一层的含义。

　　在这个君权至上的世界里，挑战君权就等同于找死，而她若死了，起码还有可能重新回到现代世界，但若是张敬……

　　李雨棠的脑海之中突然闪现出一副画面，张敬一身囚衣，被困缚在刑场之上等候处决。

　　刽子手将鬼头刀高高举起，随着一枚行刑令牌落地，张敬的人头滚落在地，断躯喷薄如柱的血液，猩红了她的视线。

　　李雨棠不知脑海中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一幅画面，但是却仍旧止不住内心的惶恐，她伸手 抓着张敬的手臂，疾声道：

　　“你千万不要乱来！”

　　张敬先是被她突然变得如此激动的模样弄得一愣，继而轻抚着她的鬓边莞尔道：

　　“放心吧，我懂得如何先保全自己。”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时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李雨棠抿了抿嘴唇，此事再争执下去显然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