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泽》莫羡卿

7、分别

　　陆笙知道陌谦心中所想，他把刀递给司源，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要帮他们，也不是不可以。”

　　陌谦紧盯着陆笙：“你……你肯帮他们？”

　　陆笙微微一笑：“帮他们倒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陌谦咽了一口口水，突然一股不安涌上心头：“条件？”

　　陆笙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对着她一笑：“嗯……我怕你承受不起这代价。”

　　“你尽管提，我不怕。”

　　陆笙眼眸深邃的看着她，邪魅一笑：“把你的命，交给我。”

　　陌谦心头一凛，有些不知所措。陌蕴和瑾瑜更是不能接受这样的要求 ，陌蕴生气激动的说：“太过分了！这根本不可能，凭什么要让姐姐把命给你！这对姐姐太残忍了!”

　　转过头对陌谦说：“姐！不能答应他，绝对不能！求求你，管好我们自己就行了？不要管别人了，姐，不值得！”

　　瑾瑜他过去死死的抓住她的手，因下巴脱臼不能出声，只能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拼命的摇头。

　　司源有些惊讶的看向陆笙：“你这真的是要收她入府吧，她不过十二岁，那些非人的训练，这对她会不会太残忍了。”

　　陆笙对此毫不在意：“残忍？难道说世道就曾对她宽容过吗？我这不过是在帮她。 ”转眼望向陌谦，“你的本领我见识了，着实不该浪费在别处，还不如为我所用，我能给你，不仅是本领，容身之处，还有复仇的机会。”

　　复仇的机会……

　　陌谦呆滞的站着，耳边不断响着复仇二字。

　　“复仇的机会？”她抬头看向他。

　　“是的。”

　　“你……知道我是谁，是吗？”

　　陆笙没有回答她。

　　可她却明白了，一开始的掩饰没有用，她还是被认出来了，只是为何从未见过面的人会认识她？

　　把命给他？那她这一生注定受他人拘束，无自由之说。

　　她又看向身后的蜷缩的孩子们，又看了看一脸慌乱的陌蕴和瑾瑜。

　　似乎……一命抵多命，还挺划算的。

　　陌谦深呼吸，试着平复心里的烦乱。

　　无论是帮孩子们，还是复仇，她都想要去做。

　　从小到大父亲常教她要有仁义，要有宽容之心，她做不到放下任何人。

　　陌谦无奈的微笑，心里下定决心，本来早就不该苟活了，命而已，尽管拿去吧。

　　“好。”一个字，代表陌谦的决定，此时的无可奈何。

　　陌蕴难以置信的看着陌谦，一边劝阻她：“不可以，我们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怎么就这样把命交出去！我们才刚刚认识他，不可以轻信他啊！”

　　陆笙……姓陆的啊……知道她还敢帮她的人，大概便只有那些陆家人了。

　　父亲曾经的挚友啊……

　　“你可是陆家陆桦的儿子？”

　　“正是。不过你妹妹说的到也没错，怎么能轻信一个第一次见的陌生人呢？”

　　陌谦眼神飘向他玉佩，成色做工精致，一看便知是上等好玉，且上面俨然一个大大的陆字，跟她见过的陆老爷身上的那块一样。

　　“只要你是那个陆家的儿子，我就信了。”

　　陆笙随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玉佩，笑了笑说：“眼神可真好。”

　　陌谦擦拭陌蕴脸上的泪水，声音柔和的说道：“蕴儿，有时我们身不由己，没有更多的选择了。天大地大却没有容身之处，爹娘惨死，大哥不知所踪，我只有你了，我不能失去你，我必须要找到一个地方，一个安全的地方把你安放起来。”

　　“我不要，我不要你这样做，无论在哪个地方，哪怕露宿街头，只要有你在我都可以的，姐不要答应他。我求你了！”陌蕴很清楚陌谦这一应，会有怎样的结果。

　　陌谦摇摇头，温柔的摸了摸陌蕴的头：“可是，我不能让你再次落入如此境地了。”

　　陆笙：“我可不会强迫你，毕竟你可是父亲好友的女儿，要是被父亲知道了，我也不太好受，而且我父亲一直在找你们，现在发现你了定是要带你回去的。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一直要受人恩惠。”

　　“寄人篱下吗？我可没这个胆子。”陌谦自嘲说道，“就算你这样说，交易便是交易，我不需要因为父亲的关系而得到施舍，我要靠着自己的实力，复仇。承诺该兑现的，还是得兑现。”

　　“那是自然，我应允你的。你妹妹我会给很好的安排，至于那边那个小子，恐怕是不能了。”

　　陌谦一惊：“为什么，你不是说会照顾我弟妹吗，为什么瑜儿不能一起跟着走？”

　　“瑜儿？有意思，他连名字都不肯告诉你，你又何必处处担心他？他对你，也不过如此。”

　　\"你什么意思……\"陌谦看向瑾瑜，只见瑾瑜恶狠狠的瞪着陆笙。

　　“没什么。他不像你，他会有人接他回家的，你不必担心他。估计这会接他的人一会就来了。在他们来之前我们还是启程先走一步。”陆笙吩咐司源几句，司源便离去了。

　　过了一会，司源带着几匹马车和几个车夫过来。

　　陆笙看了一眼瑾瑜，示意司源，司源走到瑾瑜身边，小小的一声咔嚓，把瑾瑜脱臼的下巴接上去。

　　瑾瑜不知痛一样，只是一直看着陌谦，一声不吭的。

　　陌谦有点受不了他的目光，转过头去不看他。

　　“好了，是时候走了。”弄好后，司源指挥着孩子们上马车。

　　“等等！”陆笙也准备上马车，陌谦喊住了他。

　　“怎么了，你该不会是临时反悔了吧。”

　　“你……你说的是真的？瑜儿……他真的会有人来接他吗？”

　　“我看起来是那种会说谎话的人吗？”

　　陌谦摇摇头。

　　“那就行了。好了，时候不早了，该走……”陆笙话还没说完，只看到陌谦双膝一跪下，叩了三个响头。

　　“你这是做什么。”

　　“陌谦在此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从今往后公子便是陌谦的主人，陌谦愿这一生为主人所用，为主人差遣，无怨无悔！”

　　看着跪在地上的陌谦单薄的小身板，陆笙没由来的心疼。

　　“话先别说的太满，就算你后悔了，也无用。”转身便走入马车内。

　　车队启动，陌谦也跟着车队走。

　　她回头看向原来的地方，只剩下孤零零的瑾瑜，跪倒在地，眼神空洞望向她离去的方向，脸上泪水斑驳。

　　陌谦鼻子一酸，心里那处柔软的地方一下刺痛起来。她突然跳下马车，跑向瑾瑜。

　　司源还没来及阻挡，陌谦已经跑过去了。

　　“这……公子？”

　　陆笙摇摇头：“早知道她会如此，先停一会吧，她会回来的，不急于一时。”

　　陌谦冲过去，一下子抱住瑾瑜，瑾瑜却推开了她。

　　瑾瑜埋怨的眼神看着她，微微开口。

　　“你抛弃我。”

　　陌谦心痛得更厉害，泪水一下没忍住涌出眼眶。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真的没办法，我不能看着那群孩子再次落入那些人手中，我不能让蕴儿流落街头，我不能让我家人一辈子蒙受冤屈却不能清白！瑜儿……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这是我唯一的道路。”

　　“那我呢？所以你抛弃了我，陌谦，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

　　陌谦一下子止住眼泪，紧握拳头，身体忍不住颤抖。

　　“那就不要原谅了，瑾瑜，是我对不住你。”

　　陌谦拿出一枚玉坠，挂在瑾瑜脖子上，瑾瑜知道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也是双亲唯一能给她留下的。

　　“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你要恨我就恨吧，我不求你的原谅……我母亲说这个会带来好运，的确，或许因为它，我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你。希望这个能给你带来好运。”

　　后面车队一声吆喝，陌谦自知是时候走了。

　　陌谦给瑾瑜最后一个拥抱，在他耳边呢喃细语几句，便转身离去。

　　瑾瑜呆滞，他伸出手想要捉住她，却是衣角都捉不住。

　　不要……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拜托……

　　终是忍不住，瑾瑜嚎啕大哭起来。

　　陌谦闻声，紧咬牙关，强忍着不回头。

　　从没觉得有什么路难走，唯有这次，仅仅是一小段路，便觉得举步艰难。

　　走到马车旁，抹了把眼泪，神情平淡。

　　司源拉了她一把上了马车：“没事吧？”

　　陌谦摇摇头，一声不吭的进入车间内。

　　司源叹了一声，也不管她，转身去指挥车队离开。

　　陌蕴见到陌谦，很是担忧，想要去安慰几句，却被陌谦抢了话头。

　　陌谦对着陌蕴露出笑容，说道：“蕴儿，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笑容格外的刺眼，也格外的牵强。

　　“我很自私，为了我自己，我抛下了他，他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他恨我……也是应该的。”

　　她不是没有看到瑾瑜流过眼泪，但是如此撕心裂肺的大哭，却是第一次。而这也终将会成为她心里一道魔障。

　　陌蕴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姐……”她想要抱着陌谦，陌谦却摇摇头，坐在一旁不言。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陌蕴无可奈何，车队行动，她往窗口向后看，只见几个身穿玄色锦衣，气宇不昂的男子牵着一马车在瑾瑜身旁等待。

　　那几个人恭维的态度不像是坏人，就在一旁静静的等着瑾瑜，与瑾瑜说了些话，瑾瑜才起身走入马车，与他们的队伍背道而驰。

　　看来那个男人没有说谎，会有人来接瑾瑜，看那些人着装应该来自大家族。

　　那些人应该是瑾瑜的家人派来接他吧。这样想，或许也是想到自己的家人，陌蕴脸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

　　“姐，瑾瑜被接走了。”

　　陌谦点点头，心头一直绷紧的弦稍微松了下。

　　以后，怕是再也看不到那个带着小虎牙笑得很好看的小男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