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石》甘洛

3、一个奇葩

　　蒋昊似乎真的被气到了，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苏禹尧赶紧下车追上他的脚步，“哥我错了，哥！哥！”

　　然而，蒋昊依然不理他，继续往前走，脚步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蒋昊，钱不够，我的钱不够打车。”苏禹尧突然发话，蒋昊停下来，转身对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就送我到西林公交车站，真的！”

　　听完苏禹尧的话蒋昊想了想，就往刚刚停车的方向走，也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实际上蒋昊完全可以借钱给他，今天卖烧烤的钱都在自己身上，可他想了想，不想和陌生人有金钱上的纠纷，更多的担忧是怕这钱回不来。况且，西林车站也不远。

　　苏禹尧跟在他身后，松了一口气。惹不得，火气还挺大。

　　现在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了，车也很少，偶尔有一两辆车快速地从路上经过，一下便没了踪影。

　　蒋昊握紧方向盘，目视前方。车缓缓地行驶在城市的路中央。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没想到你还会开车？”苏禹尧假装惊讶，没话找话地问道。

　　“小爷我也是第一次上路，新手，见谅啊！”蒋昊故意吓唬他，心里想，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这下苏禹尧是真的惊讶了，默默系上了安全带，“敢情拿我当小白鼠呢！交规背熟了吗你？”眼神里藏不住的担忧。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都看我爸开车两年了，在思想上也是个老司机，放心，哥有分寸，”蒋昊不确定这次苏禹尧是装的还是真害怕，于是眉毛一挑，讽刺地说道：“再说了，刚不是你非要上车的吗？哟！现在知道害怕了，在警局的时候没见你害怕呀！”

　　苏禹尧心想，这哥们儿不仅火气大，还喜欢翻旧账。不过鉴于这确实是自己做过的事，只好默默地不说话，做了一个把嘴上的拉链关上的无实物表演。安静地看着车窗外，属于夏夜和煦的风轻轻打在他的脸上，于是他慢慢把眼睛闭上了。

　　车内一片宁静祥和的氛围，不一会儿，苏禹尧的呼吸开始有规律了起来，这时候也到达目的地了。

　　“苏禹尧，到了。”蒋昊困得声音有些许的沙哑。没人应。

　　于是他提高了音量：“苏禹尧！”这时候发现苏同学早已睡得不省人事，蒋昊无奈地笑笑，真是心大，推了推他的肩膀。

　　苏禹尧猛地惊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怒喝道：“你要干嘛？”待看清是蒋昊之后，尴尬地松开了双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我这人特敏感，特别是睡着的时候。”

　　蒋昊活动了一下手腕，烦躁地说：“西林公交站到了，下车！”

　　“噢，好。”苏禹尧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了是西林公交车站，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对蒋昊说道：“多谢啊！再见！”

　　蒋昊心里却想，再你妈的见，最好永远不见，他结合了苏禹尧的种种行为，确定了他不是个能深交的人。发动车子准备走，却又听见苏禹尧不死心的声音，“不要疲劳驾驶哦！”

　　哼，奇葩一个！

　　他压抑着心里的怒火掉头走了。蒋昊走后，苏禹尧转身进了一条小巷子，巷子里微弱的路灯拉得他的影子长长的。这栋破旧的居民房没有电梯，但他似乎习惯了，爬到六楼也大气不喘一个。

　　他掏出钥匙轻轻打开了门，进门后踢到一个酒瓶子，听到响声，在客厅的女人突然站起来，用她那无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苏禹尧轻声说了句：“妈，我回来了。”

　　见到苏禹尧，女人便从身后掏出来一个素描本，狠狠地砸在地上，“我不是跟你说别画了吗？你怎么不听妈妈的话？我是为你好，后天就要考试了！你能不能别再弄这些有的没的了！”她咆哮着说出这些话，眼泪就快要流出来了，象征性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声音颤抖，“别让妈妈失望，好吗？”

　　“谁让你动我东西了！”苏禹尧的声音近乎嘶吼，“我都答应你以后不画了！以前的画我留着当纪念都不行吗？非要我扔掉你才安心吗？”

　　“我告诉你，要是我想画，你扔多少我都有办法偷偷画。”苏禹尧平静地说。

　　啪！苏禹尧的左脸挨了一个巴掌。女人在举起手的时候苏禹尧已经察觉，他故意不躲，希望这样能让母亲气消一点。

　　意识到自己在干嘛后，女人身体怔了怔，然后双手抚上儿子的脸，“儿子，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妈妈是被气急了…”女人满脸歉疚地道，“但是儿子，你越来越不听妈妈的话了…你小时候多乖啊…你爸爸还在的时候…”

　　“呜呜…啊……”她突然蹲了下来，双手保住自己的肩膀，无助地哭了起来，“你…你爸爸…还在的时候…啊…”

　　她每次说到他爸就会哭，气他抛弃了自己，苏禹尧已经习惯了，他也蹲了下来，双手扶着女人慢慢起来，“妈，我会好好考试的。你放心，快去休息吧，太晚了。”

　　说完便扶着她去房间，安顿好母亲之后，苏禹尧回了自己房间，刚要关门，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向客厅走去。

　　他捡起素描本，轻轻拍去上面的灰，进了房间将门反锁上。他从床底最里面拉出来一个带锁的箱子，把素描本放里面后上好锁，又推进了床底。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从书桌上抬了一摞习题册放在箱子外面，挡住箱子，这才放心的去睡觉了。

　　这次是他大意了，居然把素描本放书桌上就出门了，他想，以后一定要藏好一点。

　　蒋昊到家后调了闹钟倒头就睡，几乎没心思思考晚上的闹剧，包括苏禹尧那个奇葩。

　　第二天还是睡过头了，中午蒋昊才从睡梦中惊醒，想起自己还有个生病的爹在医院。

　　起床匆忙地洗漱了一番，把昨天下午吃的剩菜剩饭加热了一下，装在饭盒后就赶紧坐公交去了医院。这个爹虽然白痴，可总不能把他饿死。

　　到病房门口却发觉有点不对劲，进去后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黄啸的一头黄毛，黄毛一反常态，乖乖的立正站好，哪里还有一点混混的样子啊，第二眼看见一群妇女，站在病床边。第三眼，他又看到了那个奇葩，站在人群背后，倚着窗户，看到蒋昊来了之后眼睛亮了一下。

　　“诶，儿子，来啦！”病床上的人先看见了蒋昊，热情的打了个招呼，满面红光，完全看不出是个生病的人，除了手上打了石膏。蒋昊原以为是他身体好，结果看看地上的礼品，心里就明白了，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啊，蒋昊心想。

　　“请问，你们是？”虽然蒋昊已经大概猜出来了，但出于礼貌，还是问了一句。为首的一个妇女答道：“你就是他儿子？小同学，实在对不起啊，我儿子犯了错，我们是来看望你爸爸的…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说完还意思性地打了一下黄毛。

　　“行了，”蒋昊打断他们的可笑行为，边说边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这事儿在警察局已经说清楚了，赔医药费就行，”看了看地上的礼品，眼神示意一群人，“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都是应该的都是应该的，这事儿确实是我们不对，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不要嫌弃啊。”黄啸的妈妈向其他家长递了个眼神，“那…我们就先不打扰病人休息了，我们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啊。”

　　蒋昊心想，哪有那么多心意，就怕我再找麻烦呗。意思性地送走了一行人，回到病房看到苏禹尧还在，便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你要我走哪儿去啊？”苏禹尧戏谑地笑笑，反问道。

　　“回你家去啊！”蒋昊无语道。

　　还没等苏禹尧回答，蒋伟东就打断了对话，佯装生气道：“干嘛呢蒋昊，怎么赶同学走啊！”

　　“同学？！”蒋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甚至能想象到此人又是怎么编故事的。于是用口型对他说了句“江湖骗子”就不管他了。

　　“今天起晚了，就随便弄了点剩的饭菜，你趁热吃吧。”蒋昊慵懒地说着。

　　“我吃过了。”说完就想躺下，可惜打着石膏的手臂很不方便，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僵持着。

　　蒋昊看到他这样，边扶他躺下边问：“在哪吃的？”

　　“黄啸他妈带的！”蒋伟东刚要回答，苏禹尧边答道。

　　“你还没吃呢吧？”苏禹尧追问道。“我也还没吃呢，要不，一起？”

　　“没兴趣，”说着便拿起饭盒，“我吃这个。”

　　打开饭盒的瞬间，唯一的勺子就被苏禹尧抢走，“巧了，我也想吃这个。”说着便作势要来抢蒋昊手中的饭盒。

　　蒋昊后退了一步，将饭盒躲到背后，大声吼了一句：“你有病吧！”

　　“哥哥，嘘。”隔壁床老大爷的孙子对蒋昊嘘了一声。蒋昊立刻脸红。

　　“看吧，叫你小声点，连小孩子都看不下去了。”苏禹尧说完还嘲笑地对他嘘了一声。

　　蒋昊苦于心里有气却无处发，只好瞪着他。

　　“算了，不逗你了，”苏禹尧绕到他身后，把勺子插在饭盒里，“快吃吧。”说完又继续椅在窗户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坐在病床上吃饭的蒋昊。

　　蒋昊感受到目光，于是用嘴型说了一句“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