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秋涧时鸣

26、第 26 章

　　言峰绮礼用力握紧手臂压迫血管，目光移向藏在树后的两道身影。红色和黑色的双眸中，正燃烧着毫不动摇的戒备与愤怒。

　　男人莫名地有所领悟——即使没有从者保护，她们恐怕依然会选择拦在自己面前。

　　人造人是爱因兹贝伦家的御主，黑发女人是她的护卫，这种情况下如果说她们原本的意图就是直奔战场中心而来，未免太过荒谬。

　　让招募来的魔术使带着saber对抗敌人，真正的参加者远离战场，确实是合理的战术。

　　但是，既然如此，那样燃烧的决意又是怎么回事？

　　因圣杯战争制造、又为了维护钥匙得到人形的容器。

　　以杀人为目的锤炼躯体、使用魔术的护卫。

　　就算两个人加在一起，如果没有橙发少女的插手，恐怕早已被轻松击溃。如此不自量力地想要阻挡自己去寻找卫宫切嗣，目的显然不是确保爱因兹贝伦的胜利。

　　“……女人，是谁命令你阻拦我的？”

　　低沉到像是幻觉一样的声音朝爱丽丝菲尔发问。

　　女性因为突兀的提问犹疑了刹那，正想开口说话，忽然有只手伸过来示意暂停。橙发少女手中树枝发出嗡鸣，目光一瞬不瞬钉在言峰绮礼脸上。

　　“临阵和敌人聊天这种立flag的行为禁止出现。代行者，既然你还留在这里，我能否认为……你不打算履行与master的约定？”

　　随着话音落下，无形微风忽然吹拂在林间空地上。针刺似的细微痛感掠过肌肤表面，杀机死死地锁定了他身周要害，血气若有若无飘荡起来。

　　意识到目的已经无法达成，言峰绮礼干脆利落地倒退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幽暗密林里。

　　直到对方完全离开了自己的感知范围，立香才解除施加在树枝上的强化魔术。早已使用过度的细枝化为簌簌粉末洒落在地上。她拍了拍手掌上的余灰，转身面对两位女性。

　　“那个代行者应该不会回来了。”她说，“走吧，爱丽夫人，舞弥小姐。”

　　爱丽丝菲尔和久宇舞弥相互对视，在彼此眼底捕捉到了同样的惊讶。

　　即使是对剑术一无所知的人造人，也能在交锋中感受到少女的笃定与从容——那种历战的气质，出现在一位魔术师身上，果然有点奇怪。

　　不过，‘立香’被召唤的时候，确实说过曾经师从武术大师，从这个角度来说，从者并没有隐瞒什么。

　　「那么，她为什么会作为caster被召唤？」

　　虽然在心底这样疑惑着，爱丽丝菲尔并没有在此刻向从者提出不合时宜的问题。她只是迈开步伐，默默跟上了前方那道纤细的身影。

　　林间再次响起窸窣的脚步声。

　　==========================

　　城市中的某处，黑衣青年藏身于单薄黑暗中，注视着未远川倒映灯光的河面。

　　某个刹那，他若有所觉般向少女所在的位置眺望。平静面容上神色微沉，那双金瞳里近似憎恶的情绪一闪而逝。

　　“那是……大圣杯吗……”

　　奔跑中的立香一个急刹停下了脚步。

　　久宇舞弥也跟着停下脚步，却被来不及停步的爱丽丝菲尔撞了一下，扑到立香身上。少女抬手扶住她，顺势在黑发女人的手腕上碰了碰，人眼无法辨识的灵光没入肌肤。

　　久宇舞弥毫无所觉地站直身体，后方爱丽丝菲尔声音紧张。

　　“caster？有敌人吗？”

　　立香深深看她一眼，“不，没有敌人。master吩咐我去截击Lancer和君主埃尔梅罗。Saber已经在往这边赶来，舞弥小姐，这段时间爱丽夫人就交给你了。”

　　久宇舞弥点头，“明白。”

　　橙发少女的身影瞬间消失。

　　黑色森林里浅淡的血腥味与植物和泥土气息交织在一起，又随着风轻盈掠过耳畔。狂奔中立香的表情变得异常漠然，她抬手向虚空中一握，握住了一柄造型奇诡的匕首。

　　用黄金装饰、纹路华美的柄，对于匕首稍微有点过宽的护手，形状宛若闪电般扭曲的刃。金属表面蒙着流离的彩光，散发着静谧却危险的感觉。

　　“万符必应破戒（Rule Breaker）……这把匕首，拿起来原来是这个感觉啊。”

　　作为背叛之魔女美狄亚神性的具现化，万符必破应戒作为武器的性能等同于没有，却可把以刃刺中的对象的所有魔术“破戒”。

　　对立香而言，它目前最现实的用途……就是用来解除和卫宫切嗣的契约。

　　只要刺入身体，从者和御主的契约马上就会被切断。

　　迦勒底的御主做下了决断。

　　阻拦Lancer的任务并不现实，以卫宫切嗣的供魔，caster职阶的她在工房范围以内才勉强能与对方交手，何况一部分控制权分出后她对工房的掌控力出现了明显的衰弱。一旦离开爱因兹贝伦领地的范围，Lancer想去哪就能去哪。可在立香的感知中，Lancer的位置几乎到达了工房最外环，拦下对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爆发的战斗全部结束，暂时没有新的危险出现。Saber不会灵体化，又要保护爱丽丝菲尔和久宇舞弥，而她有着魔术和灵体化的双重强化，可以在saber她们赶回从城堡前去向卫宫切嗣禀报任务的结果。

　　然后。

　　藤丸立香静静地吐出一口气，启动魔力链接。

　　“master。”她用和平常毫无区别的语气说，“Lancer和君主埃尔梅罗离开森林了，我觉得继续追下去不是个好主意。”

　　卫宫切嗣像是早有所料一般发出了感慨：“不愧是Lancer的从者，你先回来吧，caster。”

　　“好。”立香握紧手中的宝具，“我马上回来。”

　　激战过后，原本金碧辉煌的城堡塌了一小半，碎石瓦砾甚至撒进了森林。工房核心同样在这场战斗中受到了波及，清明月光从半塌的外墙落进来，照亮了房间的半边。

　　他坐在长桌末端阴影里，Glock17放在惯用手边，Arms Contender的部件散落在满桌的月光里，正被飞速拼装起来。切嗣把子弹压入弹仓，这才抬起头看向出现在墙边的从者。

　　刚刚从外面直接跳上来的橙发少女迈步走过堆积砖石，“看起来是一场激烈的战斗啊，master。”

　　“Lancer的master已经没用了。”男人拉开保险，“你们在路上遇见了什么？”

　　“对，言峰绮礼——那个教会的神父闯进了森林。”立香跨过阴影的分界，“大概是来找你的吧，master，你有哪里似乎吸引了他的样子。”

　　卫宫切嗣动作一顿：“言峰绮礼？”

　　“是的。”少女又往前一步，“他似乎想问爱丽夫人什么问题，但是被我赶走了。不过对方应该是知道爱因兹贝伦这一次的非正规召唤，情报可能瞒不住了，master，做好心理准备哦。”

　　卫宫切嗣又低下头：“没关系。这场圣杯战争中没有——”

　　手臂忽而泛出一阵轻微却奇异的刺痛，视野边缘金属的寒光掠过，与此同时，全身魔术回路迸发出断裂的扭曲感，在这鲜明痛苦之中，绵长缓慢消逝着的魔力反倒减少了些许。男人下意识抓起手枪，向身侧连连扣动扳机。

　　——空气中开出了一朵银色的花，

　　那是数度劈飞子弹的匕首在人类视网膜上留下的痕迹。直到那柄魔术咒具化为光点消散，卫宫切嗣因剧痛而模糊的视野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从者已经退到了房间边缘，少女唇角惯常带着的一点柔和弧度完全消失了，背对月光的面容显出从未见过的冷漠。以她为中心，空气中魔力浓度迅速上升，数秒内就浓郁到普通人类几乎难以呼吸的程度。

　　魔术师杀手的行动在这种环境里也受到了限制，尽管如此，他持枪的手仍然没有丝毫颤抖，满怀戒备地指向女孩心脏，同时低声喝问：“你想做什么，caster！”

　　对于这个问题，少女竟然还偏头细细思考了几秒才回答，“想解决掉命令我的人？”

　　这样说着，她重新弯起眼睛，眸中殊无笑意。

　　“开玩笑的，切嗣先生，我只是发现在你身边没法实现愿望，所以打算自己去拿那个圣杯而已，没有要杀掉什么人的意思。”

　　卫宫切嗣漠然地瞄准她的胸口，心知从者并没有说谎。

　　对于caster职阶的从者而言，像他这样的现代魔术师根本算不了什么，少女有无数杀掉他的机会。

　　对方使用那柄咒具切断契约的时候，甚至还对伤口施加了治愈魔术。现在全身隐隐作痛的魔术回路，仅仅是断绝契约的附赠品而已。

　　她为什么突然选择翻脸？她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她从哪里得到如此巨量的魔力？她为什么不杀死必定会与她争夺圣杯的自己？

　　数不清多少问题冒出来，又被卫宫切嗣全部抹去。他缓缓调整呼吸，强迫自己忘记所有杂念，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变得异常陌生的从者身上。

　　看着切嗣万分戒备的样子，女孩脸上面具似的微笑不知为何真切了些许。像是遇见了久别重逢的某人一般，她轻轻挥手：“那么就此别过吧，切嗣先生。”

　　“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少女纤细身影向后跃出，等卫宫切嗣冲到墙边，那头稍显暗淡的橙发早已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立香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