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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镜中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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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拉随手利用我礼服装饰用的纱巾捏出一朵白色的山茶花,别在我的颈后。拿起剪刀又修又剪的──虽然我穿了十二件衣服,后背却全部镂空,这下子我的脸都黑了──好暴露。我有颗男人的心,偶而也会偷偷欣赏其他人鱼姑娘的美妙曲线,但是让我自己穿得这么……不知道兰会怎么想……他一定会笑死。
『按照传统,头饰和头纱明天才能戴,不用紧张,妳很完美。 』朵拉兴高采烈。
『哇~新娘子新娘子~』宁芙围着我团团转。
大家都很快乐,别扫兴,我偷偷的对自己说。
『我可以进来吗?』门外来了访客,我听得出来那是我的堂哥杰克,如果杰克来了,那表示他的孪生弟弟杰利一定也一起来了──他们一向一起行动。不像宁芙,虽然他和尼克斯王子也是双胞胎,但是个性完全不同。
宁芙抢在我之前回答:『新娘子在换衣服,男生不许偷看!』
『我们是新娘子的哥哥。』杰克显然在忍笑:『不能通融一下吗?公主殿下,拜托!』
『这是我们宝贝妹妹单身的最后一夜,让我们看看吧?』杰利也在一旁附和。
『让他们进来吧!杰克杰利是我兄弟。』我高兴的说。
『噢!你们得发誓不把新娘礼服的款式泄露。』
『发誓,以波赛顿之名发誓,绝对不泄漏。』杰克杰利正经八百的回答。
『好。你们可以进来了。』宁芙不情愿的解开结界。
朵拉正在将一条蓝宝石项链戴在我脖子上──杰克和杰利像中了邪一样瞪着我看。
『看什么?我有那么奇怪吗?』
『这是妳吗?男人婆? 』杰克看着我的表情像个傻子。
『不是我还有谁? 』我没好气的说。
『我就说吧!拿来,五百贝里。』杰利得意的伸手。
『拿去!早知道就不跟你赌。』杰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翠绿色的玉币抛给杰利。
『谢啦! 』杰利开心的咧着嘴笑。
『你们又在打赌? 』我瞪着他们。
『赌妳会不会穿战甲上结婚礼堂,哈哈!我输了。』杰克摸了摸自己的头。
『过分! 』我笑着一拳捶在杰克的肩膀上:『这么想看好戏吗? 』
『男人婆,妳今天真有女人味。』杰克笑嘻嘻的说。
『我本来就是女人啊!』
『妳可从来都没像女人过啊!即使在格尔西伊斯女子学院那种淑女学校读了那么多年书,妳还是个粗鲁的男人婆,我们一直担心妳嫁不出去……』杰克杰利异口同声──我已经习惯了,这对同卵双胞胎兄弟之间的心电感应超乎常人。
『呃…你们终于如愿以偿把我踢出家门了。』我噘起嘴巴嘟嚷。
『我们哪敢呢?王子妃殿下──妳是埃斯提克兹家族的荣耀。我们带来了结婚贺礼。』杰克停止了嬉闹,一本正经的说。
杰利随即拿出了一个由洁白珍珠和珊瑚镶制而成的盒子递给我。我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面古镜──那面镜子是一整块白水晶镶在火红色的欧立哈坎金属上制成的,金属上还镂刻着精细的鱼鳞纹。
『云外镜……沙罗的云外镜。』我震惊,这面镜子和一千两百多年前的我有极深的因缘,它属于沙罗.卡缪.埃斯提克兹──也就是我以及杰克杰利的共同祖先所有。
『这件古董一直由我们的父亲保管,后来传给了我们,现在送给妳当纪念吧!诚心的祝贺妳和法兰王子幸福美满。』
『谢谢你们。』我很感动──这面镜子充满了回忆。我还是山田八云的时候曾经与我今生的祖先沙罗有过短暂的相处。杰克兄弟长得很像他,不过他更俊一点。
那是我们流浪到武藏国时发生的事──听说武藏国守石川大人得到了一面由云端掉下来的镜子,他们叫它『云外镜』。这面镜子会显现异象,并且让国守的独生子信丸因此染上了重病,阴阳师与医生都束手无策。于是,他们找到了正在四处游历的龙神使者──伊藤兰。
那镜中曾出现过肤白胜雪的美人、在天空飞翔的鱼、琉璃和宝玉堆砌的宫殿。信丸少爷自从见过那美人以后,日思夜想,失魂落魄,后来竟然卧病不起──石川大人的家仆如此叙述。
「兰,这云外镜里会不会附着妖物啊?」我好奇──说不定是种会从镜子里吸人魂魄的妖怪。
「看过就知道了。」他十分冷静的回答──他一定有了头绪,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心绪如同狂潮般激荡。
『那镜子有很大的问题? 』我望向他,小心的不要让表情显露出我正在和他在用心灵对谈。
『是。我会查出来。 』他轻微点头。
我们接受了武藏国守石川大人的款待。吃饱喝足了以后,我们在石川大人的引领下直接去探访信丸少爷。由于是去男人的房里,只好委屈秋子暂时留在客房中。
武藏守敲了敲房门:「信丸,我请来了龙神使者兰先生来医治你的病。」
房中传来一个虚弱的男人声音:「我什么人…都不见……」
什么态度嘛!真没礼貌。
「唉!我真不该让他看那面妖镜的。把这孩子弄得死不死、活不活的。」石川大人满脸懊恼。看来这信丸肯定是个被宠坏的大少爷。
「信丸少爷生病的缘由,贵管家已经大致跟我叙述过了,在下愿意试试。」兰还是保持笑容。
「兰先生有把握治好小儿的病?」
「如果在下推测的方向没错,应该可以。」
「只要兰先生能治好信丸,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兰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敲了敲门:「信丸少爷,我叫伊藤兰,请让我进来,我可以带『她』来见你。」
「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门打开了──这小子真好骗。我看到信丸少爷的模样,也当场傻了眼──他很年轻,年纪可能比我还小,穿着丝质的华服,却是蓬头垢面,乱糟糟的头发有一半都披在脸上,胡子也不剃,还有股异味。恶!这哪里像富贵人家的少爷?简直是个流浪汉。
他倚着门,不住的喘气,一抬头看到兰,却像是见了鬼似的,接着整个人软软的瘫倒。我发现不对,一个跨步,在信丸摔到地面之前把他的身子托住。
「你…你……」信丸脸色发青,不住喃喃。
「她和我是同一类的人对吧?」兰深深吸了一口气,倾身向前,他的长睫毛抖动,我知道他很激动,正在小心的压抑自己内心的情绪。 。
「是…是……」信丸瞪大了眼睛,痛苦的喘气,像是随时又要昏倒。真要命,他真臭,不知道几天没洗澡了,颓废也不是这种颓废法,我不情愿的搀着他在圆垫上坐下。
「石川大人,在下要施行秘术,请……」兰说。
「我知道了,你们全退下吧……」石川大人屏退了下人。
「石川大人,你可以在旁观看,但是无论看到什么,请不要发出声音。信丸少爷不会有危险的。」兰充满自信的说。 。
「那这孩子就拜托兰先生了。」石川大人随手取了一块圆垫,盘腿坐在屋内的角落。
『兰,你要藉由信丸的执念施展降灵术,唤出镜中美人?这可不太妙,上次在越后国施展过后你还整整昏迷了三天啊! 』我皱皱眉,用心电感应询问。
『嗯,我得让国守大人看到我的本事,我一定要得到那面云外镜。 』
『你要那镜子干什么? 』
『那是亚特兰提斯的东西。镜中的异象,天空飞翔的鱼,其实是海底的景象,琉璃宝玉堆砌的宫殿则是亚特兰提斯的波塞多尼亚城。 』
我僵住。云外镜是亚特兰提斯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武藏国?这就是兰心绪不宁的原因?
「信丸少爷,那个『她』不是凡人,在下要施行降灵术才能召唤她的意念过来,这需要你的配合,请放松心情,只要在脑中默想着『她』的样子就行了。 」兰用一贯的龙神使者式的沉静口吻说。
信丸的声音忽然有了点精神:「只要能让我…再见到她一面…我愿意配合。」
「当你知道真相后,一定会失望的。」兰叹气。
「只求能再见她一面…一面就好……不然我…死也不会瞑目的……」信丸声音发颤有如呜咽。
「信丸少爷,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兰的嘴唇微微勾起一抹微笑,信丸的脸上浮起了痴痴迷迷的表情。
看着信丸色眯眯盯着他瞧的样子,超不爽的,啧!你去想你的镜中美人就好了,别打他的主意,要不是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早就揍你了。
『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八云。』
『大概知道。』我臭着脸。
兰唤出银魄──在刀光的映照之下,兰的皮肤好像会闪闪发光。我忽然想,那个看一眼就让信丸害相思病的镜中美人和兰不知道谁比较美。
兰瞪了我一眼。
『呃!当然一定是你比较好看。』我回过神来。
『不是这个。专心一点。』兰摇头叹气。
「兰先生!你要做什么?」石川大人见兰手中凭空多了一把利刃忍不住紧张起来。
「我不会伤到信丸少爷的,请相信我。」
他慎重的用银魄在地面上画出整齐的六芒星阵,站在星阵中间,口中一面低诵着异国的咒语──龙神使者越来越有架势了。不过我听得懂那些咒语只不过是他用亚特兰提斯语吟唱的童谣,内容大概是宝宝睡快长大一类的。
我竭力忍笑,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喔!真痛苦,脸颊好酸。他还是有办法面不改色的继续一边唱着宝宝睡一边施展『秘术』──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当龙神使者,而我只能当跟班的理由了。
六芒星阵发出柔和的光芒,银色亮点在光线中冉冉上升,形成了星形光柱。他闭上眼睛,银白色的头发在光芒中如水波般流动,逐渐变色,银色亮点透出金光,将他一头白亮亮的银发染成黄澄澄的金色。
兰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眸不再是深邃的黑色,而是如同天空般的湛蓝,他的外貌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肤色雪白,鼻梁高挺,金色长发扎了一束马尾流泻到腰际,湛蓝的眼睛有如漾着一层水波,穿着奇异的白色丝质短衫短裙,露出纤白双臂,一双匀称的小腿上缠着金丝绑腿鞋。
镜中仙──难怪信丸会如此神魂颠倒,那是一个美人,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人。连一旁的石川大人都忍不住发出赞叹。
对我来说却不陌生的,我曾从兰的记忆中看到,他的故乡满大街都是这种金发蓝眼的大美人,也有红发、棕发的,女性甚至拥有鱼形的半身,也就是说,那个信丸口中的『她』──这个穿着清凉的镜中美人是一个亚特兰提斯人。
而且绝对是个男性。
我开始对信丸充满同情──他和我一样蠢,爱上不该爱的人。但是我比较幸运,我可以以朋友的身分和他在一起。
金发美人的神情忧伤,用亚特兰提斯话喃喃低语,透过与兰之间的心电感应,我听懂了他在说什么。信丸挣扎的走到兰面前,颤颤的伸出了手。
「是她!是她!她一直在重覆着那句话……」信丸兴奋的想去碰那金发美人,我赶紧抓住他。
你臭死了,别碰我的兰。
石川大人看了我一眼,我僵硬的把臭脸收回去:「不要打扰兰施术,噢…那个……他说,谁捡到我的镜子,拜托,请还给我!」
石川大人和信丸少爷都一脸困惑的瞪着我。
「他说的是兰的家乡话,我听得懂一点。」我解释。
金发美人的表情开始紧绷、惶急,说话的语调越说越快──他真的很着急。
信丸不知道哪里生出了力气,竟然挣脱了我的手,说:「妳叫什么名字,妳想跟我说什么?」
金发美人怔了一怔,望着信丸,眼神迷蒙──那副模样楚楚可怜。
「我是沙罗,你是…谁?」他用生涩的东瀛话说。
「我叫信丸,妳终于从镜中…走出来了,沙罗,我喜欢妳,留下来,当我的妻子!」
喔!我的天啊!白痴!不要说沙罗不是女人,就算他是女人,被你这种唐突的告白方式吓都吓跑了。
还有……你真的又臭又邋遢,你确定你这副尊容可以赢得美人芳心?。
沙罗一脸迷惑,呆了半晌,才会过意来,他笑了,笑声非常清脆好听。信丸却听得一脸茫然。
沙罗笑了许久,说:「我不能…当你的妻子啊……」
「我知道仙凡有别,但是,我是一片真心啊!」信丸仍然坚持着,他一定以为这位金发蓝眼的亚特兰提斯帅哥是个下凡的仙女了。
「看来误会大了……」沙罗眨了眨眼,笑容有点顽皮:「我长得那么像女人吗?」
信丸像是被人在脑袋上敲了一棍子,几乎快昏了过去,许久才宛如从喉中挤出苦汁般的说:「你是男人……?」
嗯嗯。你现在才知道。
沙罗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猛力摇了摇头,望着四周,一脸惊愕:「咦?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
「是谁?你是谁?怎么有这种能力?有什么意图?」沙罗焦虑的抱着自己的头哇哇叫。
我呆住了──他发现不对了,他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召过来的,兰没有跟他说明吗?
他陡然发出一声呼喊,发狂的掐住自己的脖子。
「沙罗!快放手,你会掐死他的。」我赶紧冲过去抓住沙罗的手,用力把他的双手掰开,低吼着:「冷静点,我们会帮你取回镜子,快告诉我你本人在哪里!」
「我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沙罗苦恼的甩着头。我的心纠成一团,沙罗迷路了,而兰却迷失在另一个时代,他比沙罗还要可怜。
沙罗的声音忽然中断,湛蓝的眼睛渐渐变得如同深沉的夜空,一头金发变成银白,容貌又恢复成了兰。我紧抓着他的双手,在一瞬间我感觉到兰的心中充满了迷惘、悲伤、快乐、焦虑、忧郁……各种情绪,再来我什么都感应不到。
他看着我,目光空洞──像是灵魂被抽离了身体。
「兰!你要不要紧?」一阵战栗窜过我的心中,发生了什么事?沙罗对兰做了什么事?
他闭上眼睛,全身无力的倒了下去。我拉住他的手,他继续滑落,我急忙拦腰把他抱住。
「兰先生怎么了?」石川大人也起身关切。
「灵力耗竭。我早就警告过他了,施展降灵术会透支灵力,更何况对方还不是一般人类……」我叹气。这任性的家伙说了他也不听。
「我马上找大夫来。」石川大人。
「不用了,兰应该只要睡个两三天就会恢复,信丸少爷已经看到了真相,剩下的就要靠他自己了。」
兰陷入了昏迷。我当时不知道他正在进行一项阴谋,疯狂而难以想像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