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精外传－龙神王子》千江藏月

43、回家

　　亚特兰提斯
　　波塞多尼亚
　　守护水晶神殿

　　三层楼高的巨大守护水晶发出和煦的光芒，水晶柱前浮着一枚水晶之卵，法兰蜷曲着身子，静静的沉睡在水晶之卵中，白皙的脸庞上，罩着浓浓的阴郁。

　　『法兰回到这里已经一个月了，他体内的蛇毒也全部净化了，可是他却一直把自己关在水晶之卵里不出来。你有什么办法吗？妈妈。』阿德烈王忧心的望着水晶之卵里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法兰。
　　『连你都无法打开水晶之卵，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这孩子身体的伤好了，心理的创伤却一直没有恢复。』回答的是阿德烈王的母亲，也就是法兰的奶奶妮芙，守护水晶神殿的女祭司，她的黑色眼睛相当深邃，一头乌黑的长发有如黑缎。
　　『没想到连我都无法打开法兰制造的水晶之卵。短短一年，法兰的灵力已经超越我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是啊！你们带他回来的时候，他的头发都变成银色了……他体内那股力量他可以控制了吗？ 』
　　『法兰已经变成完全的银之子，这世上唯一能驯服银魄力量的……只有真诚无私的爱。这都要归功于一个叫山田八云的男孩。』
　　『男孩？你说是一个男孩？那个男孩爱上了我们家法兰？喔！我的波赛顿啊！』妮芙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别紧张，不是妳想像中的那样。不是强调过了吗？真诚无私的爱──这男孩的爱情非常纯净，没有一丝杂质。虽然是个普通人类，他的心却像亚特兰提斯人一样高贵善良。』
　　『这种人类真的存在？』
　　『的确存在。和法兰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勇敢的女孩──明知不会有结果，她仍然抛弃了一切来追随法兰，甚至愿意献出自己的灵魂、忍受永世与冰雪相伴来换取法兰的生命。妳說有谁不会被这种无惧的爱所打动？为了守护她，法兰甚至在距离亚特兰提斯半个地球远的东瀛，不靠水晶的力量就造出足以抵挡猛烈大雪崩的水晶之卵。』
　　『猛烈的大雪崩！喔！阿德烈！快说，究竟我的小法兰身上还发生过什么事？』
　　『妈！你别着急，法兰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他拯救了数百个人类的性命，还消灭了好几只妖怪，而那些妖怪是一千五百年前我国失落的基因改良仪稀有元素外泄造成的变异生物……』
　　『妖怪！』妮芙的样子简直快昏倒了。
　　『你记得法兰六岁时就独力杀了五条发狂的大虎鲨吗？妳的宝贝孙子可是一个公认的天才啊！』
　　『是啊！当时我都吓坏了。一个六岁小孩……竟然拥有与埃斯提克兹家族相似的攻击型灵力，一把银色的长刀从他的小手里伸出来……这么危险的力量，真是太可怕了。』
　　『所以我才会立刻封印他的力量。法兰是天生的银之子，有几种特殊能力也是有可能的。要不是埃斯提克兹家族祖先留下的讯息，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法兰迷失在一千两百年前。只是伊莎贝拉大祭司为了救回法兰，最后竟然将自己全部的灵力全挹注在驱动龙形光船的能源水晶里，而牺牲了生命，唉！』
　　妮芙难过的低泣：『伊莎贝拉老师，当年为了救女王陛下受了重伤，现在又为了救法兰舍弃自己的命……』
　　『伊莎贝拉大祭司死了？ 』法兰睁开眼睛。
　　『你总算肯说话了……是的，伊莎贝拉为了让你回到现代，耗尽灵力，已经牺牲了，只留下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孙女。 』阿德烈王双眼定定看着法兰，神情忧郁。
　　『埃斯提克兹家族的祖先留下的讯息……是沙罗…一定是沙罗……』法兰垂着眼喃喃。
　　『沙罗……是这个名字没错。伊莎贝拉的祖先沙罗．卡缪．埃斯提克兹，他的日记里提到了你，详细记录了年份、日期、地点，和你们相遇的经过，也许他怕干扰历史，所以很多事都只用了暗示，直到你在东瀛失踪两个月后，我们才获知沙罗在延历九年在武藏国遇到的来自未来的银之子就是你。后来我在王族藏书室中找到五十六代女王阿塔莎留下来的记忆水晶，读出了你在一千两百年前留下的讯息。』
　　阿德烈王停顿了一下，抬了抬眉毛：『……你竟然要我们不要找你？你这孩子真以为我们会放弃吗？你母王跟我订了血盟……我是世界上第一个经历过阵痛的男人。你以为我会忘记当初我和你母王是如何千辛万苦才把你生下来的？我们差点一起没命！』
　　『对不起……阿塔莎奶奶曾经告诉过我，父王和母王会很着急。我当时认为我已经回不到原来的时代了……』
　　『就算你回不来了……我也不会停止找你──直到我死。』阿德烈王淡淡的说。

　　一阵浓厚的羞愧涌上法兰的心头。
　　水晶之卵发起一阵炫目的七彩光芒，随即破裂──法兰自己打开了水晶之卵。
　　法兰怯怯的来到阿德烈王面前，凝望他：『对不起，父王。 』
　　阿德烈王轻抚法兰的脸颊，像似要擦去他脸上的泪，水里看不见眼泪，但阿德烈王知道法兰正难过得掉眼泪。
　　『大祭司是为我而死……我以前一直很不喜欢她。』法兰郁闷的垂着头。
　　『小法兰，不要再意志消沉了，伊莎贝拉如果还在世，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会狠狠骂你一顿。』妮芙也难得对法兰严肃了起来。
　　法兰一把抱住妮芙：『奶奶，对不起，我错了，心里难受的不只是我一个人。』

　　『想通了就好。生离死别是人生必经之路，当年──你爷爷尼克离开的时候……』妮芙忍不住哽咽了一声，想起逝去的丈夫仍然让她感到痛苦万分：『我很想死。』
　　『奶奶……』法兰温柔的亲吻妮芙的脸颊，安慰她。
　　『因为有你，小法兰，还有阿德烈……』阿德烈王也靠过来用额头轻触妮芙的额头，妮芙微笑：『我最亲爱的孩子。你们给了我勇气，我会为了我爱的和爱我的人继续好好的活下去，并且，让自己快乐──我想，尼克也是这么希望的。』
　　『我明白……奶奶。』法兰再度在妮芙额上印上一吻。

　　阿德烈王静静的看了法兰好一会儿，然后笑了：『我有个建议……到小滨去吧！那里应该可以找到你要找的答案。』
　　『小滨？』法兰畏缩了一下。
　　『阿德烈！小法兰刚回来，我绝不让他再离开！』妮芙怒吼一声。
　　『我只是要让他弄清楚自己的心。心留在哪里，就去哪里把它找回来。』
　　『我要去，奶奶。』法兰轻轻挣脱了妮芙的怀抱。
　　『小法兰！』妮芙开始焦虑了：『喔！你爷爷尼克是这样，你爸爸阿德烈是这样，连你也是这样！你们一个个的都往陆地上跑，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妈！法兰长大了。』阿德烈王亲昵的搂着妮芙，回头继续对法兰说：『小滨村还在，现在叫小滨市，就在东瀛福井县……』
　　『小滨……福井县？ 』法兰的心抽痛了一下，他下意识的用双臂环抱在自己的胸前。
　　『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去日京找小枫，我想小枫可以帮助你。』阿德烈王神情愉悦。

　　『不准！阿德烈！你不能这样专制！』妮芙困在阿德烈王的臂弯中，不停的尖声抗议。
　　『小枫老师知道些什么吗？』法兰困惑。
　　『答案我不能提示太多，你得自己去找啊！』阿德烈王咧着嘴笑：『不过你现在长得越来越像我了，尤其是你的银发，太醒目了，最好低调一点，不然会引来一些小麻烦的。』
　　『谢谢你！父王！』法兰很高兴。
　　『喔！你们这对父子，真拿你们没办法。』妮芙放弃争辩，不满的嘟囔着。
　　『终于肯笑了吗？你这小子。』阿德烈王捏了捏法兰的脸颊：『不过你最终的答案还是在亚特兰提斯，记住我这句话。』

　　『哥！』比法兰小四岁的弟弟尼克斯忽然闯了进来，尼克斯──这是阿德烈王为了纪念他的父亲尼克取的名字。与法兰相似的五官，却有着一头参差不齐乱糟糟的黑发，脸上仍然稚气未脱。
　　『哥醒了！』一个可爱的人鱼女孩，也兴奋的说。火红的卷发、湛蓝的眼睛，活脱是凡妮莎女王的翻版，她是尼克斯的孪生妹妹宁芙，和她的奶奶妮芙的名字只差了一个字母。
　　『嗨！尼克斯、宁芙你们长大了好多。』法兰微笑。
　　尼克斯和宁芙飞快的在法兰身边打转，然后不约而同的搂住法兰。
　　『喔！你们这两个淘气鬼。』法兰说。

　　尼克斯朝阿德烈王和妮芙露出一个甜滋滋的微笑：『奶奶、父王，我们可以借用一下老哥吗？』
　　『当然可以，玩够了带他去换件衣服，下午带她去王宫去见你母王，元老院的长老们有些问题要当面质询你大哥。对了，我得先去跟你们母王报告一下刚刚决定的事，她一定会狠狠的数落我一顿的。』阿德烈王摊了摊手，露出莫可奈何的苦笑。
　　『谢了！哥，我们走。』尼克斯神情古怪的眨了眨眼，和宁芙一起拉着法兰的手游出神殿。
　　阿德烈王见法兰和尼克斯、宁芙都游远了，才转身对妮芙笑着眨了一下眼睛。
　　『噢！原来你这孩子还有话没说完？』妮芙会心一笑。
　　『是有些悄悄话……其实……与法兰立下血盟的女孩，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

　　妮芙瞪大了眼睛。

　　『还有那个驯服银魄的男孩，原来就是……』

　　妮芙震惊得阖不拢嘴。

　　『既然命运的转轮在千年前就已经启动了，我相信法兰会找到他自己的答案的。』阿德烈王露出微笑。
　　『原来如此……你才会说法兰的答案在亚特兰提斯……』妮芙皱着眉。

　　法兰揉乱尼克斯的头发：『尼克斯，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好奇啊！老哥，听说你去了古代的东瀛？』
　　『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法兰淡淡的说。
　　『不小了，已经满十五岁了，父王终于同意明年让我去人类世界历练，你想是去英联好还是法西？去撒哈拉沙漠流浪好像也不错。我不想去东瀛，你已经去过了，跟你一样的话多没意思。』尼克斯一副认真的样子。
　　『去人类世界不是件好玩的事，而且很可能有危险，就算交了朋友，也很快就会别离，我们和人类终究是不同的物种……尼克斯，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谨慎。』法兰搂着尼克斯的肩膀，有点感叹。

　　『真不公平，为什么女生就不能去！』宁芙噘着一张嘴。
　　法兰慢条斯里的说：『男生长得像人类啊！宁芙，万一被人类发现妳长着那么可爱的鱼尾巴，很可能会被捉去实验室研究。』
　　『或者解剖！做成人鱼标本……』尼克斯语带威胁的说。
　　『骗人！我的鱼尾巴根本不可爱！我想要一．双．脚！ 』宁芙大吼。
　　『宁芙为什么会这样想呢？人鱼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生物啊！』法兰温柔的摸摸宁芙的头。
　　『那你为什么会爱上长着一双脚的人类女人？』宁芙不服气的反问。

　　法兰的心揪了一下，脸色发白。

　　『够了！宁芙！』尼克斯生气的喝止。
　　『本来就是！他怎么可以这样？爱伦很可怜耶！』
　　『喔！拜托！别提那个怪胎了！』尼克斯嘲讽的说。
　　『不许你说她是怪胎！她是我朋友！』宁芙激动了起来，腮帮子像河豚一样鼓了起来。
　　『你们在说谁？』法兰困惑。
　　『她是……』
　　『不许说！不然我会叫父王把妳的尾巴吊在水晶森林的树梢上！』尼克斯严厉的制止。
　　『……』尼克斯的恐吓发生了作用，宁芙睁大了眼睛，立即封锁了心房，不再吐露半个字。
　　『谁是爱伦？』法兰隐隐觉得不安，询问尼克斯。
　　『是……你自己去问父王母王……别说是我们说的。』尼克斯用哀求的眼光讨饶。
　　『算了！如果是父王母王不让你们说，我不会逼问你们。』法兰平静的说。
　　『对不起…哥……我不是有心的……』宁芙怯怯的扭着自己的手指。
　　『没关系，都过去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没那么脆弱。』法兰的目光没有目标的望向远方。

　　法兰换了一身正式的服装，准备到王宫去，这次他的事震动了全国，那些元老院的大臣，虽然不敢公然质疑王室，但必须面对那么多长老的质询，他还是感到很紧张，毕竟他迷失在一千两百年前的事，不但全国的科学家和各种职等的祭司全部被召到波塞多尼亚研发时空光船，连最高行政首长──大祭司伊莎贝拉都因此牺牲生命，他此刻是全国注目的焦点，不可能继续装作若无其事。

　　尼克斯和宁芙陪在他身边，不时给他打气。
　　『哥，你是我们亚特兰提斯的长王子，那些元老院的老头和老太婆不会为难你的。』尼克斯说。
　　『是啊！父王母王都在那里，不用怕！』宁芙也说。
　　『谢谢你们，你们这样说我好过多了。』法兰露出微笑。
　　尼克斯和宁芙也不约而同的比了一只大拇指：『加油啊！老哥！』

　　珊瑚筑成的王宫前面，法兰和尼克斯、宁芙在王宫侍女的带领下游进王宫的大门，他感觉到有不少窥探的眼光注视着他，还不时传来几声刻意压低心电感应音量的交谈。他假装没听见，直直游过三扇大门，最后的一扇门却是关着的。
　　法兰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四周爆出了一阵欢呼
　　一大群七彩的蝶鱼围着法兰舞动，
　　圣伊凡女声合唱团高声唱着美妙动听的歌曲，那些女孩都是万中选一的金嗓子，王宫富丽堂皇的大厅涌进了数千个人鱼，争先恐后的想要一睹穿越时空历劫归来的法兰王子的丰采。
　　『生日快乐！尊贵的法兰王子殿下！ 』一群捧着粉红色、艳紫色海葵的小男孩在法兰面前整齐的排成两排。

　　他停了下来，感动得哽咽了起来。
　　在水晶之卵里的日子太长，他都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在他胆颤心惊的准备接受元老院的质询时，等待他的却是一场惊喜的生日派对。

　　『哇！真酷！连我们事先也完全不知情啊！』尼克斯乐不可支，笑得仿佛他才是生日派对的主角。

　　元老院的长老们迎了出来，他们是由十二个资深的祭司与女祭司组成的，辅佐王与女王治理国政的行政机构，历代的王都非常尊重元老院。
　　『怎么回事？不是要……质询？』法兰不解。
　　『王子殿下一千两百年前在东瀛历练的经过我们已经全部知道了，非常精采。』
　　『你们怎么……知道？』
　　『你不是有个好朋友叫山田八云吗？我从他那里知道了全部的来龙去脉。也照实转达给元老院。』阿德烈王迎了上来，凡妮莎女王也笑吟吟的拉着法兰的手。
　　『八云？』法兰松了一口气，嘴角不自觉的泛出一抹苦笑：『他无法隐藏自己的意念，就这样毫不保留的将他的心完全敞了开来。对我……对任何人都是。』
　　『殿下虽然没有阿德烈王当年解救美亚利总统那样闹得沸沸扬扬，甚至在刻意的消忆术施行后，将所有的痕迹消除，但是殿下解救了数百个人类性命、帮助了埃斯提克兹家族的祖先，并且除掉了那些被基因改良仪影响而失控的变异生物，这些都是了不起的事迹。』元老院的长老梅莉雅说。
　　『我很幸运，到了错误的时空，却遇到了对的人。我天生就潜藏着无法控制的毁灭力量，是八云和秋子让我发现我的力量可以用来守护。而我却没有机会回报他们……罢了，都过去了……从今以后，我会将我的力量拿来守护我的国家。』

　　八云和秋子的笑脸浮现在法兰脑海中，法兰觉得放在自己心头上沉甸甸的东西似乎没那么重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女王复位十九周年纪念，这是值得庆贺的日子，玩得开心点啊！』阿德烈王说。
　　『母王，谢谢妳生下了我。』法兰给了凡妮莎女王一个大大的拥抱，又随后拥抱了阿德烈王：『谢谢你父王，你和母王一起经历了阵痛。』
　　『感谢大家没有放弃我，将我从遥远的时空接了回来，法兰铭记在心。』法兰对在场的众人优雅的欠了欠身，周遭又是欢声雷动。
　　『还有，今天也是新任大祭司上任的日子……为你介绍新任的大祭司──妮芙。』凡妮莎女王伸出了左手。
　　法兰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奶奶妮芙由元老院众长老身后游了出来。
　　『这是元老院一致表决通过的，大祭司ㄧ向是由灵力最高、品德最高尚、领导能力最强的祭司中选拔出来的。并不是因为妮芙是阿德烈王的母亲，而是因为妮芙是伊莎贝拉大祭司最优秀的学生，我们相信妮芙绝对有能力胜任这个职务。』元老院的长老朵拉说。
　　『恭喜你啊！奶奶。』法兰开心的亲吻妮芙：『我们一家团聚，妳又当上大祭司，真是太好了！』
　　所有的人都因为看到法兰放开了胸怀而喜悦。

　　而只有法兰自己知道，他的心早已破损，而且永远无法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