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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白衣送葬 ...

  •   三日后,衣冠冢正式的落在了竹林里。李妘陪着沈寒衣一起祭奠了沈兰舟夫妇,看着跪在墓前闷不吭声烧着纸钱的少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竹林风大,近日天气又反复无常,夜里还下了两场雨。沈寒衣想起出来前叁仟叮嘱的话,将手里的纸钱烧完后便起了身。“叁仟说你不能吹太久的风,咱们回去吧。”
      替他弹了弹肩膀上落上的灰烬,李妘笑着提议:“叁仟是个操心命,你陪我走走聊聊天吧。”
      “好。”
      李妘个头很高,即使拖着病躯也比沈寒衣看着结实。一日三餐的食补药补让他看起来比初见时精神了许多,虽然脸上仍缺点血气,至少可以稍微自在的活动下筋骨。
      “近日跟着姑姑学习感觉如何?”李妘一边走着,一边问他。
      少年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是我太笨了。”
      “怎么了这是?”
      “我爹原先教我的那些做不得基础,我又过了打基础最佳的年纪,现在只能先把刀法招式练练熟。”尹清心的原话要比这个更为严厉,若不是顾虑沈寒衣还未完全走出双亲逝世的阴影,怕是要连着沈兰舟也一并训斥了。
      “也不必挫败,能发现问题总是好的。姑姑既能提出来你的问题在哪儿,也会想着法帮你一起克服掉的。”李妘抬手揉了揉少年发顶,“你虽过了最佳习武的年纪,好在骨骼尚未定型,还来得及补救。”
      这番话说的贴心实在,抚平了点沈寒衣内心满涨的挫败,“其实我知道,若不是你让师傅收我,她定然不会这么轻易就同意我拜师的。所以,今后如果有我能够为你做的事情,我一定会为你做到。”
      李妘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承诺,右手握拳抵在唇边,低声笑了起来。
      被他一笑,沈寒衣顿时羞红了脸,“你、你别笑,我说的是认真的!”
      “咳!好,我不笑。”李妘看出他的窘迫,稍微克制了下自己,“你不怕我让你去杀人?那天你也听见了,你师傅与荧惑君为姐弟,那你也可以想到,你师傅和我并非不染杀戮。”
      那日云想特地告诉沈寒衣荧惑君的身份,就是为了吓吓他。未料少年只是神色平静的接受了下来,还问了尹清心的名字,末了还夸了句名字好听。让云想深感无言,怀疑他的脑袋莫不是给踢坏了。
      “怕。”少年倒是十分坦诚,“但是等我杀了仇人,也就跟你们一样了。”
      李妘勾起唇角未说些什么,只是带着他顺着一条石阶往上走去。待到眼前的视线忽然脱离了郁郁葱葱的颜色,变的广阔起来,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站在了一块儿巨大的岩石上。向下望去,整个无名居映入了眼底。无名居真的很大,特别是那一汪湖水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地方,加上这宅后的丘陵小山,当真是依山傍水的风水好地。
      李妘负手站在岩石边,风吹起他的衣角,发带在身后飞扬,仿佛下一秒便要乘风归去。“其实,你大可不必执念于仇恨,以身犯险的卷进这些纷争里。你若想重新开始,我也可以帮你回归常人的普通生活。”
      沈寒衣疑惑的看着他:“你既劝我放弃,为何还让我拜师?”
      “那你会听吗?”
      “不会。”皱眉看着他脚下站着的位置,沈寒衣忍不住将他从岩石边拉回了点,“再动一下就要掉下去了,你往里站站。”
      李妘配合的往后退了几步,与少年并肩站在了一起,这么一对比,倒是显得沈寒衣矮小瘦弱很多。看出了少年眼中对于身高的怨念,忍笑安慰道:“你还小,后面还可以拔尖。”
      “是啊,我还小。”少年有些牵强的笑了下,眼眶微微泛红起来,“年纪小不够稳重也不够聪明,我都知道。可很多事情,并不是我缩着头就能躲开的啊!与其稀里糊涂一辈子做个缩头乌龟,我倒情愿活的明明白白点。”
      李沉听他说完后默了片刻,才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他,“这是江余调查到的一些情况。”
      沈寒衣接过信,拆开看了起来。
      信上说,沈兰舟在半月前去了位于岳城的路府。路府是沈夫人的娘家,沈夫人名叫路鸢。他在路府待了不到半日,便去了当地的一家舞乐坊见了一个西域人,接着便在隔日离开了岳城,失去了踪迹。当天晚上,路府遭遇了一场火灾,说丢失了一样东西,却闭口不提丢的是什么。沈兰舟见的这个西域人,江余说调查不出什么深层的背景,只能查出他是这家舞乐坊的老板,在中原营生数年,名叫曳若。至于沈兰舟为何要去见他,则不得而知。
      信的末端写着:小主子决定明日前往岳城。落款是一个余字,时间是昨天的日子。
      看完信,沈寒衣脑中一片空白,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他看了看信,又看了看李妘,李妘见他神思紊乱,转身下了岩石,“走吧,随我去竹林挖点笋带回去。”
      沈寒衣以为他只是说说玩笑话,结果,两人当真半蹲着在竹林里挖了不少笋抱了回去。
      叁仟向尹清心汇报完近期的事情,尹清心斜倚在那儿,修长的手指轻托着额角,半阖着眼,脸上覆着的白纱让人看不清表情,也不发表任何的意见和命令。当叁仟准备默默退下时,却见坐着人眉头一跳,坐直了身子,直勾勾的看向了门外。叁仟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两个怀里抱满沾着泥巴笋子的人正进院里。
      “公子,你们怎么突然跑去挖笋子了?”叁仟忙迎上去接过李妘怀里抱着的笋子,拉住了想要往里去的沈寒衣,悄声道:“你可别进去找骂了!”
      沈寒衣迎上尹清心的目光,缩了下脖子,将脸挡在了笋子后面,闷声道:“我跟你一起走。”
      李妘听见他俩的悄悄话,笑了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走,“寒衣,你去和叁仟把东西放放,然后洗洗换身干净的。”
      “哎!”沈寒衣应的干脆利落,然后转身就跟着叁仟往外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句让他欲哭无泪的吩咐。
      “去把昨日的刀法加练一个时辰,晚点我来检查。”
      沈寒衣顿时眼前一黑,原先的任务已经是两个时辰的刀法训练加上一个时辰的心法修炼,现在又加了一个时辰,尹清心还要在进行检查,他已经预感到自己今天会死的很惨了。
      一旁的叁仟怜悯的看着他,然后拉着脚步明显虚浮的少年离开了院子。
      待他们走后,尹清心的目光移到了一旁坐着的罪魁祸首身上,“你是身体稍微好点就耐不住吗?”
      若不是李妘昨日跟她打招呼,说是为了劝诫沈寒衣放弃报仇归于普通人的生活,尹清心断不可能允许他大清早的随沈寒衣出去吹风。
      虽然被训斥,但是李公子脸上毫无羞愧之色,“刚好在那里,就顺便挖了点带回来了。而且活动活动筋骨后,感觉身上更舒服了点儿。”
      尹清心皱着眉头看着他,见他脸上的确没有不适样子,才松口道:“谈的如何?”
      “失败了。”李妘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几口,“不止长的像,性子也像。若不是知道清一的年纪,我倒真的挺怀疑寒衣是他的儿子。”
      “你准备何时向他透露身份。”
      “让他自己慢慢发现吧,现在告诉他,只怕他也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多的事情。”
      “你明知道他脑子一根筋,何必让他彻底牵扯进来。”
      无民居里的人,哪个不是身份背景复杂的主。就眼前的这个男人,看似温文无害,却是个翻手为天覆手为雨的存在。世人畏惧荧惑君,却不知荧惑君只是他手里的其中一把利刃,用来收割忤逆者的咽喉与不敬。
      就近日接触下来发现,沈寒衣习武方面算得上天资聪颖,无论布置多少的训练任务,都能够踏实圆满的完成。但是,这孩子思考问题的时候特别单纯,可能是因为从未吃过什么亏,对人性的认知有限。加上失去了父母庇佑后,恍然无措间李妘称的上待他很好的人,处处帮他。现在虽未到对李妘言听计从的份上,但今后也怕是尊崇的很。
      尹清心想到了一种可能,“你想让他为朝廷做事?”
      李妘看着茶杯里红褐色的茶汤,温声道:“既然有人刻意把他送到了我面前,那我便不拂了对方的好意。安排了这么多的事,不就是希望让我见到这孩子么。”
      “你既知圈套,却偏要往里站。”
      “那没办法,谁让他长的如此像清一。”李妘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冲她笑的狡黠,“若清一小的时候没有经历那些,也有人能够庇护左右的话,估计性子和寒衣差不多。姑姑难道不好奇那是何等模样吗?”
      尹清心心头一跳,移开了与他对视的目光,“长的再像也不会是一路人。”
      看着她躲闪的模样,李妘微眯的双眼中流转着不明的神思。“那是自然,毕竟,清一是独一无二的。”
      晚间好不容易结束了练习抽查的沈寒衣,拖着快要散架的身躯,一步一步的缓缓挪向自己住的院子。在院子门口,遇见了站在那儿等他的管事。
      管事递给他一个大包袱,说道:“这是大小姐前几日吩咐给小公子做的几套新衣裳,还好今天送来了,赶得上明天出门带着。”
      “明天要出门吗?”
      “对的,公子让我转告小公子,明日早饭后便起身前往岳城,小公子今晚早点歇息。”
      管事说完便离开了,沈寒衣捧着大包袱进了房间,打开后发现从贴身的里衣到外衫,足足做了五整套。拿在身上比划了下,都是合身的大小。最近几日穿的都是叁仟从前的衣裳,不是裤子长了点就是袖子短了点的,虽然也想过去定几套新的,但一直没找着机会出去。
      第二天早饭时候,沈寒衣跟云想道谢新衣裳的事,云想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柔声道:“毕竟也是我无名居出去的,又是‘白衣送葬’的徒弟,怎么能穿的那么破烂丢人呢。”
      沈寒衣脑子又没转过来,“白衣送葬是什么?”
      云想拈起一个鸡蛋,剥了壳,塞进了少年的嘴里,“这江湖上啊有两大杀神,一个是我师傅荧惑君,另一个便是你师傅白衣送葬。荧惑君名号的得来,是因为当年我师傅杀了围剿他的那些江湖人士后,天上出现了‘荧惑守心’的星象。而白衣送葬则是因为姑姑喜穿一身白衣,又与荧惑君同为姐弟,江湖上便一起取了个恶称。”
      三两口将鸡蛋嚼嚼咽下,沈寒衣看了眼未戴面纱的尹清心。尹清心摘了面纱的模样倒是显得有点平平无奇,没了那种神秘的惊艳感,从头到脚的一身白,木着一张脸,当真有着送葬的鬼魅感。接着又看了看正喝着粥的李妘,悄声道:“那妘哥有那什么称呼吗?”
      云想眉毛一抬,顿失温柔,“他?有啊!”
      “是什么啊?”
      “呵,麻烦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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