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芳行》摩耶珈蓝

1、心事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苏轼

　　南朝旧事，万千烟雨尽消没在冉冉时空里，江南再也找不到昔日痕迹，展眼间已是明代末年，几百年过去了。人们的欢爱和红尘磨淡了苍茫的历史，多少凄美悲凉的往事掩落在尘土里再也寻不回记忆。可哀可叹！
　　这日，嘉兴烟雨楼头，一位少年正在骚首弄一首词，提了几次兴致始终吟不成调，不禁心下气馁，只听墙角一声轻笑，扑哧一声似是一女子。少年心下气馁，正没好处撒气，又无端遭女子嘲弄，心下不服转过身来，却哪里女子的影子，只见不远处一张实木雕漆大桌前坐一中年人，身着淡青袍，脚着皂履，头上绾着官髻，系一美玉，神态丰然。少年瞥了一眼他，心中一凛，暗忖到底江南名胜，人物倒也有三分风采。只是刚才遭人奚落心下不快，见这中年人并非所笑之人，也无可奈何，只是游兴去了大半，转身便欲走了。
　　“公子游行未畅，为何着急欲去，难道烟雨楼的酒不助雅兴？”声音略带沙哑，只见中年人缓步向自己走来。
　　这少年名张熏，字原少，本是洛阳一商人之子，从小未吃辛苦，不识世路，立志从举业。本已17岁，半年前禀明父母去四处游历，见识大明朝山川风物。怎奈心空志大，不曾有何收获。这日来到烟雨楼，不成想有人挑台，终是少年人心性，心虽有怯，不免碍不下面皮，只得道：“请问先生高姓，在下张原少愿听赐教”
　　青衣人一楞，翩翩走来，步态似有女儿之风拱手道：“唔乃常州人，姓温名珏，字石谦。方才听闻公子吟诗未成动了兴致，不免失态，见笑了！” 张原少这才知道原来那一声轻笑真的是他发出来的，见他衣履打扮心下不解。这张少本是性情中人，又加年少，不解人事，也不在意。只管说：“请兄台过来喝酒”温珏走到张少对面缓缓坐下，甚是优雅。张少这才看清楚他，原来此人面如冠玉，皮肤青里透白，秀美修眼，只是稍有风霜，略显老了几岁。”不禁暗羡江南人物。温珏呵呵笑道：“张兄，为诗一道，尽在真情实意，以意境取胜，若有了佳句，便可不拘一格，依我看兄自志气高远，但见识颇乏，致使未有真意实境流露，方才吟不成趣，倒也难为你了！”张少听了这话心虽不喜，但对方的爽直颇和自己性子，况字字非虚反倒来了兴致：
　　“兄即能言，请赐弟一首如何？”温珏也不推辞张口道：“青山远在烟嶂外，何事悠游，把酒驻楼头。剩冷残壶，人在江湖遇，怎奈赋少年白头？何愁，却也硬道江南好清秋！”张少一惊原来此人才气高自己10倍，虽词里颇有鄙夷之色，但张少才虽不高却是豁达人物也不以为意，对温珏便生结交之意。张少叠了杯中剩酒笑道“想不到温兄如此敏捷实胜数倍，今日既有雅兴，小弟重整酒席与兄畅饮一番如何？” 温珏一怔，自己原看到这少年在楼头赋诗，一时好玩，本无和他结交之意。脸色微现一红，旋即消逝。只得道“既是兄弟雅意，那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小弟不胜酒力，恐扫了兴致！”张少知他自谦，当下请小二另整新肴，现给温珏倒满便说了个“请”字温珏见杯中碧绿莹莹，香气四溢不知何酒，自己常在江南到不曾见到这等佳酿，猜必不是店中之物。“请问兄何酒？” 张少道“兄不曾听唐代诗人白居易的”问刘十九-----绿蚁赔新酿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米酒。温珏道“若猜得不错，兄是洛阳人了？”“正是”
　　张少露出一排雪白牙齿笑了笑，脸上带有憨意。温珏心中一热，我们初次相识，他便如此热心憨直，此酒又非此季节应景之物，想来又有几分不伦不类，不禁好笑。想到这里嘴角牵出一线温柔。张原少不明其意，见温珏面色如花，一抹笑容闪过即逝，说不出的美丽。这才注意到他哪里是中年人，只是打扮老气，面色被风霜遮掩，实是一美男子。看得有点痴痴的，心想这半年来也阅尽各地风物，哪里也不及江南人物，潇洒精致，暗恨自己不不生于江南这名山丽水间。张原少本来富家子弟出身，相貌不丑，只是为人心窍未开，虽也读书举业，怎奈才气有限，有时显得呆头呆脑，但性情极好，又爱结交才俊，倒是个雅人。被张原少这一痴看，温玉有点不好意思，忙举杯干了，道“请”只觉一道温热入喉，说不出的舒泰。原来这江南烟雨湿气极重，此时又是初春时节，天气尚寒，这酒便有一股驱寒神效，让人四肢百骸暖暖洋洋。不觉冲口而出“好酒！” 但见楼角伸出一枝粉蕊，原来楼里的温度其热催开了一枝杏花，清香随着酒气阵阵飘来，沁人心脾，衬着嘉兴的古镇，远处的青山，说不出的清旷明艳，两人沉浸在山水中具有醉意，温珏便指杏花道“咱们以楼角的早杏为题做一首如何？”张原少本来才思未得关窍，此时酒意阑珊，忽得灵感便吟一首“卷杏帘”
　　江湖半载催人老 凭空好，莺愁燕妒徒添恼！
　　自家乡，半坛新酿，蒸春早，把红杏先发了。
　　仔细思量，好追欢及早。
　　遇酒追朋笑傲，任玉山摧倒。
　　沉醉且沉醉，人生似、露垂芳草。
　　幸新来、有酒如渑，结千秋歌笑。

　　温珏拍手道“好词，我也胡诌一首”随口吟道”

　　不独闲花不共时，一株争艳尚参差。凌晨未喷含霜朵，应候先开亚水枝。芬郁合将兰并茂，凝明应与雪相宜。天公吟赏愁飘落，可得更拈长玉笛。
　　两人诗兴博发，不觉畅饮起来，杯斛交错，张原少这一生尚未这样畅快过，他原本愚钝，今不知什么原因，灵窍顿开，做了平生未有过的好诗，心中大快，对温珏大生好感，真是相见恨晚。温珏一向见识颇广，平生所见之人大多是才俊奇人，生就了一副旷放的样子，对人事不以为奇。见张原少，年轻心热，心下甚是感动。只是兴尽之处，眉宇间隐着一丝愁怀。
　　原少虽天真之人，但并非粗心，只是初次相识，虽然猩猩，但却不敢造次。心想，你既教我茅塞顿开，便于我有恩，我定教你驱除烦恼。便说道：“今日良辰又遇良友，实乃平生快事，兄弟今日灵窍全赖兄启发，我飘零江湖半载，初尝人生风雨，已知欢乐难得，今日有缘会到先生，若我一人独乐，岂不辜负了这美景，兄是才俊之人，若不嫌弃我愚钝，我们一同结伴如何？也好打发旅途寂寞，增长学问。” 温珏本防人之心甚重，但见张少天真烂漫，语无机锋，和他相处轻松自然，不觉已生出好感。便道“只是我去常州，要走水路，不知是否顺道.”
　　原少道：“那我也去常州！兄弟我四海为家，本来没有什么要事要办”温珏见原少这般有趣，毫无心机非常可爱，不禁咯咯笑了起来。原少忽觉得似一女子，不禁好奇抬眼仔细观察他，
　　只见温珏立在桌角，长衣飘飘，衬着楼外风景，恍若仙人飘然出世，真是说不出的美。只是身材娇怯，兼有病弱之气。心想：“这位仁兄，旅途要多多照顾他才好，定是奔波已久，身倦体乏了。”被他这么一看温玉有些不自在，问道“我脸上有污物么？”张原少哈哈大笑：“兄弟是大男人怎么这样女儿态？”温玉不理他还是拿出一块雪帕擦擦脸说：“我们结了帐走吧！”

作者有话说

　　温珏哥哥来了，带着憨直小弟开始游历江湖。珏哥哥的神器白手帕重现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