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原地等你》阮西东

4、第四章

　　顾雅丽仍旧每天早出晚归，听说是找了份奢侈品销售的工作，她长得漂亮，那些东西往她身上一比划，简直就是个活广告，再加上会察言观色，嘴甜又会来事，刚做了一个月，收入就很可观。看得出顾雅丽对这份工作很满意，比之前在夜总会陪人喝酒要好的多，她是真的想告别以前乌烟瘴气的生活，和女儿好好过日子。月底拿了钱还特意带顾夕影去了趟儿童乐园，里面全是学龄前的小朋友，显然顾夕影已经过了那个想去游乐园的年纪。母女两意兴阑珊的逛了一圈，有些尴尬的回去了。虽然游乐园之旅不是太成功，但顾夕影心里还是暖暖的，母女间的关系也在慢慢缓和。顾夕影有时候会想，或许这次是真的重新开始了。
　　那天晚上之后顾夕影好几天没有看到过江景川，每次经过他家门口她都会远远的往那边看一眼，但也仅限于远远地，对于江景川的父亲—江国强，她还心有余悸。只是再没有看见他坐在门口。
　　八月的天气像个大火炉，除了出门买菜，顾夕影几乎都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呼啦啦的吹着风扇，啃着冰棍，看武侠小说。这是在巷口的书店里租的，顾夕影有次买完菜无意中发现了这家书店，是个民宅改的，连招牌都没有。里面的书都有些年头了，不过种类还不少，价格也便宜，租一次5毛钱。这在顾夕影看来简直是天堂，一个人在家的时间太过无聊，这些书正好能让她打发时间。
　　这天下午她照旧躺在床上，却突然发现窗边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忽高忽低的往上够，顾夕影走过去时正好和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对上，长长的睫毛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颤动，也不知道在这里多久了，他的脸上红彤彤的全是汗水。看到顾夕影的一刹那，他没了动静，僵在那欲言又止，有些不知所措。
　　“你在干嘛？”本来就有些紧张，被这么一问，江景川一时语塞。“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开门。”顾夕影率先打破了沉默，没等他有所反应就跑出了房间。
　　“进来吧。”顾夕影看着木在门口的江景川，热情的把他拉了进来。从进门时顾夕影就注意到他身上又多了新的伤痕，之前的已经结痂，有些慢慢退了露出里面的红肉。可胳膊上又有些新的淤青，像是最近才留下的。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去找来抽屉里的红花油，小时候她调皮磕着碰着，外婆都是用这个帮她揉。
　　顾夕影让他坐在椅子上，学着外婆的样子在淤青上揉擦。“疼吗？”江景川低着头，抿着唇，摇了摇头。
　　“这个只有用力才能好，你忍着一点啊。”虽这么说，顾夕影还是放轻了手里的力度，江景川又默默的点了点头。
　　涂药的时候，顾夕影听到江景川的肚子传来一阵阵咕噜声，陡然明白他为什么会在那扒窗户，应该是饿了好久。并且记得自己和他说过住在对面，所以他才会过来。
　　“你是不是饿了。”顾夕影打趣道。江景川一下子红了脸，将头转向了一旁。真是个别扭的小孩，顾夕影想。
　　涂完药，顾夕影看了看中午的剩菜，决定给他煮一碗面条，加了鸡蛋，火腿肠还有青菜，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出锅时还滴了几滴香油。江景川全程站在旁边，看着顾夕影忙活，急切的想要帮点忙，却越帮越忙，差点撞上，也就不敢在过去了。一大碗面端过来，江景川没用了几分钟就全都吃完了，小脸热的全是汗，看得出来是真的饿极了。
　　“吃饱了吗？”
　　“饱了。”这是江景川进屋来说的第一句话，顾夕影一直自言自语，突然听到他的回应都有些不适应。
　　“我以后能一直过来找你吗？”江景川端着面碗，有些小心翼翼的抬头问道。
　　“啊？”顾夕影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可以吗？”江景川看到她的反应，语气变得有些急切。
　　“当然可以，我们是朋友啊。”顾夕影被小家伙的表情给逗乐了。“以后你要是饿了，就来我这，我给你做好吃的。”
　　“真的吗？”江景川表情严肃，直直的盯着桌子对面的顾夕影，再次确认。
　　“真的，不过我比你大，你以后得叫我姐姐，我叫你小川好不好。”江景川低头想了想，问道，“你怎么知道你比我大呢？”
　　“还用问吗？你比我矮这么多，最多七八岁，我猜的对不对？”顾夕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10岁了，而且我还会长高的。”江景川有些不服气的争辩道。
　　顾夕影有些意外，面前的这个小男孩有10岁了，他和同龄的小孩比明显还没长开，像颗小豆芽菜，面黄肌瘦，估计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想到这，又觉得有些心疼他，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江景川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以为她因为自己的话感到不高兴了，连忙解释道：“我愿意叫你姐姐。”
　　顾夕影听了这话，更加心疼这个小孩，他小小年纪就这么敏感，多像自己啊。她此刻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以后要尽最大的努力对他好。
　　“我逗你玩呢，你随便叫我什么都可以啦。”顾夕影走过去摸了摸毛茸茸的头发，准备把碗筷收拾一下。他的头发和想象中一样柔顺，软软的，像小动物一样。
　　“我自己来。”江景川像终于找到自己的长处一般，拿着碗筷非要自己去了厨房。他站在水槽边，垫着脚尖勉强够着龙头，眼神专注，像在完成一个生死攸关的大事。转头看到顾夕影站在旁边，微不可见的对她拉了一下唇角，做了个微笑的表情。这应该是顾夕影见过最奇怪的微笑了，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江景川迎着窗外的光，眯着眼睛，一时有些痴了。
　　世间有太多的不幸，每天都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在上映。所以不会有人注意到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有那么两个孩子在承受的不幸，悲苦、寂寞。有太多的人需要拯救，有太多的事需要关注，所以上帝没有那么多的精力，顾及所有。所幸，他们遇到了彼此，拥抱取暖，也是一种解救的方式。
　　午饭过后，顾夕影算是彻底跟江景川熟络了，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而熟络的标志是不用再没话找话说，可以还原自己本身无趣、少话的状态。于是在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顾夕影居然睡着了。电视里的卡通片，实在提不起兴趣。但想到江景川应该喜欢，所以主随客便，导致自己睡着了。
　　江景川看着电视里唧唧咋咋的卡通人物，不甚无聊，转眼看到旁边的顾夕影却已经歪着头睡着了。那种毫无防备的样子可爱极了。江景川将声音调小，转身望着女孩，眼神里充满探究。
　　此时的景川有很多疑惑，顾夕影对他来讲，就像突然降临的天使一样，这个女孩有世间最美丽的笑容，她给自己做吃的，给自己涂药膏，现在又毫无防备的睡在旁边，这些是江景川的生命里不曾有过的。她就像一束光，在某天毫无征兆的照亮自己原本黑暗的生活。让他知道原来生活除了冰冷，也可以如此温暖。小小的景川还不能形容出那种幸福感。只是他固执的认为这个女孩是属于他的，是他想要用一辈子去守护的。就算到死也对不要放手。于一个孩子，这种想法固执的有些可怕，只是顾夕影并不知道。此时，她好像做了一个好梦，嘴角轻轻翘起一个美丽的弧度。洁白的肌肤上，长长的睫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浓密的阴影。柔软的长发因为夏天的高温，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贴在光滑的额头上，显得那么恬适。江景川就那么看着，眼神沉溺其中却不自知。
　　直到顾夕影快要醒来时，才略显慌张的转过了头，假装津津有味的看着卡通片。只是有些泛红的脸颊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于是顾夕影看到的画面就是，男孩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屏幕，可却神色慌张又努力装作严肃认真的模样。顾夕影转头看向电视，一只傻猫在追一只小老鼠，却永远追不上的故事。可。。。可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顾夕影纠结，只能说这是个奇怪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