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铃》飞霰流霜

2、太古森林

　　红日高悬，青云出岫，林霖蹒跚在荒野山林。
　　这是海岛的腹地，苍凉的太古森林。周身空气阴冷，千年古木鳞次栉比，百年老藤纠缠迭绕。有蝴蝶翩翩，蜥蜴掠过，时不时，更有许多虎豹潜踪，惊鸿一瞥。
　　林霖打算探查海岛的地形，想要攀登上海岛最高的山岭。可在太古森林穿梭半日，连山脚都没有赶到，可谓“望山跑死马”。
　　他身上披着灌木阔叶札成的蓑衣，手持木杖，在林间小心翼翼潜行。身体有些脱水，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林霖麻木地抖落从上方掉落的蚂蟥。
　　有拳头大小的飞蚊盘旋，突然被牛犊般的蟾蜍吞食。林霖吓了一跳，在原地呆立片刻，默默远离巨蛤的方位，绕了一个大圈，继续朝着山岭前行。
　　“嘶——”
　　蛇鸣乍起，林霖浑身绷紧，环顾四周。树叶上，一只碧绿的蛇头冷冷直视。细细看去，却是一只拳头大小的蠕虫虚张声势。
　　吐气放松，林霖打算休息片刻。倚在身后古树的参天，露出地面青苔上的树根，宛如虬龙，鳞片相叠。足足有半米高的菌伞，围绕着树根生长。
　　一对蚂蚁列阵前行，无害的白色伞菌，无声裂开菌体，在裂口深处分泌出粘稠的汁液，带着甘甜的气息，吸引蚂蚁前往死亡的深渊。
　　林霖眼角一抽，不动声色地远离白色伞菌。

　　“吼——”
　　林间腥风四起，一头斑斓猛虎，从灌木丛中跃出，扑向观察多时的猎物。就在猛虎于空中飞跃的时刻，一道矫健的身影，从高处跃下，将猛虎扑倒，转瞬间拧断它的颈椎。
　　这是一头三米高的暴猿，双头单尾，肌肉虬扎，浑身上下的黑色毛发，犹如钢针倒立，气息恐怖。
　　原本气势汹汹的猛虎，在暴猿手中，却如同猫咪般人畜无害，被瞬间击杀。片刻过后，暴猿的族人荡着古藤，从远处赶来，将虎尸就地分食。
　　似乎感受到了林霖的视线，暴猿瞥向林霖藏身之处，却没有任何动作。也许是食物足够，也许是觉得林霖并不是威胁，不管如何，尽管暴猿暂时没有敌意，林霖还是小心地目视暴猿，点头致意，佝偻着腰，缓缓后退，隐没在灌木丛中。
　　林霖心跳如鼓，在山林中潜行，更加谨慎。
　　一路上，林霖目睹了许多类似的情景，让他对这片苍凉的太古森林的认识，愈发深刻。越是靠近海岛最高峰的山脚，所见的凶兽，便越发怪异恐怖。
　　有肋生双翼的神豹，有头顶生有独角的巨蟒，更有长着三只脑袋的苍狼，上一刻还在耀武扬威猎杀了一只巨型豪彘的三眼银狼，转瞬间就被天上翼展十米的金雕抓走；一头如同小山般的巨象，正在被巨蟒活活吞食……
　　林霖心神激荡，情难自禁。
　　无尽的荒古森林，林霖常常能看到一些骸骨，有狮、虎、熊、豹的，也有鹿、牛、羊、象的，更有许多不知名的巨大骸骨，七八米或者数十米长的残缺骨架，横亘在密林深处，在青萝古木、苍苔枯叶间掩映，显得格外恐怖。

　　“昂——”
　　林霖躲在古木的裂隙之中，一头洪荒暴龙，披羽带毛，缓缓行过。
　　半晌之后，林霖从裂隙中挣扎而出。一队约有十来只、只有半人高的恐爪龙从灌木中跃出，同林霖不期而遇。
　　为首的恐爪龙侧视林霖，跳上古菌，嘶鸣一声，其余恐龙四散而开，缓缓包围古树前的林霖，一双双眼睛，充满贪婪和畏惧。
　　林霖站直身体，微微前倾，模仿着双首暴猿捕食前的动作，咆哮一声。恐爪龙们吓了一跳，向后退去，却不肯离开。
　　僵持片刻，似乎觉得林霖孤单可欺，恐爪龙们再度围上前来。林霖捡了一把散落在地的干裂核桃，砸向四周的恐爪龙。
　　远远地就被林霖攻击到，这群谨慎的恐爪龙，在林霖一边咆哮一边投掷的攻击中，仓惶逃窜。
　　林霖看着安静的灌木，虚着眼睛，又丢了块石头，咆哮一声。灌木淅淅索索，复又恢复平静，才放松下来。
　　原始洪荒，只有弱肉强食，没有道德法律，林霖深入森林的时刻，就做好了心里建设。欺软怕硬，是生命的本能，也是存活的法宝。哪怕自己不够强大，也要装作强大的样子。
　　荒岛上的生灵，应当从未见过类似自己的生物，在没有绝对把握的状况下，只要自己表现出适当的强势，便能从一些危险中脱离。岂不闻“黔驴技穷”？在不了解猎物的能力前，没有一个活着的捕食者会以受伤为代价，捕猎并不在于食谱中的猎物。
　　受伤，在这原始的洪荒，便意味着在死亡边缘徘徊。

　　日头倾斜，林霖又累又饿，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处熊类废弃的洞穴。
　　洞中散落不少干枯的毛发，腥臊的味道，在鼻尖挥之不去。这是强大捕食者的气味，应当可以震慑一些小型的捕食者。尽管气味难闻，林霖却觉得安心。
　　林霖以青藤枯枝，以及散落的石头，制作了一把粗陋的石斧，在附近采集了一些荆棘，遮挡洞口。升起篝火，吃着白日捡来被猿猴咬过的水果，勉强充饥。
　　冰壶迁驾，星光盈盈，林涛阵阵。夜晚的山林，有别于白日的喧嚣，虫鸣四起，蛙声不绝。摩挲的爬行声，不断变动方位的夜枭声，蝙蝠的振翅声……无一不显示着古林的生机和恐怖。
　　篝火噼啪作响，吸引许多飞虫，投入火焰。蛋白质烧焦的味道，让林霖咽了咽唾沫，蠢蠢欲动。
　　林霖最终还是忍住了。在不清楚的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吃一些陌生的食物。
　　透过荆棘的缝隙，林霖看到，有萤火在闪亮，不断变换方位。也有一些散发着蓝色幽光的菌类，妆点着枯燥的夜色。
　　黑夜，才是古林生机最浓郁的时刻，可惜，并不属于自己。
　　洞穴外，偶尔有大型生物路过，似乎嗅到了捕食者的气味，犹疑片刻后，无声离去。
　　林霖靠在洞穴的墙壁，拨弄篝火，打发时间。
　　他挪了挪脊背。许久没有清洗身体，身上的味道渐渐浓郁，汗水和灰尘凝固的异物，让他感到瘙痒不适。
　　篝火对面，是一堆骨冢。从颅骨和牙齿的特征来看，应当是熊类的遗骸。这也是为什么，林霖判断这间寄宿的洞穴的主人是谁的原因。
　　似乎想到了什么，林霖起身，在骨冢间翻找起来。
　　两颗熊类的犬齿，约有他的小臂长，散发着幽冷的寒光。
　　林霖敲了敲，火花四溅，隐约间，似金铁交鸣。
　　他眯着双眼，心中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