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香》wyygkadneZ

3、第三章

　　林擎看到他，更是松了一口气，“阿珖，你怎么在这里？”
　　楼珒看着墙头上的人愣了，小脸绷着，“你是谁？”
　　“哟，连你表哥都不认识啦？”林擎翻身下来，轻飘飘的落地。
　　活了四年只见过哑婆和田羽扇的楼珒第一次看到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还会武功，简直看呆了，“你是怎么做到不摔跤的？”
　　林擎哼了一声，“你不是一直都对武功不上心吗？今天是怎么了？再说了，这是我林家的绝门武学，不能告诉你是怎么做到的。”
　　楼珒却是看到了倒在一边的哑婆，“你把哑婆怎么了？你杀了她？你不会…也要杀了我？”
　　林擎扫了一眼哑婆，本来还是有些愧疚的，听到楼珒这样问他，本就风一吹就没了的愧疚也散了，“阿珖，你表哥虽然淘气一些，可还是没杀过人的，更不会杀了你。”
　　“那哑婆怎么了？”楼珒想要靠近却又不敢。
　　林擎打量了一下四周，“一会儿就醒了，话说你怎么在这种地方？”
　　“我一直都住在这儿。”
　　“放屁！东宫住不下你了？你要在这种破地方呆着。”林擎脚下用力，一转眼就到了楼珒面前，却发现这孩子虽然和阿珖一样漂亮，却是瘦了不少，眼神也没看到他的那种畏缩，反而亮晶晶的。
　　楼珒往后退，死死盯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擎这才后知后觉，“你不是楼珖？”
　　“我叫阿珒。”楼珒回答。
　　林擎看着他这张和阿珖一模一样的脸，想起了楼端华半年前骗小孩儿的鬼话。
　　年前各种人情世故弄得楼端华头大，偏偏林擎闯下的祸也都攒到年底到处找上门来，怀着各样的心思旁敲侧击，让她恶心不已，楼端华垂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气的一掌拍出，林擎脚下连转，险险躲开，深吸一口气，气若洪钟，“啊啊啊！爷爷啊！爷爷！长公主疯了啊！要杀我啊！”
　　楼端华赶忙卸下内劲，把人抓住搂在怀里蹲下，大眼四处看看，生怕那老顽童从哪儿窜出来，悄声道，“你不是最喜欢皇后娘娘吗？”
　　林擎大眼眨了眨，“我不喜欢她，我喜欢她好看。”
　　“那我和她谁好看？”楼端华看着自己儿子。
　　“娘，您需要个镜子吗？”林擎歪过头离她远一些，然后垂下眼鄙夷。
　　楼端华咬咬牙，“我不好看你也别想好看到哪儿去！”说完不轻不重的掐了他一下，“如果你听话，能老实到过完年，我就去和她说，让她给你生一个媳妇，长得比她还要好看，您看行吗？”
　　林擎眼珠转了转，“那阿珖比皇后娘娘好看，我也不喜欢，我不要他那样的，讨人厌。”
　　“为什么？”楼端华一直都知道他不喜欢楼珖。
　　“我不喜欢软软糯糯跟个团子似一捏就哭的，多好看我都不喜欢，我喜欢好看还能跟我玩儿的，上树抓鸟下河逮鱼他哪样行？就会瞪着眼看着我，拿条毛毛虫逗逗都能哭一鼻子，还那么怕我，要来有什么用，看着都心烦。”
　　“你他妈的，还挺挑！”楼端华被教导的贤良淑德温婉大气在嫁给林樾之后只剩下了大气，现在在自己儿子面前连大气都没了，“我让她生，生完就给你，你想让她变成啥样儿就变成啥样儿，绝对不像太子殿下似的让你讨厌，行不行？”
　　所以…眼前这个，肯定就是皇后娘娘给他生的，就是因为他没听话，所以没给他，还偷偷养这么大了，现在被他发现了吧，哼，什么玩意儿啊就想瞒小爷，瞒得住吗！
　　“阿珒，你会上树吗？”林擎问。
　　“不会。”楼珒没想着话题能跳这么快。
　　“那你怕吗？”
　　楼珒看着树，“不怕。”上去了，就能看到外面了。
　　林擎满意了，从怀中掏出一包松子糖，这是他偷偷攒下来的，楼端华看他看的太紧了，生怕把那几颗牙吃坏了，这几乎是全部家底，“喏，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这是松子糖，这是我所有的松子糖！”林擎挺挺小胸脯，骄傲的说。
　　这时候的楼珒不明白，这包松子糖对当时的林擎来说有多重要。
　　林擎看他傻傻呆呆的愣着，不耐烦的掏出一颗塞进他嘴里，“甜吗？”
　　“甜…”
　　“甜就对了！我就剩这么几颗，都给你了，你说我对你好不好？”林擎微微弯下腰看着他。
　　楼珒点头。
　　“所以啊，以后我来找你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哦。”
　　“哑婆和娘…都不行吗？”
　　“都不行，我给你的东西你也要收好哦。”
　　“好的…”楼珒把小布包塞进衣襟里，“你…你叫什么…？”这人说以后还会来找他呢…
　　“我叫…”
　　“林甜甜！！林甜甜你去哪儿了？！还回不回家了？！”楼端华叉着腰，在御花园里大叫。
　　林擎咬咬牙，“我这就来！”应完楼端华，转过头冲着楼珒说道，“我一定还会来找你的！”自己的小媳妇，一定要看住了别跑了，还不能让别人知道了给藏起来！哼！说完还是不放心，他直接在人家脸上亲了一口，先留个记号，然后转身跑了。
　　林擎在墙头上看着楼端华，“我不是和您说了吗，不要叫我林甜甜！”
　　“我从秀丽宫喊林擎林无难林大公子林小少爷林小将军喊到御花园了您都不应一声，我还不能叫声林甜甜了？我不叫林甜甜您能出来？您小人家能回家了吗？还是说您打算住在这儿了？”楼端华瞪着眼看着他。
　　“那我能住这儿吗？”林擎眼亮了一下。
　　“我的天，这皇宫里有什么东西能勾住您的心？您要是住在这儿，别说别的，祝统领不出三日就要告老还乡了！”
　　“什么叫告老还乡，成语是长公主您这么用的？祝叔叔不是才二十岁吗？”
　　“这不是被您小人家给活生生磋磨的三天老三十岁嘛！”
　　听着这母子二人的对话，后面站着的祝零当真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话…
　　“我怎么了…我这一天天的多乖啊。”
　　“您乖，您乖这世界上还有皮的孩子吗？”
　　“娘，您注意一下影响好吗？好歹您也是一国公主呢！再说您能别总是和我说‘您’吗，这不是折煞我呢吗。”
　　“我他妈…”楼端华牵着林擎的手一用力，就直接想把这孩子拎过来压腿上照着屁股就一顿拍，却活生生忍住了，只憋出一句，“您就是我祖宗！”
　　“哎哟，这我哪儿敢当啊！”
　　……
　　田羽扇除了初一十五，其他的日子的酉时都会来叠翠苑陪楼珒，今日也不例外。
　　她总是有大把的时间陪楼珖，楼烨虽很少理楼珖，他不喜她，连带也不喜楼珖，可还是尽到了作为父亲的责任，虽是少见，却仍旧会柔声问询功课，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抱一抱。
　　可楼珒就不一样了，被困在这儿，外面的花是什么颜色都不知道，终日面对这一方土地，院中的杂草有几棵恨不得都记得一清二楚，他是沉默的，是寡言的，而她是愧对他的，也就从不曾在他身上奢求什么。
　　可是今天，楼珒小心翼翼的吻了一下她脸颊。
　　“阿…阿珒？”田羽扇摸了摸他的头，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楼珒抠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娘，您上回说过，亲吻是什么，我记不大清了。”他隐约觉得今日林擎对他做的事不对，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来问一下了。
　　田羽扇笑，她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是握住他柔软的小手，轻轻摸了摸，觉得不够，又把人拽过来接连亲了两三口，这才说道，“你要什么娘都会给你，你问什么娘都会回答你，你不需要讨好我，永远都不需要。”
　　懵懂的楼珒点点头。
　　……
　　林擎没有食言，第二日就扔给哑婆一把迷粉，然后从墙头飘飘然的下来了，“阿珒，我来找你啦！”
　　楼珒捏着一个小茶杯，眼睁睁看着他放倒哑婆，怯生生的叫，“甜甜哥哥…”
　　“我…”林擎一个没站住，险些平地摔一跤，凶悍道，“我不叫甜甜！”
　　“…啊？”昨天这人还嬉皮笑脸，今天怎么一来就凶巴巴的，楼珒往后退了两步，这人亲了他还要杀了他！大眼立马水汪汪的了。
　　“我…”林擎咬牙，“我叫林甜甜…我就叫甜甜！你别怕…”
　　楼珒舔舔嘴唇，“甜甜哥哥，我…”她看着倒在一边的哑婆，“我渴了…”
　　林擎一看，哟，这不是到了他表现得机会了吗？“等着！”
　　于是，御膳房遭了林贼，被连偷带抢的顺走了楼烨的大部分饭菜…
　　御膳房总管连滚带爬的去御书房请罪，楼烨深深叹了口气，“我也不能拿他怎么办，你找朕告状也没用啊。”
　　总管傻了。
　　楼烨又说道，“以后这种事不要告诉朕，朕光听到林字就呼吸不畅，以后在发生这种事你就告诉朕朕没饭吃就完了，走，去羽峥那里蹭饭去！”
　　楼烨还没来，林擎就进门了，“峥叔！来壶茶！”
　　田羽峥正歪在软踏上吃葡萄，半截小腿和一双玉足露在外面，听到林擎的话眼都没抬，“桌上自己拿。”
　　林擎风似的刮进来，热汗扑了田羽峥一脸，“你都臭了。”
　　“峥叔您就瞎说，我昨晚沐浴了。”说着扯下他一串葡萄。
　　田羽峥看着他那双手，眉头皱的死紧，“去去去，这葡萄都给你了，你赶紧给我走。”
　　“嘿嘿…”林擎把葡萄塞进布包里，又跪在桌子前去翻别的，来都来了，不把包塞满多亏啊。
　　田羽峥也没管他，自顾自的闭上了眼，眼不见为净。
　　楼烨进门的时候根本没看到林擎，顺着田羽峥的小腿就摸了上去，吻住那双粉嫩的唇，“唔！”田羽峥把人推开，“别闹！”
　　“怎么了？”楼烨抬起头问道。
　　田羽峥朝林擎的方向努努嘴。
　　林擎张着嘴跪在桌子后面，葡萄掉出来，这个画面烙印在他脑海里，今后许多年都未曾淡下去。
　　楼烨也看到他，深吸一口气，“林擎！”
　　“哎，我在呢！”林擎应到。
　　“你在这儿干嘛？！”楼烨瞪着眼。
　　“偷…不是，拿吃的！”林擎连滚带爬的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你扫荡了御膳房还不够？”
　　“御膳房又没有水也没有葡萄，峥叔这儿不是好吃的多嘛。”
　　“给朕滚！”
　　田羽峥在塌上笑的不能自已，林擎收好包，脚不沾地的溜了。
　　林擎舔了舔食指，飞身跃上墙头。
　　楼珒人生中第一次如此丰盛的午餐，是林擎从御膳房给他偷出来的，今后再也没有这个味道了。
　　哑婆醒来后，就看到蹲在他身边的楼珒。
　　哑婆“……”
　　楼珒“……”
　　哑婆爬起来，做了一个吃饭的动作。
　　楼珒摇摇头，并且打了一个饱嗝。
　　哑婆伸出手抹了一把他嘴边的油，“……”
　　楼珒“……”
　　哑婆觉得事情不对，这已经是她从地上爬起来的第二次了，心再大也觉出问题了，于是晚上的时候，田羽扇烧掉了哑婆连写带画的纸，看着楼珒，“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楼珒“……”
　　“你是…到外面去了吗？”
　　楼珒摇头。
　　“那是，有谁到这里来了吗？”田羽扇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是恐惧。
　　楼珒沉默。
　　田羽扇深深叹了一口气，竭力控制住语气，“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从这里出去吗？”
　　楼珒咬住嘴唇，“知道，我从这里出去了，您和弟弟，还有我，就会没命…”
　　“那你能告诉我，是谁吗？”问完这个问题，田羽扇突然瞪大眼，今天午时，正巧有人扫荡了御膳房，还闯了恋心宫…“是…是…林…”
　　“他不会的！我会告诉他的！”楼珒突然跪在地上，小小的手死死抓着田羽扇的宫女服，“我求求您，不要杀了他！我求求您，我会告诉他的！他…他一定不会的！我会告诉他！我求求您！”
　　田羽扇心中大恸，一把竟没能把这孩子扶起来，她从椅子上跌坐到地上，哀声道，“我就是想杀他，我也杀不了…”田羽扇方寸大乱，一边疼惜自己幼小的儿子，一边悲痛于自己的人生，一边怨恨皇家，一边恐惧得不能自已…
　　哑婆也慌了，匍匐在地上。
　　片刻后，田羽扇把大哭的楼珒搂进怀里，“够了，也够了，四年的时光，够了…”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小小的楼珒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不会。
　　第三日午时，心比天大的林擎，再一次降临了叠翠苑。
　　小小的孩子蹲在墙角，闷闷不乐。
　　“你怎么了？”林擎找了一圈没发现哑婆。
　　楼珒站起来眼眶红红的看着他，“你…你会告诉别人我在这里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别人？”林擎把人搂进怀里安慰。
　　“你答应我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你告诉别人了…我会死的…”楼珒抱住他的腰。
　　“好好好，我不告诉别人好不好？不告诉别人。”林擎看他哭自己心里也不舒服。
　　小小孩儿得到了保证，哭的更凶了。
　　林擎也没打算告诉别人，万一被人知道了，把自己的小媳妇偷走了可怎么办，这可是他媳妇！“我真的保证，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你，你快别哭了，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林擎搜肠刮肚，最终搬出了林樾哄楼端华的话来，眼睛和鼻子都皱到了一起。
　　“我…我好看？”
　　“你最好看了。”林擎把人从自己怀里揪出来，亲了亲他的眼，“你也最乖了，不哭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