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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连云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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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山山顶有座武寺名唤连云寺,连云寺四周修了高墙,墙外看去宏伟壮观,墙内而观古朴典雅,连云寺里有座塔在凤凰城一带极为出名,便是七翎塔。
人尽皆知七翎塔壮丽美观还藏着宝物,去参观的人络绎不绝,心怀鬼胎的也不在少数,可自一日起,七翎塔忽然对外封闭,这在江湖上可是引起一阵喧波,各种各样的传言持续沸腾。
至于封闭七翎塔的真相,连云寺未公布,人们也便不得而知。
夜深人静,明月高悬星子两点,枯草摇曳,有弟子掌灯值夜巡视,房檐下的红铃随风轻晃,连云寺一派宁静。
月光斜入一间房,房里摆置极简,榻上人儿正睡着,在做梦。
那人儿呼吸急促,似挣扎,似嗔念,似梦呓。
在梦里似惊惧到了极点,燕夕璐猛地惊醒,扑腾坐起来。
黑漆漆的眼珠四下转动,带着不安与躁动,月线极好,安静地撒在地面,轻尘飞扬,外头蟋蟀蝈蝈几声鸣叫,这个夜一如既往地祥和宁静。
她又做噩梦了。
梦中刀光剑影闪过,仿佛又重回被人追杀的那一夜,脑海里又重现那夜刺目的鲜红,她的身上,她的双手,以及她的脸庞,都沾满了鲜血,那令她作呕的红色,铺天盖地朝她涌来,避之不及。
脑海里的杀戮挥之不去,铺天盖地的猩红将她的视线淹没。
燕夕璐轻捂脸,深吸了口气。
华之娴被她惊醒,懒懒地翻了个身,见她穿衣下榻,不由得惊诧,“璐姐,大半夜的你要去哪?”
燕夕璐边束发往外走边回答,“出去走走,很快回来。”
想到肖羽被追杀那夜的杀手,燕夕璐淡色长眉不禁蹙起,她疑惑。
有个人的身影,功夫招式,倒是挺熟悉。
可是没道理,理不通缘由。
月影悠悠,草丛虫鸣,燕夕璐慢悠悠停下步子,低头理理衣衫,闲闲道,“大师兄怎地有这跟踪人的坏习惯?不吭不响找乐子吓人?”
她语气似嗔怪,若不是身后缓慢走来的那袭白衣,他人还真以为她在自言自语。
月下少年的身形颀长,一身雪白装束气质清冷,少年轮廓锋利棱角分明,狭眸温凉一副清心寡欲模样,额角的一道细长疤痕略带几分野性,清雅中透着不羁,燕夕璐便是这样想。
凌邪同她并肩,温笑两声,道:“难以入睡,便出来走走。”
燕夕璐转玩垂落的头发丝,闻言朝他嘻嘻一笑:“巧了,我也是。”
两人这便闲谈,谈着谈着凌邪忽然问她,“阿璐,前些日子,你可有下山?”
燕夕璐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凌邪呼吸忽然发紧,仍是强做平静:“方便告诉我,你下山去做甚了?”
燕夕璐蹙眉,忽地笑了出来,反问道:“下山还能做什么?”
“不就是逛逛花鸢节,尝尝民间小吃,乐呵乐呵呗。”
燕夕璐明显看到,凌邪长眉一松,清冷的眸子忽然放了光,激动似的追问:“真的?”
燕夕璐不以为意地跳了两步,回头冲他狡黠一笑:“不然师兄以为下山还能做什么?杀人放火?报仇雪恨?”
凌邪眉目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摇头淡笑,燕夕璐挠挠头又道:“师兄,你怎知晓我下山了?秦霜师姐告诉你的?”
凌邪淡淡摇头,缓慢抚摸她的脑袋,“你被师伯罚扫戒离院了,我又怎猜不出来?”
“这次罚你扫戒离院,小心下次便直接进了。”
戒离院里的房间寄养毒虫,凡是犯大错的弟子都会关进里头面壁思过,想起毒虫长了数只脚在墙壁地面爬行还时不时从房顶上掉下几只,燕夕璐便浑身激灵,她这才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不知说什么好,再挠挠头冲他嘿嘿傻笑,直让凌邪忍俊不禁,他又在忽然间想到什么,眸中喜悦转瞬即逝,悲戚无奈的眼神直让人诧异,燕夕璐无心观察,自然没看到。
夜色,深了。
几日后的月夜,华光倾泻的小亭,有一男一女在谈些什么,女子低头唯唯诺诺有些羞涩,男子挺直脊梁一身清雅。
不远处的花丛,燕夕璐捂紧嘴巴很是惊诧,见女子伸出双臂欲投怀送抱,燕夕璐情绪异样地垂目,转身消失在影影绰绰中。
近期凌邪察觉到了,燕夕璐在若有若无地避他。
不仅他觉察到了,华之娴也察觉到了,纵使这个小姑娘曾与凌邪有过隔阂,但她满心八卦终禁不住好奇,心中思量着找时机问一问燕夕璐。
夕阳渐渐没入西方的大山,紫霞化作丝缕云烟消失在晚风里,半弯新月自东方缓慢升起,夜空星子稀疏,黑夜安宁祥和,美妙绝伦。
凌邪手提食盒,走去凤凰山西山谷的戒离院,路途草尖轻颤,在月下恣意摇曳。
几缕清风徐来,华之娴的话清晰地传出戒离院。
“他是欺负你了还是冷落你了,你怎地忽然间不理他了?”
“见面绕道走,稻香阁刻意避开,在七翎塔这本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地儿,你每日躲躲藏藏猫腻的像个贼,你与他到底是怎地了?”
听到这儿,燕夕璐歪头想了想,喃喃问道:“有如此夸张?我躲得太刻意了?”
华之娴抱臂摇头对燕夕璐是无药可救的表情,啧啧叹道,“这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您老演技堪忧啊。”
燕夕璐被她逗笑,忍不住敲她的头,而后勾勾手指,故作神秘道:“你是不知道,秦霜师姐喜欢师兄,她表露心意那夜被我撞见了!”
“他是人中龙凤从不缺爱慕者,师姐家世显赫,正与他门当户对。”
此话在风中极为清晰,让院外人手一抖,心下大乱,抬步便往院里走急于给燕夕璐解释,然而在听到燕夕璐下一句时脚步骤停。
“秦霜师姐与聂月离交好,我若整日与师兄谈好未免招闲话,还是避一避的好。”
“璐姐,你怕她作甚?”
燕夕璐摆手:“并非怕,只是聂月离那个人,你也知道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华之娴笑眯眯道,“凌师兄为人清雅,对其他人哪有对你这么好,我就不信,璐姐你一点都不心动,你肯定还没察觉吧……”
燕夕璐被华之娴直戳心窝,低头那一瞬才有些哀伤,随口搪塞道:“我对凌师兄,我……我挺感激他的……”
好了,差不多了。
院外人怔了好久,长风轻拂他肩后发丝,紧袖下提着食盒的手无意识地紧攥,几点月色镶入那清俊眉眼里,缓慢地凝成一团雾气。
他眉目缓慢低垂,锋利脸庞晦暗不明,低沉气息一圈圈萦绕而起,对于那个心尖上的姑娘,他想再抓得久些,再抓久些罢了。
他那么不甘命运,却没想到。
“呵。”
他薄唇浅浅勾起,自嘲地一声低笑,语气悲怆:“你待我,便如此这般么?”
这般的无所谓,你随手便可舍弃?
那清冷人儿的哀伤丝丝渗透,直到他再次昂起头来,深邃眸子里大雪弥漫,为痛苦而挣扎。
但少年的骨子太高傲,抿紧唇转身便走,脊梁挺得笔直,不可亵渎的清雅。
燕夕璐与华之娴打扫完戒离院便回了宿院,天色已晚两人未料到还有人在院中等候,远远望到银色月华下,一道人影负手立在院中大榕树下,微风拂过,那人束在脑后的白色发带随发而扬,安静的像漫漫长夜中的那抹月光,榕树树叶簌簌落下,轻飘飘地落到那人肩头,越发衬得他温润无双。
似是听到她们的脚步声,那人微微偏头,于月光下露出俊俏的半张脸。
“苏引师哥!”
华之娴欣喜一唤,拔腿便跑向他,温润如玉的少年于风中缓缓转过身来,长眉下的双目清澈,唇角挂着温和的笑,左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脸庞上稚气未脱,眉清目秀的像个儒雅书生。
苏引,与燕夕璐华之娴共同拜于殷南座下。
打扫完戒离院稻香阁便已关门,苏引怕她们饿着,故来为她们送吃食,华之娴一点也不客气,扒开饭篓盛了她和燕夕璐的饭菜便开吃,毫无名门闺秀的矜持。
华之娴饿坏了,吃的急不小心噎住,苏引在一旁又是心揪又是安抚,不停拍抚她的背,燕夕璐捂嘴笑,忍不住调侃自己把她带坏了,带出这一身坏毛病。
苏引却摇头,温柔地看华之娴,摆摆手道:“如此真实直率挺好。”
华之娴瞪瞪燕夕璐,得意洋洋地附和,“璐姐,听到了没?”
燕夕璐笑的更欢了,她是局外人看得清,不过是郎有情妾无意。
或许这妾之意,还没到时机。
两人吃着正好,苏引却忽然冒出一句:“另外,你们也应当为半月后的月逐狩猎赛而做准备了。”
院中月影晃动,燕夕璐咀嚼吃食没什么反应,对月逐狩猎满不在乎,华之娴也是一挥手,漫不经心地回应着:“知道啦知道啦。”
苏引知晓两人的能捺,也不做过多叮嘱,只淡淡抬眸,眉目愈发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