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时入川》树宁

3、麒麟草

　　地平线上的第一道光刚照出来的时候，尹南辞就开始了这项巨大的工程：拆监控！
　　三层楼，监控装了两层半，活动范围相当于三百多平，一百多个针孔摄像头。
　　果然，自己干的事儿哭着也得解决，不过好在尹南辞干活利索，这项巨大工程在临行前干完了，还有点额外收获——时入川的日记本。
　　按照正规套路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看来，要有大变革！
　　沈黎一向是个守时且准时的人，说是十一点半就是十一点半，多一分少一秒都不会差。
　　尹南辞走了，现在诺大的房子真的只剩下时入川和沈黎两个人了，在没有人说话的时候，沈黎能明显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楼放钢琴的小平台上铺满了白色地毯，正午的阳光总是很充足。
　　时入川是真的很喜欢阳光。
　　“川哥，你喜欢弹钢琴。”
　　“以前”
　　“不，现在也很喜欢吧，他不准你弹吗？”或许沈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点不对，立马就又转移了一个有点问题的问题“咳，那个，川哥，你和尹南辞是怎么认识的啊？”
　　时入川看了他一眼，有些小惊讶。
　　在这个开放的时代，人们嘴上说不会介意同性恋，谁叫同性相吸，但当他们真的见到了两个男人或者两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会排斥，他们会忘记自己曾说过些什么，只记得恶心两个字怎么写。
　　沈黎任凭放松的身体陷进软软的沙发里，露出一种残障人士的气息，眼睛对上了时入川看过来的目光“听说同性恋大多是天生的，因为他们生下来的时候基因里就缺了什么东西，我刚好，也缺那一点东西。”
　　时入川低声吟笑了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黎感觉只要尹南辞不在，时入川身上就会有一种唯我独尊的气质，那种气质总会让人觉得自己很卑微。
　　沈黎想：如果这个男人是我的，我是不是也不会让他到处沾花惹草……
　　时入川轻轻按下一个琴键，清脆的琴音回荡在房间里“我是高二的时候遇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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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入川高中的时候除了学习不太好之外其实挺乖的，他一直有两个爱好：研究花花草草和钢琴。还有一个喜好——研究宇宙，这个喜好让他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物理和地理的分数就没低过九十，但奈何一个是文科，一个是理科，高考也只能算进其中一科的分数，这也是他为什么没考上大学的原因。
　　其实挺乖的，也不代表事实上就很乖，他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校霸。
　　这也是有来头的，隔壁职高的一哥们女朋友和他分手了，原因就是那女的喜欢上了时入川，那哥们当天晚上就带人把时入川给堵了，咱川哥天生自带优雅淡定的王者气质，看着一帮子人就轻声感慨了一句“哟，这么多人呢。”然后就推开站在最前面的那哥们，走自己的路回家了。
　　第二天，那帮人被时入川吓得腿软的没来上学，但时入川没心没肺啊，人家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儿没有。结果就传出了时入川是个深藏不漏的大哥这样的谣言，自那以后，人人见到时入川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来一声“川哥好！”
　　再后来，时入川觉得自己在家呆着也是待着，不如出来走过场，于是，几乎每一次的群架你都可以看到站在一边仿佛在欣赏猴子表演的川哥。
　　尹南辞和时入川就是在众多约架中的一次中认识的。
　　尹南辞当时不过初三，揍了一个调戏自班小女生的男的，那男的生气啊，自己被一个初三小屁孩儿给揍了，多没面子啊，于是乎就找了时入川来堵人，时入川见着尹南辞的时候，觉得这小孩儿有意思，尤其是那种觉得自己做的事没什么不对，揍得就是你的那种感觉，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时入川拍拍那男的的肩膀“你丢不丢人，跟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小孩儿计较，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那天起，时入川开启了追妻，实质追夫的漫长历程，最后尹南辞被时入川一串逻辑炸裂的鬼话给骗成功了。
　　“尹南辞，喜欢你是我的事，喜不喜欢我是你的事，追求你是我的事，答不答应我的追求是你的事，我在追求你的时候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也就没权利阻止我对你的追求，同时，我没有权利放弃追求你，也没有义务不追求你，而你没有义务不喜欢我，更没有权力拒绝我，所以，我们是应该在一起的，对不对？”当时这一套一套的，把人唬的一愣一愣的，尹南辞那个傻孩子也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
　　那是误入歧途，也是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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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黎听着一波操作猛如虎的骚操作，一时为自己有些担心，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放松太久而有些僵硬的筋骨，又摘下眼镜用衣角轻轻擦拭。
　　“川哥，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你太聪明了’，而且聪明的过了头。”
　　直到现在时入川才能从沈黎身上找到一些属于心理学家的东西，他逆光而立，眼神变得深邃而又锋利，无时无刻不在上扬的嘴角，此刻消失不见，让他变得成熟稳重。
　　金丝框眼镜重回鼻梁上的时候，他又变回了那个阳光孩子气的少年“川哥，有没有人说过你像一株麒麟草？”
　　麒麟草，温柔警惕。
　　被识破真面目的时入川干脆不继续装病人，完全释放了天性，胳膊搭在支起在椅子上的腿上，右手撩起栗棕色的空气刘海，目光在沈黎身上上下打量，这是他欣赏一个人的表现。
　　他就像神明一样，运筹帷幄……
　　时入川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心理疾病，他是故意让尹南辞看见自己受伤的，两个人在一起快七年，他知道怎么做可以不伤到自己，又能恰到好处的让这个男人心疼的要死。
　　这件事身为外科医生的常铭也早已估摸出了几分真相，他背着尹南辞找时入川问过这个事，时入川觉得有个人帮他最好不过，也就如实交代了，两个人里通外应，抓住这次机会，把沈黎安排了进来，最终目的也就那一个——治疗尹南辞！
　　“小黎，你是不会知道被囚禁是什么滋味的，每天在一片固定区域，做一个移动的精致花瓶，反复过着一样的生活，那太难受了。”时入川漏出几分苦笑，他都不知道那个正直的少年是怎么变成这样，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
　　沈黎不知道他现在该不该相信时入川，明明是个心理学博士，怎么连最基本的看人都不会看了。
　　果然，爱情会蒙蔽双眼。
　　“逢时，入川”不知怎么的，沈黎想起了老人常说的这句老话。
　　时入川揉了揉自己蓬松的头发，坐得规规矩矩，活像个邻家小哥哥，又拍了拍椅子旁边空出的位置，示意沈黎坐过去“你今天还回学校吗？不回的话就陪我多呆一会吧，尹南辞得明天中午才能回来，我就算演神经病都没人看，太无聊了。”
　　沈黎一瞬间觉得受宠若惊“不回。”
　　时入川笑了，这个该死的男人，可盐可甜，可高雅可活泼，简直比女人还善变。
　　舒缓悠扬的钢琴声响起，沈黎侧头看着认真弹钢琴的时入川，心里有一个念头萌发：我这，算是，逢时入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