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姜乆

5、5

　　如果说，卞豪是白黎的英雄，那么白黎便是卞豪的救赎。

　　互通了姓名的二人感情渐渐融洽，在学校里大多数时间都呆在一块。卞豪第一次主动和母亲说起自己的同学时，卞母又惊又喜，到家长会那天来到学校专门赶过来见见这个撬动了儿子坚固屏障的白黎。

　　白黎对于讨好大人是一如既往的得心应手，礼貌的话语，乖巧的行为，以及甜美的笑容。

　　哄得卞母简直要将他当成了第二个儿子一般亲昵。

　　卞豪总觉得，自己和白黎这样，两个人的世界就已经足够了。

　　然而上了小学，越来越好看的白黎逐渐成为了人群的中心。

　　起初是一年级的时候。

　　老师的喜爱加上本身优异的成绩，白黎被老师挑中并成为了班长，白黎成为了班长以后，卞豪突然发现自己和白黎相处的时间似乎越来越少。很多孩子喜欢围过来和白黎说话，问题的也有，随便聊天的也有，想和白黎一起玩的也有很多。

　　卞豪看着明明和自己同桌却被其他人夺走的白黎，沉默着分析了前因后果，最后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白黎成为了班长的缘故。

　　这个理由从想出来的那一口刻就在卞豪的心中挥之不去。

　　于是在一个安逸又风和日丽的午饭时间，吃着饭的卞豪突然对白黎说：“不要当班长。”

　　卞豪说出这话的时候本人其实正在发呆。

　　他正想着上午被孩子们叫出去一起玩陀螺的白黎，尽管白黎不是很喜欢玩，但是依旧陪着几个小子他们走出了教室。

　　眼睁睁目睹这一切却无法阻止的卞豪孤零零的坐在教室里，他体格还是相当的壮，除了白黎以外的同龄人人也不爱搭理，以至于在班级里都没有什么好朋友。

　　孤零零的卞豪想将这件事揣在心里，但积压了很久的情绪如今仿佛压上了最后一棵稻草，在平静的吃饭时间突然没头没脑的宣泄了出来。

　　话出口了卞豪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想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却又无从解释，要怎么说，因为自己不想看白黎和别人玩吗？

　　他看着听到了自己的话愣怔了的白黎，内心忐忑。

　　仿佛当初害怕白黎搭话、害怕白黎跟上来一样，卞豪突然害怕白黎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一如当初白黎没有跟上来。

　　白黎喝汤的勺子还停在嘴边。

　　没有问为什么，白黎只是一如往常般的微笑着，回应了卞豪这几乎是无理取闹的话。

　　他说：“好。”

　　带着笑意的声音瞬间抚平了卞豪内心的所有不安。

　　那天以后，卞豪也不知道白黎用什么理由和班主任说了不想当班长这件事，总之第二天班主任就重新选了一个班长。

　　一年级往后，白黎再也没有当过任何班级干部。

　　二年级的时候，卞豪发现，尽管白黎不再是班长了，仍旧是人气王。

　　一个人的吸引其他人的能力其实和本身的职位是没有关系的——白黎好像天生有着吸引人的能力。除非主动招惹他，他说的话总是恰到好处，不会让人感觉到半点侵犯和不悦。

　　孩子们是喜欢这种人的，围在他身边，大人们也是。

　　老师经常会给白黎一些优待，就算不是班长，也会交给白黎一些任务，所以白黎尽管不是班长了，其实和原来没有什么差别。

　　不过白黎从那以后除了给人讲题以外就很少和别人玩了，而白黎所讲题最多的人就是卞豪。

　　督促卞豪学习的白黎一反往日乖巧可爱的样子，相当的认真严肃，严令禁止卞豪上课不听课（就算吃东西也不可以不听课。所以尽管卞豪讨厌这些特别关注白黎的老师，甚至在老师上课时候故意吃零食，也仍然会好好听课。

　　相安无事的过去了一年，在小学三年级，白黎出色的外貌和情窦初开小女生们突然产生了共鸣，白黎成功成为了大家的王子。

　　于是白黎身边再次围绕了一群人。

　　一群小姑娘。

　　在一次扶住了被小男生扯走了凳子而不自知的女孩子以后，尤甚。

　　那个小姑娘每天都会走过来和白黎聊天，经常会分给白黎一点好吃的。

　　小女孩——看了灰姑娘、白雪公主、睡美人的小姑娘。

　　白黎就是扮演王子最好的角色。

　　卞豪是吃不香了，成功瘦到了只是稍微壮一些的程度，但他的长相不符合小女生的喜好，也不爱接触男生，于是他，仍然没有朋友。

　　那个时候卞豪也不知怎么的，自顾自的和白黎闹起了别扭，不再往学校带零食，也不太想搭理白黎。

　　看着每天过来找白黎说话的小姑娘，更是发自内心的讨厌，难得主动和人家说话，当然，内容不怎么中听。

　　他没再整天和白黎成双成对，上厕所吃饭都跟白黎呆在一块。

　　他记得那是一个晴天，前几天刚刚下雪，那天格外的冷。

　　他下课去上厕所，看着小姑娘纷纷过来和白黎说话，沉默的想了想，没叫上白黎。

　　他知道这件事的发生不是自己的错——白黎在事后不止一次安慰他。

　　白黎告诉他，他们不可能总是在一块的，这件事会发生完全是白黎自己没照顾好自己。

　　可他总想，如果自己没闹别扭，叫白黎一起去上厕所，白黎是不是就不会被那些男生叫出去？

　　他还记得自己走进厕所再出来回到教室的时间，白黎就没坐在座位，旁边的女生颤着声音和自己说，白黎好像，被一群男生带出去了，好像，要打架。

　　那一瞬间，没来由的恐慌弥漫在了卞豪的心中，他飞奔出去，看到了倒在雪地上蜷缩着的白黎。

　　——仿佛，再次回到了小时候，那个，对所有事情都无能为力的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