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速效救心玩

7、竹简的秘密

　　阿呆激动的时候连舌头都会打结，说话更加磕磕巴巴了，“陆姑娘……如何……如何看出……说的是“灯火阑珊处”……“蝶魄”？！”
　　陆希声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是很简单吗？我师傅说这种猜字谜的小把戏在鬼谷外边很流行，所以他经常和我玩这个，你拿给我的这个几乎是最最最简单的那种了，特别是我小的时候，我师傅每次去云游之前都会给我留下几片猜字谜的竹简，然后说如果猜对了回来就给我带糖吃。难道你没有玩过么？”
　　阿呆：“未曾。”
　　陆希声：“那你小时候都玩些什么？”
　　“阿呆小时候，”他好像陷入了沉思，然后眉头便皱了起来，“什么也不玩。”
　　陆希声想到他每日里没有一刻不在修炼，“那你的童年也太无趣了，每日不是修炼就是修炼。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如何得知这竹简说的是“灯火阑珊处”和“蝶魄”？”
　　阿呆：“嗯，想知道。”
　　陆希声：“那你答应我一个要求，你做到之后我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阿呆笑了笑，语气很认真：“陆姑娘可以让阿呆做任何事。”
　　陆希声：“难道我想要什么你都同意吗？”
　　阿呆点头。
　　陆希声在心中轻轻叹息，为什么上苍这么残忍，阿呆没有做任何坏事，为何让他身上中那样的毒？又让他遭遇这么残忍的事？可见并不是做一个好人，就会有好报。
　　陆希声：“阿呆，你比我还大个几岁呢，可以和我师傅一样，叫我醒醒。因为我小时候老爱打瞌睡，师傅才给我起的这个小名。”
　　阿呆轻轻叫了一声，“醒醒”，又瞧了瞧陆希声的反应，见陆希声没有生气，他才放心地叫了一声“醒醒”。
　　他的声音很好听。
　　他好像很害怕陆希声生气，难道以前经常有人对他生气吗？
　　“醒醒……想要什么？”
　　陆希声：“阿呆，我想要你明日一整天的时辰，你明日的时辰完完全全由我支配，明日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如果能做到我就告诉你。”
　　他愣住了，似乎是未料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为何要这个？”
　　陆希声：“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阿呆：“自然答应，醒醒姑娘……可以让阿呆做任何事。”
　　陆希声：“那就这么说好了！你可不许耍赖，明日，我要你别早起，要赖在床上一直睡到巳时才起来，你不许偷偷修炼，也不许干别的事情，巳时之前，你只需要做一件事，便是闭着眼睛安心睡觉。”
　　他愣愣道，“可我已习惯每日寅时起来，多年来日日如此。”
　　陆希声：“你刚刚已经答应了，不许再反悔！反悔就是乌龟王八蛋了，如果你睡不着，就躺在床上休息休息，可以想一想中午吃什么，反正不许修炼。”
　　阿呆：“阿呆不当乌龟王八蛋，阿呆明天……睡懒觉。”
　　“我还要去睡个回笼觉，刚刚没有睡好。明日巳时再见。”说完陆希声便打着哈欠，优哉游哉地走了。
　　第二日巳时之后又过了一个时辰，陆希声才又打着哈欠慢慢腾腾地来到竹林草堂门口，阿呆早已等在那里。
　　他穿的是师傅留下来的旧衣裳，因为他的身量比师傅高很多，所以一大截胳膊和腿露在外面，显得有些好笑。陆希声笑道：”原来师傅是骗我的，他一直说外面的男子都和他差不多高，他已经算高的了。但我看你就至少比我师傅高一个头，我师傅要是在这里，需得仰着脑袋看你。“
　　见到陆希声，阿呆有些难过要哭的样子，“醒醒不是说巳时见么。”
　　陆希声：“啊呀！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睡过头了，你不会一直站在这里等我吧？”
　　他嗯了一声，看来他一直站在这里等他。
　　阿呆有点一根筋，说了什么时辰见就应当那个时辰见，不能晚哪怕一刻。
　　陆希声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可是我是真的困，如果没睡好，我感觉我一整天都完了，难道你就没有不想起床的时候吗？哦……我忘记了，你每日起得比鸡还早，你可用过早膳了？”
　　阿呆：“嗯。”
　　陆希声从口袋里拿出两个韭菜鸡蛋饼，递给阿呆，“我还没有吃早饭，陪我吃点吧。然后我们边吃边走。好不？”
　　阿呆却摇摇头：“不吃韭菜，而且，男人走路的时候不吃东西。”
　　陆希声被他呆头呆脑的样子逗得扑哧一笑：“哪来的那么多规矩，这都是谁教你的？这不能那不能的。”
　　阿呆：“我娘教我的。”
　　陆希声：“韭菜鸡蛋饼很好吃，你不吃就算了，我也不勉强，我看你不吃的东西挺多的，不吃韭菜，不吃内脏，牛羊肉不吃，你是神仙下凡来历劫的吗？”
　　阿呆：“醒醒要带阿呆去什么地方？做什么？”
　　阿呆大部分时候的表情都非常认真，那种过于认真让他显得憨憨的。
　　他实在是个很温柔的男子啊。
　　陆希声：“不去什么地方，也不是特地要做什么，今日呢，是没有任何目的的一日，想到哪里便走到哪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自由散漫，无拘无束。”
　　然后陆希声便带着他漫无目的地在鬼谷里走起来。
　　阿呆：“没有任何目的？”
　　陆希声：“对，没有任何目的，不必想着自己得变成什么人，不必想着自己要练成什么样的境界，只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样的生活只限今日，反正此事你已经答应我了，便不许食言啊！”
　　他又呆了一呆，跟上陆希声。
　　阿呆：“醒醒，和阿呆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陆希声也不认识什么人，所以对外面的人也是充满好奇，“啊是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阿呆：“阿呆也说不好。”
　　陆希声带着他走过泥土踏成的小径，穿过低矮花木，再走过岩石铺就的曲折小路，抵达一处四周满是大石块的水塘，接着她让他去捉螃蟹。
　　陆希声：“螃蟹都藏在石头下面，这个时节的螃蟹最是肥美，捉几只上来蒸熟了送入腹中，连神仙也不想做了。”
　　他闻言便下水捉起了螃蟹。
　　螃蟹喜欢躲在石头的缝隙之中，不一会儿，他们就捉了好几只螃蟹，而他的身上也沾上了好多泥。
　　捉完螃蟹，陆希声又带着他去了一个小山坡，那里盛开着大片的杜鹃花，红得像血，风一吹过来，杜鹃花随着风热浪般地摇曳起伏，热烈至极，“阿呆，你看这山上的杜鹃！好不好看？”
　　陆希声折了几支杜鹃花下来。
　　阿呆：“好看。”
　　杜鹃花旁边有一条流淌得很缓慢的小溪，里面仍然有小鱼游动，陆希声用小桶将一条小鱼抓起来，打算带回去养着。
　　陆希声带着阿呆走到山坡上，太阳像是一颗跑了一整天的咸鸭蛋，此刻正懒洋洋地挂在对面的山峦之巅上。那柔和的、不刺眼的光辉，给世间洒上了一层金色。
　　陆希声沉醉地欣赏着落日的美景，而阿呆却不住地悄悄看她。他又不敢看太久。
　　陆希声又带着他在竹林之中散了散步，踩着沙沙作响的落叶和柔软的泥土，任凭微凉的风吹拂在脸上。
　　陆希声：“阿呆，你可认识竹象虫？”
　　陆希声看见近处有一株竹子上面趴着一只小小的竹象虫，竹象虫生着有些硬的外壳。
　　阿呆：“府里没有竹象虫，所以阿呆不认得。”
　　想来在此之前，他的一方世界也只有秦府那么大。陆希声觉得阿呆和她有些相似，他困在秦府之中，而她则一直困在鬼谷里。
　　“我小时侯师傅经常带我来这片竹林里捉竹象虫，竹象虫很好吃的。”陆希声快两步走近，将那只竹象虫抓在手里，“喏，就是这个小家伙。”
　　阿呆：“不吃虫子。”
　　陆希声：“难道你从来没吃过虫子？”
　　他不说话。
　　陆希声：“先不要这么快拒绝，一会儿我弄好了，你再决定要不要尝试一下。”
　　然后陆希声又在其他竹子上捉到了七八只竹象虫，她用线把他们的尾巴绑住，免得他们展开翅膀飞走了。
　　她又用锋利的匕首，将竹子削成两根细签子，然后将两条细签交叉，做成十字架，再用细线固定，接着她把竹象虫套在每一根细签的一端，一会儿，几只竹象虫便展开双翅绕着圈子飞了起来。
　　陆希声将套着竹象虫的细签字递给阿呆，“送给你。”
　　阿呆：“这是什么？”
　　陆希声：“你不是说你小时候不玩什么吗？这就是我小时候玩的东西，小时候我师傅做过一个给我，当时我收到时真的特别开心。”
　　他呆呆地从陆希声手中接过来的“礼物”。
　　陆希声带着他回到竹林草堂，又从竹林草堂中拿出一口铁锅到外面，“今日多亏了你，找到这么多美味的食材，晚上可以美餐一顿了。”除了螃蟹、竹象虫，他们还找到了很多美味的野菜。
　　她拿出打火石，找到干枯的落叶，开始生起火来，她又在周围布上一圈石头，以免火势燃烧到周围。
　　阿呆把铁锅架在火堆上面的木架上，火光映照在他那张白净如玉的脸上。
　　然后他们都坐在火堆旁边。
　　陆希声：“阿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她想了一想，最终还是问道，“你今日可有一刻觉得放松？”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醒醒……为何问这个？”
　　陆希声：“自打你外伤好些了之后，你没有一刻不在修炼，从未见过你放松过片刻，好像也没有任何嗜好，而且你说你很多年来每日都是如此，后来我就想啊，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连猪狗都比你享福，所以我就下了个决心，一定要让你过一下一整天啥正事儿也不干的生活，哪怕只有一天。”
　　阿呆：“阿呆没有什么爱好，除了练功，阿呆也不知道做什么。”
　　陆希声：“日日这般苦修，你可感到高兴？”
　　阿呆：“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
　　陆希声：“高兴是一辈子最最最要紧的。”
　　阿呆：“阿爹要阿呆练功，阿呆便练功。如今阿爹死了，高兴或者不高兴，更不重要。”
　　陆希声：“我知道，你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你很难能够高兴得起来，我只是想说，也许……一天之中，或者好多好多天之中，可以有那么片刻的时辰，可以是你休憩的时候，在那个非常短暂非常短暂的片刻，可以做些你喜欢的事，做些让你觉得高兴的事，或者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就放松放松。”
　　陆希声也不知道他听了这些话之后会作何感想，继续说道，“仇恨当然需要了结，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复仇之后呢？你就快活了吗？到了那个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时刻，你才开始过你自己的日子吗？”
　　他好像在很认真地思考，他抬起头来，“醒醒煞费苦心，便是为了告诉阿呆这个？”
　　陆希声一挑眉，“就是一个不成熟的小想法，你可以听，也可以把我说的话当放屁，哈哈。”她笑起来。
　　阿呆：“醒醒说什么，阿呆都会听。阿呆听醒醒的话。”
　　陆希声：“倘若我说的话不对呢？你也听么？”
　　阿呆没有任何犹豫地点点头，“不对的也听。醒醒，是最善良的女孩子。”
　　有的人一见如故，有的人白首如新，阿呆虽然脑子反应慢了些，但是陆希声却觉得在他身边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你不是一直想问，我是如何得知那竹简上写的是“灯火阑珊处”和“蝶魄”的吗？其实真的非常简单，等我告诉你答案之后，你一定觉得其实秘密就在你的眼前，一切再明显不过了。”
　　陆希声眼角有颗小小的泪痣，在火光之下更加显得楚楚动人。她的相貌极好，皮肤雪白，身着一袭似火的红裙，腰身纤细，飘逸中又带着恰如其分的美艳。
　　她将捉到的几只竹象虫扔进了火堆之下，任由它们被火焰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