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影簌簌》捕影

37、第 37 章

　　我淡淡地看了暮星，哦，不，应该叫——斐衣一眼，没有讲话。

　　见我沉默，斐衣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要讲些什么，但最后还是紧紧地抿了起来，一言不发。

　　倒是林落泉先开口问道：“你说这‘琴仙’，是你姐姐，那她又怎么会变成这番模样？”

　　“嗯，她叫斐萝，是我阿姊。”斐衣笑了笑，神色哀伤地说道：“我家本是制琴世家，母亲和父亲都喜好乐理，视琴如命。这把琴就是的我母亲身前最爱。有一天，家中琴坊不知怎得就起火了，母亲为了救琴冲进火海，父亲为了母亲也进去了。最后，琴是救出来了，可父母却再也没出来过。”

　　“父母走了，就剩下我和阿姊。宗族亲戚看我姐弟俩年纪轻，便将父母攒下的钱财掠走，剩下的一些钱拿来赔偿走水祸及的旁家商铺都不够。说来也可笑，那些曾经笑着摸着我的头，面目和蔼的‘亲族’见我姐弟俩落难竟都那般无情，不仅不拉一把，反倒是往火里泼了抔油。”

　　“最后没办法，我和阿姊逃到南葵，躲避债款。那时日子明明都那么落魄了，阿姊还要送我去痒序，自己却在街边弹琴卖艺。我不愿去，说要帮她养家。阿姊……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愣是扇了我一耳光。说学问是人最大的财富，不求我走上士途富贵荣华，只求能活的坦坦荡荡，莫要成为像那些宗族一般的趁火打劫之人。”

　　“后来阿姊被碎玉楼招去做了琴师，而我也通过了乡试，去往京都赶考。那时刚考完会试，会试结果不错，我被引荐当了学院的先生。没多久便收到了阿姊的一封来信，信中说她遇到良人为她赎身，等我回来就举办婚礼——似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可……”斐衣有些哽咽，他顿了顿，说道：“可，过了几日，我便梦到阿姊身首异处地躺在雪地里。她一直在喊我在琴里，我在琴里……我很不安，便连夜赶到南葵。等到了那时，阿姊已经被那狗官残害了，我连……我连尸骨都没得及看见。她就……她就不见了。我跟着阿姊信找到了她的良人为她购置的房子，里面空无一人，房中放着阿姊的琴。”

　　“阿姊说她在琴中，我便抱着琴一遍遍地喊着‘阿姊，阿姊……’喊了好久了都没人应我。”

　　“直到晚上她才托梦给我，她说，她的六魄被封住了，自己只是出逃的一缕幽魂。她叫我去京都找王爷和国师，说您们能帮她超度……”

　　说完，他嗑了个头，道：“求王爷，国师超度我阿姊！”

　　我叹了口气，拿出短剑，将掌心划破，把血滴在了琴上和木桩上。

　　林落泉震惊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

　　我感觉却眼前一白。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一股脑的挤了进来。

　　一瞬间，我知道了斐萝是怎么死的，也知道了那个所谓的良人……

　　我看了眼林落泉，说道：“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讲，先超度吧……”

　　见此，林落泉有些不情愿地移开头，唱起了往生咒……

　　残阳如血，一寸寸的收起了金色的光芒。在林落泉温和的吟唱中，我仿佛看见了那个艳若瞬英的女子微微笑着，说道：“王爷问我恨吗？其实是恨的，我很事世无常，取走了我父母的性命。我恨宗族无义，抢走了我家的钱财。我很狗官无理，夺走了我和她的辛福。我恨汪大人无心，操控我杀人……但，我却不想复仇。我只想快点黄泉，哪怕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哪怕会被日日鞭笞，受尽苦楚，甚至魂飞魄散。我也想见她一眼——她在等我，她一个人该多孤单呀。只可惜，我和她没有来世了……本来都约好了的，来世，她为男子，我为女子，我们相伴乡野，永不分离。”

　　“王爷，恨比爱来的快，却没有爱长久和刻骨。只要一想到她，那些恨意就微不足道得很。”

　　“所以，王爷，为我超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