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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迟疑 ...
这显然是场毫无预谋的偶遇,时宁判断道,对方表现得没有一点点防备。
对视的刹那,杂毛惊讶地摁扁了可乐罐子,喷出一口饮料,溅湿了他斜前方女生杏黄的长裙。
“噫!”受害者心疼地惊呼一声,转身抓住了杂毛,将他卷入一场不大的纷争。
时宁淡定地呼叫系统,装备了袖中箭,打算趁着对手不能脱身,让他表演一个碰瓷般的原地昏倒。
一只杂鱼不可怕,就担心他一个电话呼叫出直通幕后boss的追踪大礼包。
然而正当她调节着袖口的高度以免误伤时,右手却被程堇言一把拉回了。深蓝的辅助准心一下子从视野消失,时宁下意识地回望程堇言。
“别这样,他是人。”程堇言对她摇了摇头。
他认得出那个人是追踪过他的除妖师,也猜得出时宁的武器其实没有杀伤力,只是本能地觉得,如非必要,不能对人类动手。
时宁:也对,他在这方面相当固执。
程堇言挽住时宁,带她穿过了周末景点的人流,风也似地穿行,到了因花期已过而行人寥寥的紫藤园,才停下脚步。
花架上攀着干瘦的藤蔓,依稀缀着半青半黄的叶子,程堇言倚在旁边调整呼吸——缚灵锁的咒术他还只解开了一部分,强行运转灵力加速,体力消耗得很快。
时宁也察觉到,他的速度太快了,况且还拖着一个她,完全不是正常人能维持的程度。
是动用了灵力吧,时宁想,他恢复了多少了?他看起来还相当勉强,脸色发白,额角也渗了冷汗。
没有追问,时宁向少年伸出了手,“画具,交给我来背吧。”他很累了。
才刚到园区不久,还没物色到合眼缘的景色,时宁的画具也就没有展开,好好地收在了程堇言肩上的帆布包里。
“不重。”程堇言习惯性地拒绝,自然而然地勉强自己去照顾别人。
时宁于是干脆地将背包带提起来,“所以,我也能行的。”将包跨到自己肩上,她抓住了程堇言的手,“接下来,由我带路吧。”
有系统的智能地图导航,她找路撤退的效率比程堇言单靠直觉来得快。
没能及时处理杂毛这个目击者,程堇言的灵力也可能被罗盘追踪,今天的游玩计划是泡汤了,时宁略有遗憾。
好在现代交通发达,出了园区,两人很快等到了出租车,没再遭遇更多的波折。
安全地回到家,时宁将画具收回储物间,又给自己和程堇言冲了饮料,才开口询问,“那些人对你动手都毫不留情的,你不觉得应该‘礼尚往来’吗?”
她捧着盛了热奶茶的瓷杯,陷入少年身旁柔软的沙发里,透过氤氲的水汽去看他消瘦的脸。
可怜巴巴的,时宁想,他总是挨打不还手,很吃亏啊。
“我身上缠着妖气,”程堇言垂眸看向自己握着长刀的右手,“还有很重的血腥味。”他的视线中,雾一样浅淡的灵力里,丝丝血色绕上了自己的指尖。
那是经年累月都杀生,怨气凝结而成的凶煞。
普通人身上没有妖气,而岑岑那样的“好妖”又不带着血煞。
在程堇言自己看来,他的气息都和作恶多端的妖魔无异,他们追着他打,其实也没有多不可理喻。
“我是不一样的,所以……”少年低声自语。
没有什么好质疑的,他一开始就接受了。
时宁在心底深深地叹息:小傻缺啊,连你自己也不认同你自己吗?
难怪他总不顾自己的安危、往刀尖上撞,时宁想,程堇言也许想憎恶妖魔一样,也憎恶着妖化的自己。
“哪有什么不一样了,你不也是作为人出生的吗?”换上那么一双眼,也不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
时宁放下瓷杯,握住了少年总是持刀的手,双手将他微凉的掌覆盖,“你现在也保留着作为人类应该有的一切,不是吗?”
“心脏在跳动,血液是温暖的,有自己的思想,会疼、会难受……”
他尚且难以承认妖怪也是合理的存在,时宁只好劝导他认同自己人类的身份。
“你和我、和其他人,没有多大的不同的。”时宁抬高右手,将纤细的五指没入了少年对于男生而言过长的黑发,轻轻地抚摸,“所以,不要讨厌你自己啊。”
“我……”程堇言心尖有些发涩。
他好像从最开始、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他看到的东西别人看不见、他说的话别人也听不懂。
因为得到了不属于人的力量,所以不被接纳,也是无法避免的,这就是他们的使命。
他一直都是被排斥的,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些。
时宁望进少年青碧的瞳,放慢了语速,“程堇言,是他们错了,你没有理由受到这样的对待。”
“是他们错了?”程堇言好像听不懂这句话似的,愣愣地重复了一遍。
从来没有人这样告诉过他。
“嗯,是那些家伙的问题,所以下次记得要还手,教教他们怎么做人。”时宁确信地点头。
程堇言抿着唇,不置可否。
时宁缓缓放开他,动作跟轻,然后回到自己房间,给他留下安宁的空间自己思考。
快到午饭时间,她才从房门中踱出,从后边轻拍程堇言的肩头,“来厨房搭把手吗?”时宁笑着问。
以她能完成任务为前提,程堇言今后总是要一个人生活的——程家不是个好归宿,在原剧情里也是树倒猢狲散的结局;程念青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指望他长久地照顾程堇言。
因此,从搬到这房子里的第一天起,时宁就尝试教给他基础的生活技能。
程堇言对能帮上她忙的事表现得挺积极,招呼一声就立刻行动。他学得也快,起初还要一只一只地认调料瓶,现在已经能和时宁配合娴熟地做一桌子菜。
少年应了下来,和她一起走进厨房。
时宁打开抽油烟机,将炒锅里的油煮沸,程堇言就递给她摘好的青菜,并在东西出锅时及时地洗好盘子。
和他配合着做家务是件挺愉快的事,时宁想,也只有这时候,程堇言身上那种“与世隔绝”的抽离感才会消散些,好像一下子把他拉入了“生活”之中。
时宁一面照看焖煮的锅,一面看向程堇言的侧脸,考虑着:她还能把他就在身边多久?
程堇言已经可以使用灵力了,想必破开缚灵锁全部的咒术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考虑最坏的情况,他大概只用比原世界线晚不到一周,就会恢复自由,往家里赶。
腿长在程堇言身上,只要他想走,时宁总有拦不住的时候。
时宁微蹙了眉,在脑海中整理了思路——至少,在有限的时间里,再多创造一点值得人挂念的回忆吧。
就算做不到让他舍不得离开,时宁也希望能让程堇言体会到:活着是件好事。
生命里不止是单一的斩杀妖邪,他还应该拥有很长的人生,去经历那些美好的事。
然后,在面对来自家人的屠刀时,收起他过分的自我献身精神,凭借自己的意志选择活下去。
※※
午休过后,时宁收到了来自岑岑的问候。
她对岑岑的热情属性挺有好感,两个人偶尔回聊些有的没的。
“宁宁周二有什么安排吗?”她通过社交软件发来了短消息。
时宁靠抱枕上,翻看了自己的计划书,用签字笔将周二写着的“动物园”圈起。不算是非做不可的事,完全可以往后推。
于是时宁简单地回道,“没有,和平常一样打算出门写生。”
对面当即回了一个举着胡萝卜的兔子表情,然后是几条接连的消息。
“是这样的,我去书店看望了小米,听店主说,小堇最近和它相处的不错。”
“如果能见到更多可爱的妖怪,我想,小堇对妖族的偏见也会缓和的。”
“有个地方想带他去看看,正好,周二念青也要去那处理委托。”
“宁宁如果能一起去的话,小堇会更安心吧。”
有着“更多可爱的妖怪”的地方吗,时宁升起了兴趣:程堇言对于良家好妖的认知,尚且停留在岑岑和小米两个特例上,多见识一下对他未尝没有好处。
有程念青在场的话,也不用担心他神经过敏拔刀斩妖。
“我问问小堇的意见再给你答复。”时宁回复。
嘛,是不是想去还是要听听他本人的意愿。
岑岑于是发过来一条游乐园的宣传链接,解释道:“地点是市南的游乐园,主办方是只半妖,园区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小妖。”
“要去的话,我可以当你们的导游。”
(2020/3/12拖了好久终于修完了,把妖怪游乐园的剧情往后挪了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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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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